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离开法院家属院,朝着鸭子湖驶去。
法院家属院内,一些野猫渐渐聚集在废弃油桶处,围绕着周晓峰的尸体闻嗅,他脸上的血腥让其中的某些猫忍不住伸出了舌头,粉红色的涩涩舌头舔在猩红的脸颊之上。
四门栋三楼的我,闻声拉开了窗帘……
李依兰开着车驶向鸭子湖,后视镜上的佛祖挂饰随着车身摇晃摆动,车厢内静悄悄,空气凝结成冰。
生景瑞的尸体躺在后排的车座上,脑袋枕在邹燕的大腿上,正在低声呻吟,一些涎水从他的嘴角流出,顺着脸颊滚动,落在邹燕的牛仔裤上。
邹燕用生景瑞的衣领子将那柄小铁锤前前后后擦拭干净,然后抽出生景瑞右手手套,把锤柄塞进了右手,帮他将指纹印在铁锤之上。
铁锤被塞进生景瑞的背包之中,邹燕开始检查生景瑞的手机,手机并未设置密码锁,屏幕一划开,上面就显示出GPS定位系统的地图,上面所定位的位置就在法院家属院。邹燕详细检查之后才发现这GPS所追踪的人竟然是周晓峰。
结合李依兰的解释,邹燕确认生景瑞的确是在跟踪李晓峰,但无法确定是出于什么原因。邹燕在继续检查生景瑞手机的过程中发现,最近所储存的一个视频,里面所拍摄的竟然是不久前李依兰和周晓峰在家里的画面。
邹燕将视频删除,脑海中的计划趋于完美。通过手机中的其他视频可以推断出,生景瑞是个跟踪狂,这种事加以利用再好不过。
两人来到鸭子湖,邹燕开始分配计划,将生景瑞淹死,这是最后的一步。
为了伪造生景瑞自己走入湖中淹死的假象。
邹燕脱下生景瑞的鞋子,自己穿上,走入湖中,身后留下了一串脚印,冰冷的湖水让她更加冷静,为了不至于让警方察觉到湖水之下的脚印变化, 她走到了更深的地方,直到湖水淹没自己的胸膛,牙齿打战,她在湖水中蹒跚横移,在一处杂草茂盛的部位上了岸,小心翼翼脱下鞋子丢入湖中,看着鞋子漂浮在水面上,顺着湖水流向下游。
邹燕和李依兰一齐将生景瑞拖入了湖中,推到了深水之中。
冷水灌进生景瑞的鼻腔,他立刻清醒过来,周身的寒冷让他浑身僵硬,他惊恐地挣扎着,双腿明明可以触碰到湖底,却在同一时间抽筋了,小腿处传来剧痛,口鼻中被湖水灌满,他痛苦的浮浮沉沉,水流将他冲向更深的地方,渐渐地他终于不再挣扎,脑袋没入湖水之中……
岸边站着目睹生景瑞死亡过程的两人,月光透过云层倾洒而下,照亮整个湖面。湖边的两人,相较于辽阔的湖面,犹如细小的蚂蚁。可就是这两只细弱的蚂蚁,比任何事物都要可怕,杀人者已然成魔。
两人将现场清理完毕,将拖行尸体时留下的痕迹清理干净,又把一些压倒的杂草重新捋直。最后把哨子、生景瑞的手套等需要销毁的东西统统丢入湖中。又把生景瑞的书包随意丢弃在上游不远处的草丛里,书包里放着铁锤、生景瑞的手机。这是留下来用来误导警方的。
两人驾驶汽车回了家,准确来说,并没有真的回家,只是把车停在花铺街。
五点的时候,住所大门被早起的房东打开,两人一直坐在车上,观望着大门处的动静。直到早上六点,从大门出来的人越来越多,房东也提着他的大杯子前往公园打拳,两人才回了家。
回家之后,邹燕立刻冲了一个热水澡。两人已经疲惫不堪,但是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邹燕打开抽油烟机,将猫面罩放在铁锅中烧毁。这东西不能随便乱丢,扔在湖水中又会飘起来。烧毁是最好的办法。
做完这一切,两人相拥在被褥之中,一动不动、一言不发,感受着彼此的体温。依兰把她脑袋抵在邹燕的胸前,忍不住无声地流泪。邹燕将她紧紧抱住,开始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渐渐地两人都睡着了,上午十点半的时候,两人被手机铃声叫醒,电话是警方打来的,命两人前往警局配合调查。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李依兰惊慌不已,邹燕却相当冷静,她和李依兰统一了口径。
1,咬死不认识周晓峰。
2,昨天下午依兰一直待在家中,接到姜琦的电话之后,邹燕代替其和周晓峰取得联系。
3,晚上李依兰发烧,在花铺街的诊所就医之后,在晚上十点左右回家,两人再未出过门。
安抚好了李依兰,两人前往了警局……
接下来的事情,前文已经交代的很清楚了。李依兰和邹燕接受了讯问,凭借完美的演技和无懈可击的不在场证明,取得了警方的信任,洗脱了嫌疑。
接下来就是第二天早上我和邹燕李依兰在楼下的相遇.
为了把秃尾巴猫搞走,邹燕故技重施,亲自上阵,把李依兰对付周晓峰的手段,在我身上重现了一遍。
说起来,邹燕这女人真的厉害,那天晚上,我和胖子给她打的那通试探性的电话,我和胖子已经被她的演技所骗过了。
如果没有那场噩梦,邹燕和李依兰已经远走高飞了。
在挂了电话之后,我和胖子在楼下喝了个烂醉,但是邹燕却是思考清楚了所有可能遇到的状况。
最坏的情况就是,警方得知狗笛的存在后,对她和我之间突然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产生怀疑。可是就算如此,警方也不一定会有切实的证据。
其实对于邹燕来说,离开这里是最坏的选择,李小梅的后事都还没处理,如果这时候突然离开,跟不打自招没什么区别。
她原本的决定是按兵不动,继续正常的生活,并且和我保持暧昧关系,一方面从我这里得知案件的调查进展,另一方面误导我的判断。直到处理完李小梅的后事、案件进入冷冻期之后,两人在以旅游散心为借口前往欧洲,想办法留在国外。
可是我和胖子的那通电话,却让李依兰的情绪变得极不稳定,连续杀掉三人,已经让她陷入极端的焦虑之中,这电话让她变成了惊弓之鸟。如果不是邹燕一直的安慰和鼓励,李依兰甚至想要去自首。
邹燕可以说服自己留下来,却不能说服李依兰。无可奈何之下,两人最终还是选择了逃离。
就算如此,邹燕依然对最坏的情况做出了安排。
1,一旦被抓,决不能承认杀人的事(邹燕笃定警方没有足够的证据)。
2,构造我强奸邹燕的谣言来。
3,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我的身上来。
这一切都是两人在从楼上爬下之前做出的决定,不过让邹燕想破头皮都没有想明白的是,凌晨五点,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楼下。
李依兰被捕之后是真的一句话都没说,就跟变成哑巴一样,除了不说话,就是逆来顺受,让干什么干什么。邹燕的笔录复印好拿给她印证,她看都没看就签了字。按照程序,法院帮她请了律师,律师跟她也无法沟通。后来又带她去还原现场,她就跟丢了魂一样,领哪走哪,就是不说话。
钱队专门请了个精神病医生给她看了看,医生说她这可能是精神分裂,好在李依兰作案时是正常的,还不至于被认定为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后来钱队又叫了中医大夫给她看了下, 大夫说她这叫心阴不足,俗称“丢了魂”。
听这词,我和胖子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不由得想起花三万块钱请道士除妖的郑老爷子,也不知道他得知这么个结果会是什么想法。
这案子到此算是基本就画上句号了,李依兰这状态,我们也没什么好办法,也没必要去再给她诊治,死刑报到最高院,直接下令立即执行。
邹燕和李依兰处决的时候,我们这的枪刑已经被注射取缔了,所以她们死去的一幕我并未看到。
这么说可能有些冷血,事实上,那时候我根本就没心思想这事儿。
证据链补充完整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检察院、法院了。我当时所面临的问题,给我造成的打击和伤害,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即使是在三年后的今天,我依然有些心寒。
事情还是出在邹燕和李依兰对我的诽谤上,我本以为真相大白之后,谣言自然会烟消云散。可事实上不是这样,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一些同事们看我的眼神变了。一些和我熟识的同事,他们的眼中隐含着一种调侃和嘲弄的意味;而那些并不认识我或是仅仅有片面之缘的人,却会将更多的目光倾洒在我的身上。
这真不是我敏感,而是他们的举动有些忒明目张胆了。
特别是警队的大食堂里,只要我一出现,就跟吸铁石似得,各种目光就都被我吸过来了,和我对视的人,立刻就会低下头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漫不经心的模样。
起初,我很费解,还以为是大家对我有什么误会。
后来,刑局找我谈的一通话,让我终于明白,这事儿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