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书没想到这样突然的就被看破了心思,一时间有些羞窘,毕竟方才他还一本正经的与人家说自家神君的好话,刚想着要不要开口再提一提貔貅……
思过崖那样的地方,那只一根筋的貔貅,若是一直待下去,他真有些担心了……可没有神君发话,他也绝不可能出得来,但要是她去提一句的话,说不定,说不定貔貅就能提早离开思过崖了……
他这样想着,越发不敢去看桃花的眼,挠挠头,结结巴巴的,“对、对不起啊小桃,我、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担心皮皮,他性子特别不好,从前去过思过崖,回来差点丢掉半条命,那个地方比他性子还拗,他要是做不到诚心低头认错,必是会吃好大一番苦头,我……我就是想到这些,便忍不住担心他,他、他其实心是好的,就是……”
话越说语气越低,最后也说不下去了,他再怎么厚颜,三天前皮皮当场那样骂桃花的时候他也是在场的,再怎样都是皮皮先惹了桃花的,他又是凭什么要求她去帮忙呢……
“对不起啊,”他眼神微垂,“我……”
“你想让我帮那只貔貅?”她突然出声打断,回身,一只手还抓着松软的云有一下没一下的抚。
灵书眼睛一下亮起来,“可、可以吗?你愿意帮他?”
桃花挑了挑眉,“没什么不可以,你不就是想让我去你家神君面前跟他求个情的吗,能不能成我不知晓,不过就只让我说句话的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她眯了下眼,“你先别说谢,也别跟我谈交情啊,我可不敢跟神仙扯什么交情,要我帮也可以,先说好,一码归一码,我帮你和那貔貅一次,往后就算你跟他各欠我一次,往后你跟他,可是要还回来,这样,你可还要我帮?”
灵书没有迟疑,立刻就点头,“好,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
“啧,这样轻易就答应了,你就不怕我卖了你呀。”
灵书摇摇头,没有了当下一桩心事的他,立时又回到之前的明朗来,他道:“行呀,你要是想卖就卖吧,大不了我再跑回来就好啦。”他顿了下,又赶紧补充,“那个,小桃,像是要卖个神仙这样的事,你找我就行,还是不要找皮皮了,他脾气太差……”
“怕我们又打起来?”
“不是不是……”好像皮皮才是被动挨打的那个,打起来什么的,这种说法还真不真切……灵书摇着头,“我怕他得罪了买主啊,你不知道,他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这么多年我们祈元殿这般清净,皮皮守门的功劳功不可没。”
桃花被他认真的语气弄得愣了下,轻咳一声,“灵书啊,那个,卖了你的事,你……当真了?”
灵书眉毛一皱,“你说得难道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真的!你再怎么也是个仙童了,我就是敢卖,天底下也得有敢买的啊。”
这下轮到灵书愣住了,也不只是愣住,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大好看,也有些复杂,他似犹豫了下,才靠近桃花半步,蹲下身子,语气微低,“小桃,以后……卖神仙这样的话,不要在九重天说了……”
“为什么。”
灵书摇摇头,一向明朗的面色难得的凝重,他低着声音,“我不能说,我险些忘了……可是小桃,你听我的,这样的话不要对别人说了,会出事的……我是说,我不想你无意间就得罪些人什么的……总之,九重天有些事我不能说,可我也不会害你,你……你往后要记得。”
桃花眼底微闪,不经意似的道,“开玩笑也不能说?”
“你若要开这样的玩笑……”灵书抿了抿唇,“那就跟我开好了,反正我知晓你没有恶意。”
桃花看着他肃着的脸,突然伸手就捏了一把,“小灵书这样贴心呀,这才相处几日就知道我爱开玩笑啦……”
“你不要闹,”灵书躲她的手,“我说真的呢,反正你说什么我不怪你,也不会多想,但落到旁人耳朵里可能就不一样了,九重天要修好与妖界的关系,正是个紧要关头,有些话说出去,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到时妖界要是怪你……”
说到这里,他抬眼对上桃花的眼,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收了声,嘴巴还半张着,后面的字吐出了半个音,脸上表情却已经满满的懊恼,“我的这张嘴啊……啊啊!皮皮说的没错,哪天他要因为坏脾气被人打死了,那我就是因为这张嘴死的……”
桃花大笑,“原来是这样了不得的事情啊,小灵书,那你以后可得好好待我,不然我心情一个不顺了,说不定就去找旁的仙童聊聊人生去,也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就聊到你身上,嗯……就光是你今天这般有趣,我估摸着好长一段时间我得难忘……”看着灵书求饶的模样,她眯眼伸手掐了掐他的脸,“成,你晓得怕就成,那就从现在开始吧,你带我……唔……去外头转一转。”
“外头?哪里?”灵书被她突然转移的话题弄得一愣,有些猝不及防,看着远处的缥缈云气和掩映其中的楼阁亭台,他怔怔的,“我们这不就出来了吗?神君说的是……啊,你不会是要出祈元殿界限吧?”他大惊,“不行不行,这不行,你不能乱出去的,神君他没有说……不行的啊,咱们就在祈元殿这里不好吗?这也是九重天,且是九重天仙气最盛的地方,你要是嫌闷的话,不然我……不然我……”
他不然了好几句,大概很难想到祈元殿除了可以承云赏景外还有什么消遣的,憋得脸色红红的,憋出一句,“不然我带你去思过崖那边,虽然不能靠近,但也能看得见皮皮的……对,我们去思过崖那边玩,你看看皮皮那倒霉模样……”
桃花脸上也憋红了,不过她是憋笑憋的,轻咳一声,看着小仙童亮晶晶的眼,果断:“不要。”
挥手一指云气远处,仙气罩顶的地方,“我要去那!”
灵书大急,一个别字还没说出,就见桃花乘着的那朵云攸地窜了出去,伴随着桃花只剩下一叠声的余音,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小桃!”他又惊又慌,惊的是那朵被桃花起名叫乌乌的云,这样短短的时间就被她收服了?
更多的却是慌,她指着的那一处,那不就是……不就是碧落上神的尚琼殿吗!
不得了不得了!这下真是要坏事了!
灵书慌得连连扯身下的云,“快点的快点的!那个谁,小彩……不对,彩彩?彩彩是吗,你快点追上去,务必比那乌乌要快,抢在他们前头截住!”
小彩云也没了彩色,成了受到惊吓的青灰,它发力蓦地窜出去,灵书扶着差点被刮飞的帽子,嘴里不住的自语,“坏了坏了……这下真坏了……我没记错的话,今儿是碧落上神的生辰罢……对了对了,就是生辰,我记着灵文他收到请帖来着……哎呀怪不得尚琼殿那边仙气大盛!”
灵书一拍自己脑袋,眯眼往那边看去,可不就是仙气比往常盛了许多吗!那位上神原本就是被推崇的,爱慕者天上地上五界四海处处都有,她的生辰,指不定大半个九重天的神仙都去了!
那样多的神仙聚在一起,就算仙气再怎么不济,搞出现在这样的声势也是正常的啊……
他急得抓耳挠腮,眼见着桃花和那朵云就要消失在视线里,他头一次后悔自己往日没有好好修炼,不然也不会追得这样辛苦,更让他心里隐隐不安的是……
“哎呀不管了!”他突然急声说了这么一句,接着便与祈元殿内的灵文灵武传音,一上来就问:“神君今日不在殿中,你们可知神君去哪里了?!”
“灵书,你逾矩了。”偏偏开始说话的是慢慢吞吞的灵文,他不徐不缓的,好像听不出他十万火急的语气,道:“神君的去处,哪里是我们能过问的,我就是知道,我不能跟你说,说了,就是坏了规矩,灵书,我们不能因为神君宽宥仁慈,就……”
“你给我闭嘴!灵武!灵武呢!快回答我啊,出大事了,你们要是不想我被贬下凡间永不得上九重天,就给我快点的回答啊……”
“赴宴。”
简洁明了的回答,直直冲冲,这声音……是灵武!
灵书立马停住话,心里却是咯噔狠狠一跳,“宴……哪里的宴谁的宴……我、我怎么不知道……”
“灵书,你又逾矩了,还有灵武,你也逾矩了,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尚琼殿,碧落上神。”
两个声音,一个一字一声,落地有力,一个慢慢吞吞不急不缓,灵书却一下就抓住两个声音里的重点,他登时脸色就变了,身子底下的云更是一个瑟瑟发抖,顾不得还在给他讲规矩的灵文,他蓦地掐断了传音,望着远处仙气大盛的尚琼殿,喃喃的,“彩彩啊……快点……再快点!一定赶在小桃之前……不能让他们见了啊……一定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