书城灵异归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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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惹祸

才在大案队工作了几个月,我就给局里惹出了祸来。那天有一个县里的开发商来队上报案,说是有两个骗子找上了他,冒充是中央民族资产抢救委员会的高级干部,说是中央要解冻******偷偷存在瑞士银行的几千亿资产,但这个事情只能由民间操作,官方不好出手。需要该委员会从民间筹措1000万瑞士法郎的担保金。事成之后,筹款人每人可以拿到500倍的分红。这开发商一听就动了歪心思,当下东挪西借,凑了200万人民币投进去了。没想这两位干部拿了钱就人间蒸发了。

我们立了这个案子,查来查去,发现这两个骗子已经从云南出境潜逃了。这案子只得暂时撂下了。这开发商便三天两头到队里哭天抢地,同时写状子告到了市上和省上,要政府给他抓人追钱。那天他又来给我们施加压力,说我们不催不动,视群众财产安全如儿戏,违背了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要我们务必派人跨境执法,把他的200万一分不少地追回来。否则他这个全县纳税大户就要告到公安部、告到最高检,告我们不作为,扒了我们的警服。

我被他搅得不胜其烦,便道:“李总,您的案子我们正在全力追查,但找人抓人是需要时间的。何况泰国和缅甸只是犯罪分子的中转地,不会是他们的落脚地。就算我们派人到了那里,查了一圈毫无收获,浪费的还不是纳税人的钱?再说,这事您也有责任,要不是您贪财,妄图私分国家财产,能被人骗了么?”

那开发商指着我的鼻子,怒道:“小伙子,我的年纪比你爹都要大上几岁,你怎么跟我说话呢?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搁我年轻时的脾气,我能把你****的日死去!”

我也拍桌怒道:“你年纪大有屁用,都他妈活在狗身上了。来来来,你今天把我日不死,我就日死你!”

那开发商大怒,挥拳向我脸上打来,一拳打得我眼冒金星。我怒道:“好,是你先动的手。”回手一拳,打得那开发商像个破布袋子似的瘫倒在地上了。

这李姓开发商当即就被送去急救,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一天才苏醒,一只眼睛的视力受损,被鉴定了个九级伤残。当晚王光荣就把我叫到大队,和政工监督室的同志一起宣布了我的停职调查命令。王光荣叹道:“这姓李的是县里的人大代表,现在已经告到了县委,你这小子这回闯了大祸啦!县委的意思是把你清除出公安队伍,我们虽然在县局全力保你,但我看,你这回就算想回乡里牵牛扒房、抓赌上环也难啦!你小子做好思想准备吧。”

“不干就不干了。我这两天,一闭上眼睛就想这开发商老李,和丁家凹村的李秀萍的事儿”。我叹道:“我平时吹牛逼时总爱说自己是正义的化身。经过这两件事,我也真不吃不准正义和公道是个啥东西了。组织上爱咋处理咋处理吧,这铁饭碗我也端腻歪了!”

关禁闭期间,老所长郝精忠风尘仆仆地从乡里看了我一回,给我带了一兜子我最爱吃的板栗和一桶乡下自酿的苹果酒。他惋惜地道:“你这个碎怂,县里满街的牛鬼蛇神,你哪一个惹得起?还敢像在乡下这么肆无忌惮。你在乡下磨了几年,脾气还是这么我行我素。你要清楚,咱们这行就是人民的裤衩子,人民放什么屁拉什么屎你都得兜着。没这觉悟,趁早别当警察!”

禁闭室里就我一个人,没人陪我说话,也没人拿“五条禁令”约束我。我喝着苹果酒,嚼着糖炒栗子,喝多了就扯着噪子唱老家的歌谣:“乌苏里的江水长又长哟,蓝蓝的江水起波浪……”关到第五天,那开发商老李派了个律师来见我,说要跟我签和解协议。说我只要给他登门道歉,磕头赔罪,并写保证书保证限期破案,追回被骗赃款,他大人有大量,可以不再追究我的责任。

我指着律师的鼻子骂道:“你回去告诉他,老子****先人!就算他爬过来给我磕头,他这案子我也不管了,大不了不吃这碗受气饭!”

这一天,禁闭室的门“哗”地开了,王光荣低声喝道:“臭小子,出来吧!”

我愣了:“这不才八天么,还差两天哪?”

“省厅的沈教导来说情了,看省厅领导的面子,这两天给你四舍五入了。”

到了政工室,只见沈傲兰坐在主位,政工监督室的夏主任正在给她倒茶。夏主任宣布了县委县政府的处分决定,说是即日起将呼延宇同志调离公安队伍,调到县郊某乡的计生所当计生员。

王光荣搂着我的肩膀道:“呼延啊,你也别灰心,你心气太高,年轻气盛,调离公安对你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干我们这行,连胳膊腿儿齐全地熬到退休都是奢望。计生所不用跟犯罪分子打交道,成天对付那帮小媳妇儿,你别说,我他妈还真挺羡慕你呢。”

我苦笑道:“计生所那事是人干的吗?今天牵牛,明天扒房,后天做手术,大后天上环,大大后天抓超生游击队,走到哪儿都被人戳脊梁骨。感谢领导的好意,我向组织提出引咎辞职,计生所我也不去了。”

夏主任惊讶道:“呼延宇同志,你可要想好呀,计生所在咱们县,也算汗涝保收的好工作了,多少还有点外快,不比咱们这强啊。你小子是因祸得福了,千万别一时冲动,吊儿啷当地成了社会盲流。”

沈傲兰向夏主任微微一笑:“夏主任,您也别劝他了。我这个老同学浑身是刺,自尊心敏感得不行,而且比五头老黄牛都倔。他决定的事,天王老子也改变不了。这样吧,我到省城给他介绍个工作,保证不把他放到社会上祸害老百姓。”

“这样也好,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眼瞅就是21世纪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得如火如荼,年轻人与其窝在乡下一辈子,不如到城市里施展拳脚。就是可惜了一个干刑侦的好苗子啊,可惜了,可惜了。”王光荣摇着头,看得出是发自内心地为我惋惜。

沈傲兰开着一辆长丰猎豹,帮我在宿舍里收拾了自己那点的东西。我从县局的一楼走到四楼,挨个房间向这五年里认识的老战友告别。大家一一真诚地与我握手,都说我这一拳打得好,打到他们心缝里去了,这种黑心资本家就是欠收拾。从局里出来后,我们俩开着车沿盘山路离开县城,到了山顶的观景台,我提出要再看一眼这个地方。沈傲兰在观景台边停了车,我俩并肩站在这,鸟瞰我曾经战斗了五年的山山水水。

沈傲兰问我:“呼延,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苦笑道:“我能什么打算,走一步算一步呗。天无绝人之路嘛!正道不好走,老子还可以捞偏门儿。我记得我在杂志上看见过一句话,是哪个外国老头儿说的,说‘如果生活把你逼到走投无路,至少你还有犯罪这条路可走,记住,这并不丢人。’”

沈傲兰满脸怒容,纤弱的肩膀在凛冽的山风中微微发颤:“胡言乱语,你平时胡言乱语就算了。我问你,你这句话是开玩笑呢,还是真有这种想法?”

“我要真有这种想法呢?”

她偏头凝视着我:“你要真敢走上犯罪的道路,我就亲手抓你,把你毙了!”沈傲兰从腋下拽出手枪,指着我的头。

“唉哟,祖奶奶,你可别开玩笑,当心走火!”我连忙举手求饶。

“呼延,你现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别忘了你当年对我说过的话!‘如果非要在理想和现实之间选择,我愿意与理想靠得更近一些!’你从来不是一个向现实低头的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我也不允许!别忘了,你曾经属于人民警察这个光荣的队伍!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是连僵尸都敢斗的大丈夫,大丈夫不愁没有建功立业的一天!”

我的眼眶湿润了,我抓住她的肩膀,诚恳地说:“谢谢你,你今天的话,我永远都会记得……你……你为啥对我这么好?”

“我想,我爱,我乐意,不行么?”

沈傲兰收起手枪,向我翻了个白眼道:“理想的鸡汤给你灌完了,现在要讨论一些现实问题了。”

“啥问题呀?”

“工作的问题呗,你今年已经26岁了,人生最宝贵的五年被你白白浪费在了乡下,你除了会抓差办案,会开枪打拳,会一法两规,你还会什么?现在国家都要谈判加入WTO了,以后的社会需要的是懂电脑、懂英语、懂市场经济和国际思维的人才。我觉得,你应该再读读两年书,回炉重造一下。没钱我可以借给你。”

我连连摆手:“我欠你的情已经够多了,绝对不能再借你的钱。”

沈傲兰偏着头向我凝视,突然扑哧笑了:“算了,我这知道这些话对你说了也等于白说,你这人生性自由任性,就算让你坐在写字楼里当白领,你也坐不住。我认识了一个老板,他现在遇到了一些难处,正在四处搜罗民间的奇人异士给他消灾解难。我估计他找的那些人都是江湖骗子,未必能解决他的麻烦。你在乡下派出所历练了几年,见的怪事多,而且连僵尸都敢斗,正是他要找的奇人。回头我把你介绍给他,说不定这就是你翻身的机会呢。”

当晚我在省城南郊的一个招待所住下了。我本以为沈傲兰过几天才会给我介绍那个老板,没想到第二天中午,她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说那个老板听说了我的情况,央求她立即安排马上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