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依兰这般举动，明显是精神崩溃。
我和老刘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一般来说，这种情况就预示着，嫌疑人已经放弃抵抗，接下来平复了情绪，就要老实交代了。
谁成想，李依兰突然挣扎起身，朝着三角桌的一个角，磕了上去。
我和老刘都没有伸手去拦，一是因为事发突然，跟没来不及；二是因为这讯问专用的三角桌，外侧都一层质地柔软皮革包层，撞上去就跟撞在稍硬一点的枕头上没什么区别。
可是令我俩意外的是，李依兰撞在桌角上，竟是瘫软在地，一动不动了。
我和老刘赶紧起身，讯问室的门也被推开，胖子跑了进来。
稍作检查之后，李依兰自己恢复了意识，仍是瘫软在地，气若游丝，胖子皱眉道：“没事儿，只是低血糖昏迷，喝点糖水就好了。她是不是早上到现在都没吃饭啊？”
老刘说：“饭给她准备了，她不愿意吃。”
胖子拍了拍脑袋：“先去弄碗糖水吧……真麻烦，还得得定时给她检测血糖。”
低血糖导致的昏迷需要每隔上十五分钟检测一次血糖的，如果血糖仍然偏低，就要逐步口服葡萄糖或者注射葡萄糖液，直到血糖恢复正常。
面对嫌疑犯，不能疏忽大意，就是再小的毛病也得谨慎对待。
现在的李依兰不具备继续讯问的条件，只能等她身体恢复了再说。
另一边的邹燕却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只是一想到李依兰刚才的自杀举动，我心中就有不祥的预感：难不成邹燕的这份自信就是在李依兰身上？她料定李依兰宁死不会说出真相？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现有的证据没有一个能直接证明邹燕和李依兰就是凶手的，而讯问时间只剩下不到六个小时。
我和胖子把吃饭时做出的推论，详细讲给钱队，钱队听的眼睛发亮，点头说道：“你们这么一讲，这线路就清晰多了。”
胖子说：“破案的关键点很可能就是李小梅带回来的那些遗物，周晓峰的死可能跟那些遗物有关系。但是那些遗物应该是被销毁了。”
钱队：“俱乐部负责整理遗物的人说过，有一些生活用品，也有一些文件资料。生活用品无关紧要，文件资料内容无人了解，据说是李小梅所准备的与会材料。”
我皱眉问：“什么会议？”
钱队：“他们的俱乐部，每个月都会举办一次交流会，分享养猫的乐趣和心得。”
胖子非常诧异：“养猫乐趣和心得，怎会引得邹燕将周晓峰杀死呢？”
我们这里正纠结着，沈青和曹菲菲有了新的发现，拿来笔记本电脑给我们看。
屏幕里播放的是周晓峰遇害当晚前往法院家属院时，一家银行所拍到的监控录像，录像中周晓峰一闪而过，在画面里出现了不到十秒钟。接下来是生景瑞，鬼鬼祟祟尾随其后，也只出现了不到十秒。紧接着是几个路人。大约五分钟后，一个身影在镜头前迅速跑过，只在镜头中停留了两秒。
沈青把画面定格，画面之中，呈奔跑姿势的是一个身穿羽绒服，头戴连衣绒帽的人。监控画面是黑白的，这人戴着帽子，看不清容貌，只能从衣着判断，是个女人。
我还有些纳闷，曹菲菲说道：“这是邹燕。”
邹燕？我赶紧仔细打量，摄像头是４５度角俯视的，无法判断对方的身高。而巨大的羽绒服也遮掩了对方的身材，我还真不好判断。
钱队也提出了同样的疑问：“你是怎么判断出这就是邹燕的？”
曹菲菲把画面拉回原点，重新播放，画面中的人一闪而过，曹菲菲目光狡黠看着我们。
我是没看明白，胖子也说：“啥意思啊？”
曹菲菲：“跑步姿势啊，她的跑步姿势和邹燕是一样的。”
那个时候，还没有通过行为姿势将嫌疑人定案的案例，所以我听到她这说法有些不以为然。
胖子也说道：“就因为这个，你就敢断定她就是李依兰？”
曹菲菲嘴巴一撇：“为什么不能？”
我也质疑道：“你在哪见过李依兰跑步的。”
曹菲菲见我和胖子都在反驳，眼一瞪：“案发的第一天，李依兰被通知过来认尸的时候，就是跑过来的。她跑步的时候，勾头弓背，两手竖胸前，双腿外八甩动，这么难看的动作，我一眼就记住了。”
我们忙察看监控，果然如曹菲菲所言，画面里的人，勾头弓背、两手竖胸前，双腿外八，一点不差。
曹菲菲说道：“你不信就让她跑两圈看看。”
现在李依兰低血糖症状还没缓解，让她跑步是不现实的，但是看曹菲菲有理有据，自信满满的样子，我已经相信了她的话。
还真没想到曹菲菲有这一手，观察一个人跑步的姿势竟然这么仔细，我兴奋道：“虽然没拍到正脸，不过用这段录像试探一下邹燕的反应是最好不过了。”
胖子说：“只是试探，还不够，最好能打破她的心里防线。”
钱队看了我一眼：“小虫，你去吧。”
我诧异道：“还是我去？”
钱队摸索胡须说：“我是觉得，你们俩之间见面可能会有点化学反应，至少能改变一下邹燕这自信满满的态度。”
我犹豫道：“老大，你就不怕她在我面前胡说八道啊。”
钱队：“人家都已经告你强奸了，你就不能豁出去这张脸？”
我咬咬牙：“好吧，我去。”
我抱着电脑进了邹燕的讯问室，在里面讯问的是刘凤杰。我一走进屋子，邹燕就忽闪着大眼睛盯向了我，脸上立刻挂上玩味的笑意。
这是一点都不把我当回事，拿我当傻子了。
我还没说话，她倒是先开口了，冲着刘凤杰说道：“刘警官，这个强奸犯，你们怎么不抓起来？”
刘凤杰冷哼一声：“你就闭嘴吧，你交代的那点东西，我们都查证过了，全都是一派胡言，你就等着给你加一条诬告罪吧。”
邹燕：“凭什么？不能因为你们都是警察就互相偏袒啊。”
我把笔记本往桌子上一放，冷言呵道：“邹燕，我们已经取得了十足的证据，可以起诉李依兰，她已经承认了你们合谋杀人的事实。我劝你端正态度，尽快交代。”
邹燕靠在凳子上，冷目扫视我，双手慢慢抱在胸前，第一次做出了戒备的姿势，脸上却是挂着嘲讽的笑意：“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不相信依兰会承认她没做过的事情，你不用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