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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疯狂的鸡瘟

田褔寿的咒骂还真显灵了。有人说,百合家养的鸡闹起了鸡瘟,目前,据初步估计已死了五十多只鸡。面对突如其来的瘟疫,百合傻了眼儿。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完全是按照肉联厂技术员要求,按程序一步一个脚印去做的,卫生呀、温度呀、饲养呀、饮水呀,不敢有丝毫的马虎,怎到头来,还是染上了鸡瘟?她恨不得把田褔寿那张臭烘烘的乌鸦嘴给撕烂。

县肉联厂得知这一消息后,马上派人来检查根由。查来查去原来是由刘贵的一泡屎引起的。前几天,刘贵的鼓匠班受雇于邻村的一家办白事的,出去吹打,吃了人家不干净的鸡肉,回家后就上吐下泻的闹腾了半宿。院里的小狗舔了他的拉稀粪便,又趁人不注意,跑进鸡舍咬伤了一只鸡,于是乎,鸡们就染病了。世上的事就这么巧了,正因为巧才不断惹出事端来。县里来的人让百合把那些死鸡、病鸡妥善处理掉,说完就回去了。面对堆在地上的五十多只死鸡,百合又一次明白:这次养鸡赔钱已成定局。怎么处理这些死鸡,成了百合一家争论的焦点。刘贵、宋根红极力主张全部推给县城公路上的小饭店,这样还能减少点损失。其实这种病鸡也吃不死人,顶多闹个跑肚拉稀。过去碰到这种情况,许多人都卖给了饭店。饭店再经高压锅一煮,基本上也算消毒了,吃起来还挺香的。可百合一直没言语。此时在她的脑海里总是在转动着一幅幅画面:许多人都吃了这种鸡,有的提着裤子拉稀,有的手抱着肚疼得打滚,吐得一塌糊涂,有的则在打针输液,尤其有几个小孩,难受的直翻白眼……

最后,百合从牙缝里吐出四个字:“全——部——埋——掉!”

“啥?”宋根红、刘贵俩人瞪大了双眼儿,“全部埋掉?你还嫌赔钱赔得少呀?你是不是也闹病了?”

“你们才闹病了。”百合很认真地说,“你们也不想想,这么多病鸡一旦传染出去,那得有多少人吃了闹病?那得有多少鸡再染瘟疫?咱们再穷也不能昧良心。咱穷还有良心在,要是连良心都卖了,那咱可真穷得啥也没有啦!”

“良心?”宋根红还是不同意,“这年头,良心几分钱一两啊?”

“就是。”刘贵忙着附和。

“都别瞎叨叨啦!”百合语气很坚决地说,“这钱是我贷的,鸡是我养的。这事也得我做主,这鸡必须全部埋掉!”

“你、你——”宋根红和刘贵其实从心理上都畏惧百合。别看百合平素大事小事都让着他们,可她下决心要做的事,那谁也拦不住,因为她才是真正家里的主心骨和顶梁柱。

宋根红、刘贵再也不敢说啥,只好又叫了几个村民帮忙,用车把这些死鸡拉到村外的一个土坑里埋掉了。

第二天早上,百合下田路过那个埋鸡的土坑,她顺便走过去看了一眼儿,谁知这一看不要紧,看得她大吃一惊,原来昨夜埋的死鸡都被人偷走了,一个都不剩,除了满地的黄土和鸡毛,啥也没有了。百合心里又惊又气,忙向派出所跑去,她要去报案,让派出所赶紧查找那批病死鸡,千万别再祸害别人。一路上,她一直责怪自己当时怎就没撒点白石灰呢?要不点把火先烧了再埋掉,那样,偷鸡卖鸡就没那么方便了。可是她也没想到埋掉的死鸡竟也有人偷哇。

到了乡派出所,警察们看见百合满头大汗的样子,以为出了啥大事,听完百合的讲述,几个民警全都笑了。啊,原来就是丢了些死鸡就急成这样儿,那要是丢了个人还不把我们急死了。

百合见人家民警对这个事儿不太重视,就急了,她催问人家几时能破案,而且越快越好,民警们又乐了。一个说:“就你这点鸡零狗碎的事儿,在我们这儿也算个事?”

“那啥算个事?丢人,杀人才算个事儿?”百合有点生气了。

“对,你说得还真对。”民警还挺佩服百合脑子反应快。

“那,你们还管不管这事儿了?”

“你报了案就完事了,至于管不管,怎么管,那就是我们的事儿了,你就别操那么多闲心了,明白了吗?”

百合也不好再说啥。她转身刚一出门,就听见里面有人说:“不会是她自己偷偷卖了,又怕卫生部门追查,就假装埋了被人偷了吧?”

“嗯,很有可能。”一个人说。

“我看不像,这个女人我们了解一些。”另一个人又说。

百合气得眼泪直在眼眶边打转儿。她真想一脚踹开门跟他们讲个好歹,又一想算了吧,人家就是管咱们的,你跟人家争,还有个好?百合忍了忍,头也不回地走了。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天。派出所也没把偷鸡的事当回事儿。百合倒是听人说派出所在审查几个偷牛偷马贼时顺便问他们偷过死鸡没有,那几个人当然说没偷过,派出所也就不再提起了。又过了几天,村外来了邻省的几个民警和工商局的大檐帽。他们在公路边开饭店的几个人引导下,来到村里调查了一番,就把刘贵和那天帮助埋鸡的两个村民带走了。

事后百合才明白,原来那天晚上,刘贵和两个村民当着百合的面儿也确实把鸡埋掉了。可当百合回家后,刘贵就马上又和两村民返回沟里,把五十多只鸡全部刨出来,连夜拉到邻省交界的一条公路边的饭店,按每只死鸡五块钱就全卖掉了,这样刘贵得了二百五十块钱,给了那俩村民五十块,自己装了二百块,他实在不忍心这些鸡白白地浪费掉了。另外,那两个村民还每人留了两只死鸡,捡回家全家饱餐了一顿,倒也没啥大事儿,就是有个孩子说吃完鸡肉后老拉稀。那家买鸡的饭店是在最近的一次卫生大检查中被查到了病鸡。人家刨根问底追查病鸡的来路,那个老板就把刘贵三人供了出来。就这样儿,刘贵三人被带回了邻省的公安机关。临走时,那个民警告诉百合,让她近期拿钱去赎人。

此时的燕百合,已被接二连三的厄运砸得天旋地转了。她满脑袋嗡嗡作响,问号与问号相互勾连碰撞,搅得她食不能进夜不能寐。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自己的命运。难道真如村人所传说自己是个“妨主货”吗?“妨主”是当地人对一个人最为刻毒的一种批判。也就是说一个人命苦命贱,做啥啥不顺,作甚甚不成。谁跟这个人有关系谁就会跟着倒霉。这个人会妨碍家人或朋友,故称“妨主”。

百合躺在家里,用被子蒙住头,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过电影,回顾自己所想所做,她觉得自己每件事都做得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可总有一种很神秘的东西,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摆弄着自己,自己就不由自主地随着它的摆弄,忽而飘起来了,忽而又被摁了下去;忽而快步奔跑,忽而又被绊倒在地;忽而阳光灿烂,忽而又被暴雨浇湿;忽而是哈哈大笑,忽而又是泪水涟涟……她感觉得自己快要炸裂开来,炸成一块块的碎片,血肉横飞。她又一次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