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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夜半招魂

秋天的夜晚凉飕飕的。今天是矿工们发工资的日子,所以尽管天气有点凉,可矿工宿舍里却热闹非凡。

宋小蝶领着几个年轻女子趁黑天乘着辆破面包车进了矿区,径直向矿工的宿舍楼走去。路上她还遇到了几个其他“妈咪”领着的几拨女子,但都彼此心照不宣地对视几眼,也不打招呼,各走各自的路。看来,矿区的皮肉生意还是挺火爆的。就在发工资的头一天,小蝶的手机都快要打爆了,打电话有男的,也有女的,都想提前把“对象”找好,生意揽上。特别是那些矿工,每到发工资他们就像是过节一样,用他们自己的话说,他们是地下几千米深处四块石头夹着的一块肉,阎王爷随时都在对他们喊:拿命来!是的,如今的矿工就像是当年打仗的士兵一样,一进矿洞就如同上了战场,能否活着回来谁也不敢打保票。尤其是一段时期以来,他们几乎隔几天都能听到哪哪矿又发生了矿难,死了多少伤了多少,有的连尸骨也找不着,他们的腿就直打哆嗦,谁知死神会何时光临到他们头上啊。每天下井时,他们双眼一闭心里无奈地说:听天由命吧。晚上当他们从井下爬出来时,都会眼热心酸地说:我又回来了!心里直给菩萨磕头。

所以,有人说矿工的心灵是被扭曲了的,跟其他人有点不一样。他们挣了钱后,除了留下老婆孩子的生活费外,许多人都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嫖的嫖,尤其感兴趣的是女人。只有当他们在女人身上驰骋时,他们才体会到做人的快乐。只有当他们把头深埋在女人温暖绵软的胸怀里时,他们才觉得生活原来很美,才感到自己拎着脑袋挣钱值的。他们在其他方面节省点,在女人身上花钱却很大方。有时他们趴在女人身上常会闪过这样的念头:这种享受会不会是最后一次?且很快他们又会自己骂自己:真她妈的乌鸦嘴!但动作却更显得强劲。难怪宋小蝶常会听女子们回来说:那些矿工简直就不是人,把她们折腾得死去活来。

看着那些年轻女人青春活泼的身影,宋小蝶不觉有些伤感。自己虽然长得俊俏,却只是死心塌地地跟了一个男人,忠心耿耿地伺候着他,可近日她感觉到廖大同有点冷落她。原因小蝶也清楚,就是上次燕忠嫖娼染病,传给自己又传给他后,小蝶无奈打了胎,致使廖大同生儿子的希望成了肥皂泡,再加上村里养病期间那场打闹,廖大同对她的热情明显减退。宋小蝶有些伤心,但她也能想通她跟廖大同本来就是露水夫妻,其实连个打伙计拉边套的名分也没有。好了就和,不好了就散,这也很正常。再说人家也没有亏待咱,人家给拉了那么多业务,帮咱在矿区站住脚扎下根,又给咱在村里盖了那么大那么好的大宅院,让村里人眼红得快要喷出火来了。自己也没给人家生出个儿子,也没挣下啥功劳,随他的便吧。自己抓紧时间多挣点钱是正事儿,等赚足了钱,就回村里的大院里,好好享受生活,比起百合他们已强了百倍,这辈子也知足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当那些年轻的女子们像一条条鱼儿一样轻轻滑进矿工们的宿舍时,里面就传出了阵阵迫不及待的响声。宋小蝶轻轻抿嘴一笑,心里竟然有一阵酸味,不过马上就被一种“成人一美,胜造七级浮屠”的感觉所替代。唉,人活着都不容易,能享受就享受一会儿吧。

正当宋小蝶心里生着无限感慨快要走出楼道时,突然从楼道口冲进来一群警察,其中一个还指着宋小蝶说:“那儿有个女的,先把她抓起来。”说着就朝宋小蝶跑来。

宋小蝶猛地停下来,一转身就往回跑,一边跑一边找楼道灯的开关,就一边顺手把开关都给关上了。这里她太熟悉了,开关在那里她闭上眼睛都能摸的到。楼道里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就在警察们乱喊乱撞的工夫,宋小蝶成功地从另一个楼道口逃脱。但有一点她明白:今天那些姐妹们可完蛋了,肯定个个被从被窝里拉出来,等着罚款吧。

宋小蝶正想着,忽然发现楼下也埋伏了警察,看见一个女人慌慌张张从楼里跑出来,就断定她是个“地下工作者,”就猛追过来。宋小蝶撒腿就跑,仗着地形熟悉,她三拐两拐,就把那个警察落在了后面。慌乱中,她发现此处离廖大同办公室不远,就赶忙朝他那儿跑去。

真巧,这天晚上正好是廖大同值班。他见宋小蝶冲进屋里,嘴里说了句:“警察追我。”就冲进卧室里的大衣柜里藏起来。

这时,那个警察也追到门前,他敲敲门进来,见廖大同正在书桌前办公,就问:“刚才,看没看见一个女人跑到这里?”

“没有啊。”廖大同肯定地说,“我一直在值班,哪来的女人?”

警察一看廖大同是个领导,觉得他不会骗他,就用眼扫了一下办公室,说声打扰了就出去了。

这时,矿工宿舍里乱成了一团粥,被抓住的女子有几十个,全抱着头蹲在楼道墙角里,个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大都怕被拍照曝光,就死死低着头不吭声。

屋里,警察们正审问那些嫖娼的矿工。有些矿工是老油条了,这种场面也见得多了,他们知道无非就是罚几个钱,也不能把他们怎的。于是,有的老矿工还跟警察嬉皮笑脸地耍赖皮:“哎,我说警察大哥,你们也是男人呀,我们家离很远,一年四季沾不上女人,用血汗钱找个乐,还被你们给搅和了。唉,你们来也行,等我们完事再来也算没白花钱。”

“闭嘴!严肃点!”警察又呵斥起来。

宋小蝶听见警察从廖大同办公室走了,就从大衣柜里跳出来,但她不敢马上出去,怕警察在外面设埋伏,给她个回马枪,就跟廖大同聊了几句。廖大同劝她不要再干这种事了,她还不服气,心想我这无本的生意不做去做有本的生意,你给我钱?但她没心思跟他辩嘴了,她只是在琢磨是不是有人举报她,不然的话,为啥警察掌握的时间怎那么准呢?她不由地怀疑到廖大同老婆的头上。那个黄脸婆早对宋小蝶恨之入骨,巴不得她倒霉早点滚出矿区哩。

宋小蝶把她的怀疑跟廖大同讲了,廖大同却说她口说无凭,别瞎猜疑。宋小蝶见廖大同不向着她,心里就生气,说:“我得调查清楚,要真是你那个黄脸婆,咱谁都别想好!”

廖大同见宋小蝶目露凶光,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他知道宋小蝶是个说得出做得出的女人。心里就不由地后悔当初怎么沾上了这个女人。最近他倒是听人说有人举报他与宋小蝶的事了,他心里挺担忧的。就劝说了几句,把她打发回了饭店。

宋小蝶回到饭店,心里庆幸这次的逃脱。一场惊吓使她觉得有点饿了,就叫厨师炒了几个菜,自己点了支烟大口大口地吸了起来。

其实,宋小蝶这次完全想错了,这次她已无法逃脱。原来她就是被人举报的,警察已完全掌握了她的行踪。这次突袭实际上是针对她这一拨人的,那几个女人被抓后,原来也想着罚点钱了事,没想到警察要刨根问底,三绕两绕,她们就把宋小蝶给供出来了。

警察连夜赶到小媳妇饭店,将正在睡觉的宋小蝶逮个正着,并从她身上搜出了矿工和小姐联系电话的小本本。经连夜审讯,廖大同也因包庇窝藏宋小蝶被带到公安局。

经过警方几天的调查取证,廖大同被指控包庇窝藏违法人员和侵吞国家财产罪,被作另案处理。宋小蝶村里那处大宅院也被公安局贴上了封条。

宋小蝶被抓后,因情绪过于激动,精神有点失常。被罚了款以后,获得保外就医,释放回家治病。

百合得知这一不幸的消息后,马上同哥哥燕忠、刘贵赶着马车到矿上接宋小蝶。小蝶的小媳妇饭店也被查封,宋小蝶已无家可归,百合就直接赶到矿区公安局门口接小蝶回家。

马车在山路上吱吱扭扭走着。宋小蝶两眼呆滞,一句话也不说,对百合一路上的宽慰也不理不睬。进了村,路过宋小蝶那座大院时,宋小蝶一下子就从车上跳下来,疯一样跑到大门前,拍打着门环要进去。百合忙追上去把她拉开。

宋小蝶在百合怀里挣扎着,哭着喊着要进去:“放开我,放开我。这是我的家!我要进去,我要进去!”

百合也流着泪说:“这不是你的家了。”

“谁说的?”小蝶满目的仇恨,直盯着百合,“怪不得别人眼红,连你也眼红。不是我的?那是谁的?啊?你说啊!”

“是,是国家的。”

“放屁!”小蝶大喊大哭,“它明明是我一砖一瓦盖起的,怎就姓国了?简直是放狗屁!它姓宋、姓宋啊……”

百合忙和燕忠俩人连抱带抬,把小蝶抬到车上,刘贵忙赶着车朝百合家奔去。

就这样,宋小蝶和燕忠一时无家可归,就住在了百合家的两间窑洞里。宋小蝶精神时好时坏,情绪很不稳定。百合就更忙了,除了照料鸡群外,又担负起给小蝶治病的负担。她东奔西跑,进城请大夫,出村求偏方,除了药物治疗外,还要天天晚上坚持叫魂,这叫做土洋结合疗法。每天晚上夜深人静时,百合就在锅台灶前祷告一番,求其保佑小蝶尽快治好病。然后把小蝶的衣服用秤称一称,记住斤两,再把衣服塞进怀里抱着,跟燕忠来到村里的一个十字路口。百合掏出衣服朝地面喊一声:“小蝶,回来吧!”燕忠就在后面敲一下小锣应一声:“回来了。”俩人就起身往家快走。在来回的路上,任何人也不准说话,旁人打招呼也不准应,否则就不灵验了。回到家里,把小蝶的衣服在干热锅上转几圈,再用秤称一下,秤杆稍高一点,就说明魂已叫回。

就在百合小蝶她们在乡下折腾治病的同时,廖大同也正在被隔离审查,他坐在屋里正在写交代材料。他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满脑子却回响着他在村里养病时常听隔壁马五六哼唱的那首山曲儿:

半碗碗黄米吃软糕,

你不嫌妹妹嫩水水,

妹妹不嫌你老混混。

霜打红豆红豆吃不得,

野汉子伙计伙计打不得。

你妈妈生下你这众人爱,

哪一个伙计也是一个害。

瓢葫芦芦开花头对头,

咱二人打伙计结下仇。

葱苗苗开花人不见,

打伙计就全凭一个拉里线。

羊羔羔吃奶跪在地,

苦命鬼打不下个好伙计。

一辈子没寻下好女婿,

六十岁才想起一个打伙计。

碗大的灯盏一滴油,

再好的伙计打不到头。

你要串妹妹门那早点来,

半夜三更门有点不好开。

半夜想起串妹妹,

狼吃狗啃不后悔。

叫一声妹妹我就开开门,

西北风厉害吹得哥骨头疼。

半夜来了鸡叫走,

串门子哥哥就像那偷吃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