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诚不由得攥紧了拳头。坐在眼前的这个人，趁着人家孩子病重之时，就已经形成了要代替别人进到人家家里去复仇的想法，并且真正去实施了，这得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所以你是承认了吗？”姜诚冷冰冰地问。
“我一直都没有否认啊。”沈小军笑了一下，“只不过，没有证据的话，警察可不好抓人啊。”
看样子，呆在关铁风身边的关浩，这么多年耳濡目染的效果没有白费，警察办案的套路全都门儿清，所以这个团队的反侦查能力才会这么强。
姜诚想了想，也笑了起来：“是吗？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
“哦？那我倒要看看，我是在哪个环节留下指纹或者脚印了呢？”沈小军胸有成竹地反问道。
姜诚没有正面回答，他也抛出了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在犯案的时候还要同时告诉警方线索呢？”
沈小军玩味地看着姜诚，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呵，那是因为这么多年你打听来打听去，残害你妹妹的人都找齐了，却没有找到你妹妹的尸骨，对不对？”姜诚蹲下来，同他面对面平视着，他看到对方的眉毛跳动了一下，他继续说道，“你已经发现山洞里那些其他人的尸骨了，但是没有你妹妹的。你可能还去别的地方找过，但是都没有，所以，你一面犯案，一面向警方提供线索，目的是，通过警方强大的搜索网，帮你找到她的尸骨！”
沈小军的拳头突然攥紧了，脸上现出与他稚嫩的脸庞十分违和的恶狠狠的表情。
“不用再白费力气了，你得不到她的尸骨的。”姜诚平静地说。
沈小军忽然抬起了头，尖利地问：“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们已经找到了？”
姜诚不经意间撇了撇手表，已经十二点十分了，林永信的讲座，应该已经到达了一个小的高潮点。
他微微一笑道：“当然，不然你觉得我会毫无证据地过来抓你吗？”
沈小军并不关心什么证据，他的关注点在尸骨上面：“你们居然在我前面找到了？在哪儿找到的？尸骨现在在哪儿？”
“你不想知道我们通过尸骨得出什么了吗？”姜诚问。
沈小军后背一凛问：“得出什么？”
“你妹妹虽然已经化为白骨这么多年，但是依然能够告诉我们真相。”姜诚回答，“我们在白骨上面提取到了完整的DNA，然后，你别忘了，上次你来过我们专案组做客啊，地上、桌子上等等地方，找到好几根你的头发，这么一对比，呵呵，你懂的。”
姜诚说完，就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他在观察对方的反应。其实他的手里面，根本没有什么白骨的DNA，既然当年这起案子被压了下来，连参与此案的关铁风都只有文字资料，更别说能保留什么白骨下来了，没准骨灰都已经随风飘散了。
姜诚这完全是故伎重施，上次对关浩用了一次，没起作用，是因为关浩本来就不是王福喜一案的作案凶手，在厕所当然不会发现他的指纹，他有恃无恐在所难免。但是眼前的这位可就不一样，他不知道白骨的下落，这么一蒙的话，上不上钩可就完全在他了。
果然，沈小军的神情慌乱了起来，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苦苦找寻的白骨竟然在眼前的这个警察手里，他彻底坐不住了。
“把尸骨还给我！”他尖利地命令道。
但他孩童的面庞说出这种命令的口吻，除了看起来滑稽一点再无其他。
姜诚嗤地笑了一声：“你在命令我？你要搞清楚你是杀人犯。而且你现在这个小兔崽子身材，没有你两个小伙伴的帮忙，你有什么命令我的资本？”
沈小军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他像变魔术一样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个遥控器，扬了扬道：“就凭这个，如果你不想林永信和这些与会的市民灰飞烟灭的话，最好不要违背我的意思。”
“为了你的妹妹，你不惜让外面千千万万的人们跟着一起陪葬？”
“对！我的妹妹是我的福星，从她从我生命消失的那一刻，我的生活就完全毁了！”沈小军的眼眶中渗出了眼泪，“她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竟然被他们那些肮脏的人一次次地践踏残害，我光听着都要肝肠寸断了，所以他们必须得死！”
“错只在林永信，你却要带上其他市民，你这样草菅人命和林永信有什么区别？”姜诚厉声喝道。
“当然有！外面那些人，竟然放下手中的工作和生活，来听他在那里胡言乱语！这么不辨是非，哪里无辜？哪里不该死？”沈小军高举着遥控器，感觉随时会按下去。
“没人告诉他们，他们会知道吗？他们接收的信息只是林永信是资深教授，他在义务为市民答疑服务，在他们眼里，他不但不是恶魔，反倒是天使。”姜诚一字一顿，“听我说，你的任务不是复仇，而是把事实公布于众，让法律来制裁他的罪恶！”
“法律？哈哈哈哈哈…”提到法律，沈小军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他大笑着反问，“你觉得我今天不处死他，他会受到法律的制裁？哈哈哈哈哈…姜叔叔，你们大人的世界也是这么单纯啊！”
姜诚瞪着他没有说话。
“知道我的兄弟们为什么义无反顾地帮我吗？”笑了好半天，沈小军才停了下来，“法律不能给平民做主，他只是有权有钱人手里的武器！洪梓豪，他的父母，当年老老实实过马路，没碍着谁没惹到谁，就被一辆飞奔而过的宝马车撞飞了，当场死亡。肇事者是个富二代，家里给弄了个精神病的证明，半天牢都没有坐，就继续夜夜笙歌去了！洪梓豪一夜之间成了孤儿，法律管他了吗？”
“罗皓，从小就无父无母，跟着爷爷生活。有一天，他们的小院儿里冲进去了一条恶犬，眼看着就把罗皓给咬了，爷爷不顾生命安危，拼死跟那只犬搏斗，最后把它打死了。却不知道，那条恶犬是一个黑社会大哥的爱犬，黑社会大哥一听犬死了，带了一帮人把他爷爷也活活打死了！结果呢？警方对这件事不闻不问，他的爷爷，一条人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人管了！你说法律的制裁呢？在哪里？”
沈小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姜诚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们三个竟然有过这样无处申诉的遭遇。他曾无数次模拟过凶徒的心理，终究没能得出到底是什么遭遇能够造就他们如此扭曲的心理。
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姜诚定了定神，说道：“在任何情况下，法律都是保护个人最好的武器。个人的好恶都不会影响到法律。只有这样，人们才能安心地接受法律的保护，犯罪者也会心服口服地接受法律的制裁。我不敢想象，如果社会上的每一个人，在得不到公正的待遇的时候，都像你这种方式一样去制裁，去惩处，社会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承认，现在的法律尚不健全，但它每一天都在不断完善与进步，作为公民，我们最起码要给法律一点信心，不是吗？”
“你放屁！”沈小军听完，厉声喝道，“你们警察只不过是法律羽翼下的蛀虫！如果我没有在中途给你们留下线索的话，你们会查到我头上来吗？你现在在这儿跟我高功颂德，给法律戴高帽的时候，有没有一点感谢我帮你破案的情绪？”
沈小军说着，又把手里的遥控器举了举，要挟道：“我再问一遍，尸骨在哪里？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在这里废话！别逼我，我可没有保护市民的指责和爱心！”
姜诚眼神一凛，他又撇了撇手表上的时间，一点整。然后他平静的开口：“没有什么尸骨，你被骗了。”
“你说什么？”沈小军似乎并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我说，根本没有什么尸骨，一切都是我编造出来的。”姜诚伸手入怀，从兜里掏出一个录音笔，“本来我的手里毫无筹码，不过，现在可就不一样了。”
沈小军一看，顿时恼羞成怒，大喊一声：“是你逼我的！”
然后，重重地按下了遥控器！
处在他们这个位置，一旦爆炸的话，一定会玉石俱焚。沈小军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他甚至在按下的那一刻，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一秒、两秒、三秒…
并没有等到预期中的爆炸声，沈小军不可思议地睁开了眼睛。
“奇怪吧？”姜诚的手里也拿出了一个遥控器，他轻轻一按，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画面忽然一抖，变成了另外一副场景。
多功能厅里面满座的市民已经离场了，原本林永信站立的位置处，换成了胖子那张正在做着鬼脸的脸，他冲着屏幕隔空比了个赞的手势，嘴角漾起了笑意。
“不可能！这不可能！”沈小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又重重地按了几下遥控器，但依然没有等到预想中的声音。
“别再白费力气了。”姜诚劝道，“别忘了，警队里有着最让人引以为傲的网警，你看到的信号根本不是直播，而是讲座刚刚开始半个小时的画面。”
姜诚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一个手铐，不由分说地就把沈小军拷了起来：“你虽然很骄傲，但不得不说，这一次，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