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诡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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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清琴

十年前,道家的黄骅鸿还是一位少年。每日跟着师父练功读书,闲来无事时打扫庭院,日子虽平淡,却也乐得清闲。

某一天,他正在丹房炼丹,师父从一众弟子中把他叫出去,给他看一把古琴。他十分喜爱,谢过师傅后轻拨琴弦,顿时清亮的音色回荡在丹房中,仿佛一位少女在吟唱,大有余音绕梁之感。师父说:“自古万物有灵,这琴与你有缘,为师将它托付于你,今后你当与这琴中之灵好好相处,为世间斩妖除魔。”黄骅鸿一听,不由得笑了,“师父,请恕徒儿多言。这太平盛世哪里来的妖魔?”

“心魔。”师父抚着琴身,若有所思地回答。“记住,好好利用它,这琴音才能清除人内心的杂念与贪欲,化解仇恨与悲伤;反之则会蛊惑人心,让人恶念丛生。你要好好保护它,莫要被别有用心的人夺去,不然又是一场灾难。”

“徒儿明白,谨记师父教诲。”

第二天,他醒来时已是傍晚。推门进入大殿,他僵在了门口。遍地血污已经干涸,映着漫天的红霞。他蹲下身来,强忍着悲痛查看朝夕相处的同门们的尸体:师兄弟们死得狰狞,尸体上成百上千道细密而修长的口子,血肉外翻,相比凌迟有过之而无不及;双目圆睁,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在震惊中死去。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每个尸体的额心都有一个洞,洞的四周有干涸的丝丝血迹,像是被人在死后刻意开凿的。凌迟和放血,如此残忍的死法,究竟是谁才能够想得出来。

师父呢?!他猛地起身,疯狂地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中四下里搜寻,终于发现了——躺在大殿最中心的,他的师父。悲痛过后,他发现师父的右手紧握着,掰开来看,他从师父手中取出一样东西,拿走那东西的同时,他看到师父手心模糊的血写的字迹:“逃。”

逃?

为什么要逃?难不成,是这东西的主人杀了你们?师父,师兄弟,你们安息吧。我这就下山;我不逃,这血海深仇,就算找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要报。

他折回房间,取出师父赠与他的古琴,缓缓解开包琴的锦帛,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滑落,滴在琴身上。顿时白光乍现,云雾袅袅中走出一个人来:一袭浅黄色的衣衫,薄纱透明如蝉翼,身上的玉佩环翠琳琅,耳着明月珰,腰缠银线七根。

黄骅鸿满脸泪痕地看呆了。少女抬手替他拭去泪痕,道:“你们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我是这古琴的琴中之灵,沉眠了上百年,方才你的眼泪唤醒了我。从此你便是这琴的主人,也是我的主人。”“琴灵......告诉我,你的琴音能超度他们吗?”“当然可以。不过......有个条件。““什么条件?””只需要你的一滴眼泪。”“好。”

琴灵走向黄骅鸿,踮脚在他额上一吻——霎时间所有儿时的记忆如同电影般在眼前重现,那些与师父的点点滴滴,生活琐碎的片段一一逝去,如过眼云烟。

一滴泪,重重地砸在琴上,碎裂成无数细小的泪珠,被吸进琴里。清亮婉转的琴音在大殿中弥漫开来,仿佛生出了无数鲜花,精心装点着遍地早已没了心跳的躯壳。

葬了同门,黄骅鸿收拾行囊踏上了下山的路。一步也没有回头看。他不愿,也不敢再看。

“琴灵。你有名字吗?”

“自古以来,只有人唤我作琴,却没有姓名。”

“那......我叫你‘清琴‘,可好?”

“嗯。不雅不俗,刚刚好。”

“清琴。谢谢你。”

一夜之间,一门覆灭。

【清琴·血木灵录】

最初是生长在蓬莱的一株桐木,吸收天地日月精华,风雨洗礼。某一天,这株桐木里孕育出了一个精灵——木灵。蓬莱是仙岛,年年来蓬莱求仙问道的人不计其数。其中有那么一个年轻男子,恰好在木灵离开树木四处游荡的时候发现了她。于是那一人一妖,在蓬莱私定终身。

美好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人妖殊途,他们的感情注定没有结果。只有惩罚。天降一道惊雷,劈开了木灵栖身的桐木。等男子听说消息急忙赶到时,木灵已经奄奄一息。她说:你从桐木上取下一小块根,让我勉强寄居在里面;然后在人世间找个心爱的女子,与她结为连理。把这根做成香囊,给她佩戴左右,并日日以泪浇灌;不久之后,我就会在那女子身上重生。

男子照做了。不久后果然得偿所愿,她的妻子开始渐渐能回忆起有关蓬莱的一些片段,这令他欣喜若狂——他的木灵,马上就要回来了,就要重新回到他身边了。又一晚,待妻子睡熟后,他以自己的相思之泪沃灌桐木的树根,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倘若以我血滋养,你岂不会复活得更快些?如此这般,我们便可早日相聚。于是不顾木灵的劝阻,他用银针刺破手指将血滴下,血滴尽数被桐木根吸收。由于人血滋养,当晚木灵便得以化成人形重生,二人喜极而泣,一夜翻云覆雨,互诉衷肠,吐尽离别之情。此后每晚,二人行欢之时,木灵总有意无意将他抓出血来,血迹尽数吸收,他却也没有太在意。

直到有一天,木灵突然发狂咬向他脖颈,双瞳血红地贪婪吸食着,每咽下一口血液,那双眸子就红得更加妖艳,更加诡异。终于她心满意足地松口了,恢复理智后的木灵惊恐万状地看着地上干瘪的尸体,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变成了血木灵。

后来,那株桐木阴差阳错被琴师制成了古琴,卖到木灵家。木灵自尽,灵与那躯壳里原本的魂魄相融为一体,被一道士封入琴中。

再后来,血木灵琴在道观中代代相传。最后,到了黄骅鸿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