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个警察。”我辩驳了一句。
“还警察呢,”宋雨桐不屑地哼了一声,“你不照样晚上做噩梦嘛。”
我语塞,想想看,没发生命案之前我啥事儿都没有。也就是出了命案特别是遇到王大虫之后,稀奇古怪的噩梦就开始了……
“那我该怎么办呢?”我问道。
“简单,”宋雨桐说,“我先前说了,你是一种适应无能而已,就是不能适应被改变了的环境罢了。你回家去把那只秃尾巴猫丢了,然后再搬出小区住,我保证你一觉睡到大天亮。”
我看她说的信誓旦旦,有点怀疑:“你就这么自信?”
“对,就是这么自信,你这病没什么好治的,你要是早跟我说你的境况,哪还会浪费这么多时间。”宋雨桐敲敲桌子上的时钟,懒洋洋说道,“一个半小时,三百块,两天后来复诊,你现在可以走了。”
从宋雨桐的家里出来,我半天都没换过来劲儿,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送出来了,还收了我三百块钱,坐在车里,沈青问我治的咋样,我回答说:“说是让我把王大虫丢了,还要我搬家。”
沈青:“这跟王大虫有什么关系?”
我没好意思说我这是受了案件影响产生的心病,撒谎说:“据说是叫做适应无能,可能是我对猫过敏吧。”
“对猫过敏?”沈青点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嗨,还是你小时候留下的病根,太怕猫了,王伯让你养猫以毒攻毒,这是个昏招。不行你就把猫给我吧,我能把它处理掉。”
“处理掉?”我问他怎么处理。
沈青说:“其实我早就打过王大虫的主意,这猫能卖个好价钱的。”
我惊异:“王大虫有什么过人之处?”
沈青解释说:“这是自然的,王大虫可是一只有故事的猫,猫妈妈连环杀人案,‘破案关键猫’,拿出来有说有道,谁的猫都比不了。这就跟古董是一个道理,同样是一块美玉,和氏璧就和其他的玉不一样,因为人家有故事。更别说王大虫还可能吃过人肉了,这就是卖点啊。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喜欢这种东西。”
我听得直咧嘴:“你成天都倒腾什么东西?”
沈青嘿嘿笑:“一些角度新奇的八卦周边,我是持续关注的。”
我想想宋雨桐的话,说是两天后还要来复查,我就叫沈青找了家宾馆把我撇下,准备就在宾馆住上两天。
沈青因为工作需要,没有逗留,直接回了青树县。走之前我特意把家里的钥匙给了他,让他把王大虫送给我爸,如果我爸不愿意收留王大虫的话,就按照沈青的意思,把王大虫“处理”掉。
我对王大虫还是有那么一点主仆感情的,当然按现在网上的话说,王大虫是我的主子。只是这点感情才刚刚产生,还没形成羁绊什么的,所以把它处理掉,不会让我产生一丝心理波动。
沈青走后,我就在城里瞎转悠,找了家有名的面馆吃了饭,就回宾馆休息了。
令我意外的是,这天晚上,我竟然睡得相当死,一觉到天亮,一个梦都没做。
睡醒之后,浑身舒坦,精神奕奕,简直像重获新生。
我高兴坏了,再想起宋雨桐自信的表情,我都忍不住给她神格大拇指,感情人家还真是有本事的。
这一整天也没什么事儿干,人生地不熟的,复诊的时间在后天,我就寻思着给宋雨桐打个电话,准备感谢她一下,可惜我连续打了三个电话,都在占线中,也不知宋雨桐是真的在忙,还是直接把我电话给挂了。
实在无事可干,我就找了家书店,买了几本侦探小说,待在宾馆里看书。
一直呆到下午四点,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接起来一听,是个声音低沉浑厚的男声,语气很客气。
“您好,是王重警官么?”
“是我。”
“我是汪白华。”
我吃了一惊,心想汪白华不是去参与“剖心案”的侦查工作了么,怎么给我来电话了,我忙应道:“哦,汪教授,您好。”
“你回青树县了么?”
“还没呢,因为后天要复诊,所以我就在这住下了。”
“太好了,您今天晚上有空么,我想请您吃饭。”
“请我吃饭?”我有些诧异。
“是的,菲菲本就拜托我帮你治病的,因为工作原因转交给别人,已经跟抱歉了,您既然没走,我尽一下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再者关于青树县猫妈妈案的一些细节,我很感兴趣,如果可以的话,晚上见个面可好?”
这从外国留学回来的人才,素质真是高呀,人家这谦虚劲儿,我一点儿拒绝的理由都找不出来。
“您太客气了,那您定时间地点,我会准时抵达的。”
“您有忌口的食物么?”
“没有。”
“那咱们晚上吃韩式烧烤可好?”
“行。”
“好,待会儿我把时间地点发给您,晚上见。”
“好的,拜拜。”
挂了电话,不久就收到了汪教授发来的短信,时间是晚上七点,地点距离我这有一段距离,坐公交得一个多小时。
一般情况下,如果不赶时间,我是乐于坐公交的,在公交车里观察忙碌的行人,猜测他们的年龄、职业、身体状况等等,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时间很充裕,我冲了个澡然后优哉游哉的出发了。
我是提前半个小时抵达约定地点的,汪教授还没到,我找了个能看到门口的桌子坐下,给汪教授发了个短信,自己点了一瓶啤酒慢慢呷着,天气虽冷,屋内却很暖和,各个桌上都飘着热气,被头顶的抽风筒抽走。
我是第一次吃韩国烧烤,类似的店面才刚刚流行起来,也就是在这省会城市才见得到。我好奇地看着菜单,我对秋刀鱼很感兴趣,胖子曾经提起过一句,据说这东西硬的跟石头一样。
等了十多分钟,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一米八多的身高,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黑色西裤,黑色皮鞋,黑色弯柄雨伞,黑色绅士帽,金色圆框眼镜,没带领带,胸前袋露出蓝色方巾的一角。
进了店面,先收雨伞,在门前吸水地毯上甩了一下,交给迎来的服务员,然后取下眼镜,抽出胸前方巾擦拭眼镜上的雾气。
再戴上眼镜,又取下头上的绅士帽,就站在门口用手弹着帽子边缘上的一点儿雪屑。这帽子一取,露出油光发亮的大背头,头发乌黑浓密,一丝不乱,他侧身立着,歪着脑袋,认认真真捣鼓帽子,派头就像《英雄本色》里歪头点烟的小马哥。
再看他的眉眼,剑眉星目,悬丹高鼻,皮肤黝黑,一种沙漠铁蒺般的沧桑锋利感扑面而来,真当得上日角中庭一说,用《天龙八部》里段誉的话来讲就是:“好一条大汉!这定是燕赵北国的慷慨之士。”
他一出现,立刻吸引了店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实在是这人太过与众不同,太过耀眼,他简直如同好莱坞颁奖典礼上的超级巨星,带着英伦绅士范儿,一股子身居高位的模样,西装笔挺出现在这家韩国烧烤店里,简直有些不合时宜。
店里的人都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店里的人,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从一侧看向另一侧,最终看向我,只是稍有迟疑,便把目光锁定在我身上,冲我点头微笑。
我心里一惊,难不成这人是汪教授?我赶紧站起身来。
果然,服务员带着他朝我走来。
我惊讶极了,电话里那个客气的甚至有些酸腐的汪教授,竟然是这幅模样?一种颜值被碾压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他距离我两米多的位置时,已经伸出了手,满脸笑容地说道:“您好,我是汪白华。”他的声音镇定又洪亮,依然客气,他的另一只手把帽子捂在胸前,上半身微微下欠,整个姿势,就像在舞会上邀请女士跳舞。。
“汪教授好。”我连忙欠身,伸出手跟他相握,竟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他的手干燥粗糙,很用力地晃了晃,然后笑道:“久等了。”
我俩入座,相对坐好,他抽出方巾,小心翼翼展开铺在身侧的凳子上,把帽子标标准准摆在方巾的正中间, 然后正襟危坐,看向我,又歉意地道了声:“稍等。”站起身脱下西服,从中间折好,担在手臂上,交给候在一旁的服务员。
见他这般郑重其事,那服务员也显得有些拘谨,接过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被他一个迷人的微笑闹得满脸通红,然后才结结巴巴问道:“先生,您需要餐巾吧。”
汪教授点头:“当然,谢谢你,给我的朋友也拿一副,油溅到衣服上,总是有些麻烦的。”
我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老妈织的毛衣外,穿着个棒球服,棒球服外面罩着个小毛坎,这上半身的行头,里里外外加起来,不超过五百块钱,还真没必要这么讲究。
汪教授重新入座,见我已经点了啤酒,便又问道:“你没开车?”
我点头:“开车的朋友回青树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