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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智破日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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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智随同陈诚和美国史迪威将军,乘飞机从重庆到达昆明。云南省主席龙云带领省党政军警宪各部要员,亲自到机场迎接。场面摆得十分隆重热闹。夜幕降临,省府又大设接风宴席。官邸内外灯火辉煌,车马盈门,众人觥筹交错,轮番敬酒,恭贺陈诚荣任中国远征军总司令。

陈诚满脸阴霾,紧皱眉头,用手揉着胃部,勉强出席。守智以陈长官胃疾严重,婉言挡驾谢酒。自己免不了多代饮了几杯。宴席下来,已是头重脚轻,酩酊大醉。第二天起床洗漱完毕,赶到临时公署,陈诚已在召开会议。盯了守智一眼,脸色很不好看。守智知道陈长官律己律人都很严格,最忌讳饮酒误事,不禁满脸愧疚。

陈诚副官平日与守智相交甚厚,低声对陈诚说:“谢参谋昨晚为你挡驾谢酒,可能多喝了两杯。”

陈诚脸色才稍缓和。他招呼守智坐下,微微揉着胃部,严肃地说道:“中央同英美两国决定,中印缅战场实行全面反攻,夺回滇缅公路,以利抗战。撤回滇西远征军,重新补员整编,成立新的远征军司令长官部。指挥第十一和第二十集团军及驻印度新一军。第十一军由宋希濂将军任总司令;第二十集团军由霍揆彰将军任总司令。新一军仍由孙立人将军任军长。我这次充任中国远征军总司令,很是勉强。中央点名,军人天职,只能服从。第六战区的事还在我们身上,丢也丢不开。只得两头兼顾,两头跑。大家都要辛苦了!”

众人齐声回答:“一切听从陈长官命令!”

陈诚皱着眉头说道:“有人再三建言,远征军司令部设在昆明。理由是昆明乃南陲首府,政治经济中心。云南省府各军政机要部门均便于联络配合。通讯后勤设施齐备,有利指挥展开。有机场,往来重庆也快捷。我想听听各位高见。”

陈诚行事果断很有主见。以此事征询意见,令人意外。众人众说纷纭,多数人主张将司令部设在昆明。这也难怪,云南贫瘠,有“云南十八怪”的民谣。且穷乡僻壤多瘴气,司令部若设在山区小城,生活艰辛肚子沾不到一点油水,中了瘴气恐怕命都难保。

守智跟随陈诚多年,深知他为官清正,两袖清风,牢记他常挂在嘴边的四句话。第一句是:革命成败的关键,在革命者个人的穷与富。革命的力量,在革命者的穷,革命的目的,在求民众大家的富。第二句是:革命者的生活,要吃在一身,穿在一身,用在一身。第三句是:革命事业的根源,是大智大仁,绝非小聪明、专会自己打算者所能成功。最后一句最形象也最意味深长:革命者要守穷,如节妇之守节。最近,他看过中央关于重组远征军的三条训令,再三告诫各部军官要刷新精神,吃苦耐劳,坚忍不拔;不得贪腐走私,不准克扣士兵军饷;要锻炼体魄,增进学术,训练提高部队战斗力。联想到国难当头,民生艰苦,路有饿殍,昨晚省府却灯红酒绿,极尽骄奢淫逸,令陈诚大为反感,与中央训令也大相径庭。如司令部设昆明,必与地方的腐化之风沆瀣一气。便直言道:“春城无处不飞花,嫖赌吃空、走私贩毒、卖官贩爵、无恶不为。司令部指挥十几万远征大军,肩负着打通国际援助通道的重任。经手的军械设备军需物资,何止亿万。出污泥不染固然可贵,只恐日久不染自污,有违中央训诫!”

陈诚听了,向他投来赞许的一瞥,说道:“谢参谋所言极是。中央训令在示,远征军各部决不可与地方陋气相习。常言道,学坏易,学好难。不见所欲,使心不乱。司令部决不设昆明,我想设在楚雄。有三大好处:一不与云南省地政发生摩擦;二地势适中,可兼顾滇西、滇南;三楚雄穷,我们就是穷长官部。穷就是力量,无上光荣。远征军各部我自为表率!”

司令部设楚雄后,陈诚忍着剧烈的胃痛,带着守智等随从驱车往来于昆明、弥渡、大理、晋宁、文山、开远、蒙自等地视察整顿部队。

这天,吉普车穿过浓密的森林,突然看见山区崎岖公路上,停满了几十辆货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腐臭气味。守智提枪敏捷地跳下车,飞跑上前查看,不禁被眼前的惨景惊呆了:路边大树上,密密麻麻挂满了赤裸裸的尸体,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至少有一千多人。都用铁丝反穿吊起,两端挂在树上。有的四五个人一串挂,有的七八个人一串挂。男人被割去了下体,女人被割去了乳房,已被高原的阳光晒得变了色,高度腐烂了。守智在最后一辆汽车驾驶室里,找出了一份运输货物清单。陈诚神色凝重快步走了过来,守智把清单递给他。陈诚仔细看了,眼中闪烁着火星。他说:“这是一支华侨商队,他们在国外募集了大批战地物资,千里迢迢送到前线来支援我们远征军。不想在这里遭了日寇的伏击。护送他们的部队,寡不敌众,也全部殉国了。两国交兵,自有人道。倭寇如此残暴歹毒,还自称什么武士道,我看是天下最邪最恶的强盗之道!”

他嘱咐守智发电通知附近驻军,派人来把遇难志士掩埋了。大家立正站在一千多具遗体前,鸣枪致哀。

回到车上,大家都沉着脸默默无语。守智紧咬牙关,心里愤怒呐喊:“老子一定要我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永远记住,日本倭寇与我们中国人的血海冤仇,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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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美国援华物资源源而来。通讯、防毒、新式轻重武器装备,国军都很生疏。远征军司令部在大理设立中英联络部和战时工作干部训练团,下设司令长官部巡回督训两组,对通讯、防化、战地医护、步炮等专业进行特训。

守智英语十分流利,通讯技术又很精到,接到远征军司令部命令,派往大理干部训练团通讯专业组任督训组长,由美国派来的密码专家奥特莱斯任顾问,对远征军通讯兵种进行特训。

督训中,守智发现奥特莱斯搞密码破译和技能训练,有很特别的一套。凡作战不需要的不讲,不需教者不讲,非常注重时间和效率,他灵机一动,想趁此良机,按李觉的方式,整顿远征军通讯。

当时李觉已在中央军委会军技室任少将处长,迟伯冉在军技室任主任专员,守智多年来一直与他们电讯交流,往来密切。去年春天,他专程到重庆南岸黄桷桠,和他俩见了面,一起喝了一台酒。知道李觉和迟伯冉已在研究破译日本外务省密电码,取得了重大进展,守智心中钦佩不已。经他俩热心推荐,到重庆南岸弹子石孙家花园,参加了中央军委会译电人员短训,学了一个月,才弄明白:抗战以来,日军对我军的计划、部署、行动很了解,使我军被动挨打,伤亡惨重,查明是情报泄密非常严重。除内奸敌特盗卖窃取,普遍现象是,各军兵种派系复杂,怕受制于中央,图省事,很少使用中央军委会颁发的,保密程度很高的密码本。各部长官私人和部属都自己编纂密码,保密程度极差,互通情报时多被日方侦译。日方谍报人员根本不必多花气力去侦译保密程度高的密码,就可以轻松地获得我军高级机密情报。守智出了一身冷汗,受益匪浅。

现在,他觉得应将各军译电主管和骨干译电员,轮批调到大理集训。按照中央军委会译电人员短训课目,统一掌握使用密码专家编纂的密码本,熟悉掌握美式先进通讯设备。将各部队私下编纂的,保密程度很低的密码本和陈旧落后的通讯设备通通淘汰。他的想法,得到了陈诚和奥特莱斯的赞同,在大理战时工作干部训练团展开了大规模集训。

第十一集团军进行督训时,集团军司令部派了一个中校特务员来协助守智。两人一见,欢喜得紧紧握手,亲热拥抱,原来是中央军校同班学友,篮球队友王树荣。军校结业实习时,守智到了贵阳分校,王树荣到了云南分校。他是旅缅归侨,会日语,对无线电通讯技术很精通,为人豪爽耿介,大碗喝酒,大声说话,谈吐风趣。两个老同学搭档,更是脾味相投。

一天,守智讲解新密码本保密性能,七十一军有个少尉译报员叫李生芬,听了不服气,他站起来说:“你那个巴子新密码本,手续复杂,用起来又费时又费事。哪里有我们自编的好用,又省事保密性也高!”

王树荣箭步冲过去,挥手“啪啪”就给了他两耳光,大声骂道:“妈的个巴子,谢教官讲话你也敢顶嘴,回去看老子收拾你,少尉给你狗日的垮成下士!”

李生芬摸着滚烫的脸,不敢吭声。眼睛翻白,心中不服。守智走过来,一手把王树荣挡开,猛喝一声:“李生芬!”

“到!”李生芬挺身立正。

“你说你们自编的密码保密程度高,好!七十一军译电精英都在这儿,用你们保密程度最高,新编的密码,编十份电报上来,看我能不能破译。”

课堂一片叫好声,大家都想看看谢教官的本事。

一个小时后,十份密码电报摆到教案上。守智一边看,一边用笔破译。不到一个小时,电报全部破译完,他叫李生芬拿下去对照。李生芬站在教案前,接过十份译文仔仔细细看了,竟然一字不差。他“咚”地跪下:“谢教官,我要拜你为师!”

王树荣一脚踢他屁股,粗声骂:“滚你妈的个巴子,拜个球,哪个要你哟!”

课堂上响起一阵嘲笑声。

李生芬是腾冲人,黄埔五分校毕业生,和王树荣是校友,入伍后又是他部下,两人平时关系很要好。散课后,王树荣拳打脚踢把他教训一顿。从此,在督训期,特别勤奋。心里特敬佩守智的为人和专业水平,死皮赖脸地要拜守智为师,做他的弟子,守智回绝了。李生芬不死心,找到王树荣说好话,求他出面帮忙。都是本土战友,本校校友,王树荣经不住他软求硬磨,找个借口请守智喝酒。酒过三巡,把李生芬叫来,要守智给他一个面子,收了这个徒弟。守智面硬心软,耐不住两人酒泡,只好应允。李生芬见守智一点头,大喜过望,连忙口称师傅,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自此,守智师徒俩和王树荣常在一起研讨译电技术。李生芬学得很起劲,有时夜半三更也敲门来向守智讨教。集训结业,竟考了个全军第一名。集团军总司令宋希濂亲临结业会,对李生芬进行了嘉奖。

返回部队,王树荣把李生芬调到了七十一军特务营,做了一名谍报员。他多次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敌后截取谍报,发给师傅守智,使长官司令部在战役指挥部署中,多次化险为夷,取得了重大突破和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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