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黑暗,耳边夏蚊如雷,我扬手赶走耳边的蚊子,隐约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雨泽?什么事?”子寒似乎被我吵醒了。
“子寒,你注意听……”
我话还没说完,子寒就打开了手电筒,光束照亮地面,赫然盘着几条大蛇!大蛇顺着光束,朝子寒张嘴腾出。子寒警惕,手中早已捏着一把镰刀,提刀一扬,把猛蛇斩成两段。
我素来怕蛇,吓得双腿发麻,但子寒独自搏斗,我不能坐视啊。我也打亮手电,为慌乱中的子寒提供视野,但竟已有两条早已爬上板床,立马对我咬来。我左手一挥,掀起薄被,把其中一条晃走,但另一条马上要爬到我跟前,此时,一把锄头砸下,把猛蛇死死钉在木板上,身子被压扁了,鲜血喷向空中,更溅到了我的眼眶里。我眼球一时刺痛,眼泪不住地留。
“雨泽,先跑!”
我闭着眼,看不清子寒那边的情况。待眼泪流出几滴,缓解了眼球的痛楚,我才柔柔睁开眼。这一睁,又把我吓得瘫倒床上。
我身旁正蹲着一个模糊的影子,透着阵阵凉气。那是鬼魂?
那鬼魂举着手,向我凑前来,我自然是往后退去,但挪不出几步,就到床沿了。此时,一条蛇从床下冒出,鬼魂的手忽然聚气一变,变得实体了一些,一手拍飞了那蛇,然后又散成了一团黑,趁我不备,伸到了我脑壳中。
“贤侄,速速离开。有人要控制我等。我能力不足,将要抵不住了。”
我脑海中传来了一把男子声音。
“你是何人?为什么救我?”
那鬼魂还未回答,门就被撞破,闯进来了又两只。这两只鬼魂明显怨念更强,身体较之实化,双目亮着红光,骨瘦嶙峋,怕是饿死鬼。
我身前那只马上转身,扑向饿死鬼,把他俩压倒在地。吊死鬼被缠住一时动弹不得,便扯着那帮我的鬼魂撕咬起来。
“子寒,快冲出门去!”我朝子寒喊道,我把手电照向子寒,看到他脚下已经躺了三四条蛇的尸体。
“还有一条,你不要过来!”
话音刚落,黑暗处窜出两只毒牙,咬入子寒小腿。子寒只轻哼一声,举起锄头向下重锤,那蛇半段顿成肉泥。
我翻身落地,跪到子寒跟前。子寒也不啰嗦,马上割开上衣,扯出一条布,扎住小腿。
“雨泽,包里有匕首,帮我拿来。”
我摸过子寒枕边的包,翻出匕首。子寒二话不说,就向伤口处下刀。皮肉割开,浓稠的黑血缓缓渗出。
回头看去,那救我的鬼魂已被吃个干净。两只恶鬼重新堵着门口,并步步逼近。
我随手拾起身边半截蛇尸体,朝前一甩,蛇血在地面划出一道。两鬼迟疑了!
有效!
但两鬼也没有停住太久,抬起脚跨过血痕,仍是掩压过来。
我横下心,又执起半截蛇,仰起头,把蛇血一段段挤入口中。腥味冲击着我五感,但我强忍着,含住一腔蛇血。
两鬼又走前了两步,抬起手将要抓我。我鼓气一喷,蛇血尽喷到他们身上。两鬼受痛尖叫,身上沾血处一点点虚化。他们似乎疼痛难当,转身要逃。我拉住了其中一只,张嘴咬住了他颈,他嘶鸣一声,左右挣扎了几下,竟化作一团黑烟消散不见,体中一张符徐徐飘下。
我心想肯定是有人以符咒控制了鬼魂,便拾起揣到兜里。回过头去,子寒已经紧急处理好伤口。
“子寒,情况怎样,能不能走?”
“蛇毒应该都已经逼出来,可以走……你刚才是做什么?”子寒用锄头柄支撑着站起身来。
“刚才有两只鬼……你看不到?”我忙上去扶。
“没有啊,我就看到你在甩血喷血,以为你要画什么强力法阵呢。”子寒踉跄着背起两个背包。
只有我一个人看到?莫非是因为我眼睛沾了血?一想起,眼睛又隐隐刺痛。
“先不管看不看到,马上离开这里。我估计是有人操纵这蛇来害我们。”我让子寒搭着我肩膀,搀扶着他慢慢走出门去。
此时正值夜深,天上虽是繁星点点,但林中可是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两束手电光到处照去,除了树干还是树干,甚至分辨不出那是树影还是鬼影。这一片黑暗中,又从低处亮起了几双红光,紧接着传来猛兽的低吼。
看来这人又操纵了什么野兽,如今子寒受伤,恐怕抵挡不住。我从背包里掏出手摇钟。既然摇钟能帮人解除魅惑,不知道对野兽,对鬼魂是否凑效。
叮铃铃。摇钟响起,在林中清脆地回荡,但那一双双发红的眼睛并没有消淡,依然团团环伺。我只好凭着白天的记忆,挽着子寒往上山的路走去。我不停摇着摇钟,越晃越响,但野兽们犹如窥驴之虎,见我俩已经技穷,大胆靠近,我已经隐隐看到它们的獠牙了。
“雨泽,跑不掉了。要不,你放下我,自己跑吧。”子寒立住了脚步,松开了手。
“子寒,你这是在侮辱我。”
子寒笑了,锤了一下我胸口,就横起手中的锄头,摆开架势。我把手电筒放到地上,收起摇钟,手执匕首,结出“斗”诀,把全身力量聚到手心间,准备迎接这殊死的一战。
野兽猛吼一声,踏蹄冲出。此时天降几块石头在我俩四周,骤起绿火,野兽们纷纷退回林中。惊讶之际,身后传来了疾步声,我马上转身防备,还未来得及看清眼前情况,就被打飞手中匕首。
“别碍事!”一个身影掠过,停在了我们几米前。
手电光照出他的背影,那人身穿道袍,手执一把红木剑插于地上,并从袖中夹出一张黄符,喃喃数语后抛向空中,顿时火光大作,周边一只只野猪的身影被照亮。它们的红眼似乎受不了强光,纷纷扭头跑去。
“何方狂徒,竟敢在紫云观范围撒野!敢出来打声招呼吗?”那人发声,声音洪亮,似乎不是从他嘴里传出,而是由四面八方涌来。
火光慢慢消失,四周重堕黑暗,依然不见有人回答。
“贫道不屑与无名之辈纠缠。既然来者不肯露面,那就不要再多生事端了。已此桃木剑为界,不要再踏前半步,否则就是与我紫云观为敌。”那人说完,便甩袖转身。
这时才看清,那道士梳着高高的发髻,胡须又长又白,但是步履矫健,朝气蓬勃。
“大师,多谢救命之恩。”
“别废话,赶紧走!”道士扛起子寒一只手臂,我也连忙扛起另一边,子寒一跳一跳地,跟上道士急速的步伐。
背后传来了咿咿呀呀的声音,我正要回头去看,又被道士叫住:“不要回头看,只管走!”
道士步伐越来越快,几乎变成了跑。此时背后传来“咧”的一声破木声。
“大师,你的剑,不是坏了吧?……诶大师,你的胡子怎么歪了。”子寒说道。
我被子寒隔着,看不到大师的模样。但我已经猜到,这道士只怕是实力不济,只在吓唬对方。对方施法震裂了他的桃木剑,终于肯定了他是个水货。
“跑!前面就是紫云观,紫云观有法阵保护。你俩再废话,我就扔下你们不管!”
我俩虽想全力跑,但是此时三人五足,如何也跑不快。无奈之下,子寒也顾不上伤口撕裂和蛇毒扩散的可能,也用上了受伤的腿。
背后狂风呼啸而来,枯叶卷地,夹杂着乱蹄的声音。而前方,隐约透来了火光。
“快到了!”子寒兴奋地说。
“慢着。”我却叫住了他,因为前方树杈上,正吊着两只吊死鬼。
“你能看到它们?呵呵那还算有点用处。”道士放开子寒,从袖中掏出一根拷鬼棒,就往前冲出。
我手上没有武器,只得随手捡起一根枯枝,往手中吐了几口带血的唾液,抹到枯枝表面,也冲去帮忙。
两鬼收起了缠在树上的舌头,落到地面。道士和我,各与一鬼打斗在一起。那鬼被我手中枝条甩中几下,有所忌惮,便猛地伸出舌头,缠住了我右腕,我一时迟钝,被它掐住了脖子。我左手沾有血,抓住了它手臂,接触处黑烟冒起,但它强忍着痛,手上用力更甚。
正当我将要昏厥,道士跃起,当头一棒,把吊死鬼打得形神俱灭。我捂着脖子猛地咳嗽,道士只摇摇头,说:“还是太差劲了。”
子寒也跟到前来,问情况如何。道士又挽起子寒的手,只道一声:“跑。”
前方跑过一个拐角,已经看得到紫云观的楼宇,一个巨大的光罩,笼住紫云观及外延的一些部分,边界就在我们面前。我们冲到圈内,马上瘫倒在地。子寒看不到光圈,还问我们为何不跑。我气喘吁吁,无力解释。
紧跟我们身后的野猪群刹不住步,冲进来了两头,马上高声惨叫,然后体内腾起一阵黑烟,眼珠就暗下去,僵硬地倒在地上。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还有,刚才的钟声是怎么回事?”道士很快就恢复了体力,站起身来质问我俩。
子寒见已经安全,褪下背囊倚着一旁的树,翻出手摇钟,轻轻摇响:“你是说这个?”
“拿过来给我。”道士伸出手,走到子寒跟前。
子寒马上又收回囊中,说:“为什么要给你?”
“哎呀,我刚救了你们,你是狼心狗肺吧。”
“我哪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己演的一出啊。”子寒不为所动。
道士怒了,从袖中又夹出一符,说:“信不信我灭了你!”
子寒挺起胸膛正要反驳,高处传来了人声:“月清,休得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