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燕从未想过放弃李依兰,即使是听到了她杀人的消息。杀人这种事虽然骇人听闻,但对于她来言,这只不过是躯壳之于它所存在的空间所犯下的一个错误罢了,就像游戏之中释放了一个错误技能,就像驾考中填写了一个错误答案,微不足道。
她从中感受到了一些刺激,肾上腺素加速分泌的感觉,并不是害怕,她变得兴致勃勃。
面对惊慌失措,像个跳蚤般坐立不安的李依兰,她只是给予她最温暖的微笑,好生安慰她:“不用怕,有我呢。”
这句话富有稳重和安全的气息,李依兰一向把邹燕当做自己的全世界,她这个溺水濒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她蜷缩着,缩进邹燕的怀抱,这种时候,只有周身被环绕,才能感受到彻底的安心。
她们坐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感受着死一般的沉寂。邹燕在思考,一直在思考,几个小时,没有停歇。
我们曾竟根据猫咪血脚印的扩散判断出,凶手并没有第一时间处理尸体或是清理现场,由此得知这并非是一次蓄意事件,其所具备的突然性,导致凶手在作案后陷入慌乱状态,在一段时间之后,才开始着手对现场清理。
我们没有想到的是:关于李小梅的死亡,邹燕只是事中参与的共犯。
她的思维相当缜密,从决定帮助李依兰的那一刻起,就在考虑处理尸体的办法。她曾想过将尸体肢解,丢入下水道中,可是就李依兰的精神状态而言,要她肢解自己的母亲实在是勉为其难;她曾想过把尸体沉入湖底,可是她知道几天后尸体一腐败,就会飘上来;她曾想过带着依兰一走了之,可是这样做岂不是向警方承认自己的罪行?
如果能将他杀变为自杀就好了——这是邹燕的最终决定。
夜色深沉,不远处建设银行的钟声响起,已经是晚上十点。邹燕猛地想起,不久之后,楼下就要关门了。那个顶着油腻地中海发型的房东,神经质一般的按时锁上大门,直到早上五点才会开门。这是之于整栋楼他唯一享有的权利。
邹燕决定将这一点好好利用,她专门和李依兰一起下了楼,向房东借了个充电板,然后又上了楼,以此来制造自己的不在场证据。
胖子的验尸结果显示,李晓梅的死亡时间是在晚上十点钟左右,因为发现尸体较为及时,所以这个死亡时间的误差在半个小时以内。
也就是说,李依兰用节拍器将李晓梅砸倒之后,李晓梅是并没有死亡的,她趴在地上,直到三个小时后的晚上十点,才真正的死亡。
如果李依兰能在十点以前叫个救护车的话,或许什么事都没有了。
邹燕带着李依兰上了楼,两人使用飞爪下了楼,这种运动对于邹燕来说是轻车熟路,对于李依兰来说,也并不困难。两人交往以来,李依兰多次跟随邹燕前往城市各处体验攀岩运动。飞爪扣在窗口,在上面留下了三道爪印。这就是后来这里被彩纸贴上的原因,事实上,上面摆着的一排花盆也是后来才放上去的,只是想让贴纸变得不那么突兀。
邹燕开着车载着李依兰返回了法院家属院。
当她看到满地的血脚印和正在被猫咪死咬着的李晓梅的脸,她心中没有一丝波动,李依兰捂着嘴巴,大瞪着眼睛差点精神崩溃,她怎么也没想到家里的猫竟然会将李晓梅的脸咬烂。她浑身颤抖着趴在邹燕的胸口,她自己的心在剧烈跳动着,邹燕能感受到她真实的恐惧。同时,李依兰也愕然发现,邹燕的心跳是那样的稳定。她抬起头,看向邹燕,眼中充满了惊讶。邹燕对她笑笑,这不是安慰的笑,而是得意的笑。因为邹燕在看到那些猫咪之后,终于想出了伪造李晓梅死因的办法。
她了解李晓梅的“习性”,李依兰不止一次给她提起过。李晓梅总喜欢在夜里下楼喂猫,她当初送李晓梅狗笛作为生日礼物,也是基于她夜里喂猫的习性。这一次她要好好利用。
她将自己的计划告诉李依兰,两人开始行动。
最先被处理掉的是猫,她和李依兰戴上手套、脚套、头套(这都是邹燕提前准备好的,她知道自己应当注意什么)将猫一只只扔出窗外,这些可怜兮兮的猫,被饿了一周,饿到不得不吞噬自己的主人,最后又被从五楼扔下,竟然侥幸的一只没死,在这些猫中,就有王大虫,这只秃尾巴猫,作为整个案件的转折点,饥肠辘辘,苟延残喘。
处理完猫,下一步就是将李晓梅的尸体拖到楼下。
两人一人抬脚,一人抬肩,将李小梅的尸体运到走廊之中。为了不让血液肆流,邹燕用塑料袋将李小梅的脑袋套住,又用胶带将其扎好——这一步是邹燕独自完成的,因为李依兰是在不想接触李小梅那张被咬烂的脸。
对于杀人犯而言,死者的尸体应该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了,当人,邹燕这种心理变态者除外。
两人将尸体运下楼的姿势……非常诡异,这一点连我听了都觉得毛骨悚然,这种方式也是我没有想到的。
第一步,邹燕将李小梅背起,将李小梅的下巴抵在自己的肩膀上,将李小梅的双手紧紧拽在胸前,两人几乎是脸贴脸。
第二步,李依兰从邹燕身后抬起李小梅的腿,架在自己的肩膀上,李依兰的脸就在李小梅的两腿之间,下巴就顶在李小梅的屁股上。
就这样,李晓梅以一种飞翔的姿势,被架在邹燕和李依兰之间,被二人运下了楼。
我们模拟了这种下楼方式,发现只要掌握好平衡,这种方式极为省力。
我先前以为两人是将尸体推下楼了,因为胖子曾经在尸体的双臂两侧找到磕碰的痕迹。
询问之下才知道,虽然两人运送尸体的办法省力,但是李小梅的尸体实在是太重了,楼层又高,两人抵达二楼拐角的时候,李依兰脚下发软,不慎摔倒,导致尸体滚下了一楼,这才出现了尸体手臂两侧的淤痕。
这时候,还不能把尸体挪到外面去,万一被人发现了,就前功尽弃,两人还有许多工作要做,清理现场需要大量的时间。两人将尸体藏在楼梯的拐角处,然后返回家中。
到家之后,李依兰发现了一个很致命的问题,家里面竟然找不到一粒猫粮。
李依兰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个问题,在她的记忆中,这个家中唯一不缺的就是猫粮。所以傍晚她回家的时候,也没有携带任何猫粮,当时直接就撞上了李小梅,更是忽略了这个问题。
已经是凌晨时分,这时候到哪都买不到猫粮。
无奈之下,李依兰只好从冰箱中翻出一块冷藏的猪肉,放在水里加热之后,将其剁成肉块。她是想剁成肉馅的,可是那肉冻得太结实,她最终也只能将其剁成肉块。
把这猪肉块当做猫粮,聊胜于无吧。
两人开始清理现场,那些血迹实在是杂乱如麻,一只只猫脚印,就像一片片梅花,带着妖异的美感,散发到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个极为费力的工作,想把血液清理干净并不容易,拖把被涮了一遍又一遍,整个扫帚都变成了血红的颜色。邹燕不由得诧异,只是脸被咬烂了而已,怎么就流出这么多血呢?
等把血迹清理干净,已经是凌晨两点。两人又开始将各个屋子都打扫干净,这些猫被关在家里一周都没人管,早就把这屋子挠腾的杂乱不堪了。如果不将这些杂乱的痕迹清理掉,警方一定会怀疑那个受李小梅所托照顾猫的人。
李依兰并不知道,李小梅并没有把她将猫托付给自己女儿的事告诉其他猫友。
这一做法相当有迷惑性。事实上是屋内的气味将其表面的整洁出卖的,毕竟两者是相悖的。如果邹燕和李依兰在打扫房间时能顺便将屋内的气味也清理掉。我们并不会在第一时间就判断出屋子是被打扫过的,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做鲁米诺试验。可能会晚上几个小时,不过最终是一定会被我们发现的。
早或者是晚,这几个小时,非常关键。
接下来你就会知道,警方的调查进度的确影响了这案件的走向,间接影响了周晓峰和生景瑞的死亡。
两人把屋子彻底打扫干净,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很快就是我听到百猫夜啼的时间。
两人带着清洁工具下了楼,先将清洁工具放在车上,然后将藏在楼梯拐角处的尸体抬起转移至废弃油桶处。这一次,两人并没有用“飞翔姿态”来搬运尸体,而是采用了一人抬脚,一人抬肩,并行横移的姿势。
我们问邹燕这次为什么没有用“飞翔姿态”搬运尸体,邹燕的解释是:没想那么多,当时只想尽快完成最后一步,离开现场,根本没注意用什么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