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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心到佛知(4)

“好。反正离过年还早,你慢慢考虑。期间,如果你遇到更合适的,我祝贺你。”

那天,丁友刚一直把曾雪芬送回家,送到楼下,但没上去。不是曾雪芬不欢迎他上去,而是丁友刚自己主动说:“我就不上去了,我在楼下看着你上楼。”又说:“你不要有任何压力。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理解你,支持你。我们都是好朋友。我都是你的客户。”

到家,丁友刚收到曾雪芬的短信:“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安慰我,同情我,鼓励我。是吧?”

丁友刚回复:“其实我更需要安慰,更需要同情。你年轻,还有机会,即使你直接拒绝我,我也理解。但我是真心的。谢谢你给了我自信和勇气。我是罪人,上帝不该如此眷顾我。诚惶诚恐。”

曾雪芬最后决定是:接受丁友刚建议,让父母决定,或者说,让天决定,但不是她带丁友刚一起回家过春节,而是把父母接到深圳来过年。

丁友刚说这样最好,即使不成,也不会造成什么麻烦。

曾雪芬请丁友刚帮忙租一套房子,她现在与人合租,接父母过年不方便。

丁友刚一口答应。

可是,租房子并不像丁友刚想的那么容易。有规矩,至少半年,哪有只租过年的?丁友刚忙了几天,未果。

要不然,给曾雪芬的父母安排宾馆?

曾雪芬不同意,担心宾馆太贵,负担不起,让丁友刚负担她又不好意思,嘴上却说:“不好。没有家的气氛。”

“要不然,我们换个房子住?”丁友刚说,“不就是过个春节嘛,你陪着父母住我这里,我住你那里。”

听上去不错,曾雪芬也去丁友刚家看了。好是好,但房子太大,三房两厅,双卫生间,一看就不是闺房,父母见她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要么不相信这是她的住处,要么就会埋怨她太浪费。

“要不,你不用操心了,我自己想办法吧。”曾雪芬说。

“不行。说好了的。我反正闲着没事。你放心,春节之前一定解决。不就是小一点的嘛,看上去像你平常一个人住的闺房嘛。保证没问题。”

丁友刚想,单身公寓,或者一房一厅,也就十几二十万吧,你鼓动我买股票都帮我赚了几百万了,我就是特意为你买一套又怎样。

退一步天地宽。丁友刚发现,进一步天地更宽。从租房子前进一步到买房子,立刻让丁友刚的身份发生了根本改变。不是他求人了,而是人求他。丁友刚也就是去几个中介公司打听了一下,这下不得了,手机一天到晚响个不停。

丁友刚打算买个一房一厅,单身公寓太小,虽然像闺房,可父母来了住不下。既要让父母相信房子确实是曾雪芬平常住的,也要让父母来深圳过春节勉强住下,最好买一房一厅。

时间紧迫,加上一房一厅才十几万,丁友刚没来得及多想,立刻买了一套。等定金付了之后,才发觉有问题。房子虽好,可没装修,是毛坯房,临时装修来不及。

幸好,他还没向曾雪芬报喜,曾雪芬不知道他已经买了房子,要不然,肯定被她笑话。

怎么办?

再买一套呗。这次一定要求带装修的。至于头先那一套嘛,春节过后装修一下出租,房租收入只要高过银行利息,也不亏。

再买一套时,售楼小姐很会动员。

“先生您买这房子是打算出租吧?”售楼小姐说。

丁友刚点点头。

“先生您真是有眼光。如今投资什么都不如投资房产。做生意麻烦多,股票虽然赚钱,但眼下都六千点了,涨多了必然跌,总不会一直上涨啊,不如投资房产保险。”

丁友刚再次点点头,他与售楼小姐的观点基本一致,尽管贵州茅台卖掉之后,从每股150元涨到200多元,丁友刚曾经后悔卖早了,但他也不敢再买进来,谁知道哪天暴跌啊,至于做生意,他从来没想过,售楼小姐说的对,做生意麻烦,所以,此时买点房产,将来收租金,也不错。关键是,有了房屋出租,就有了对外接触,也算是为自己找点事做吧。

“这房子最适合出租”,售楼小姐继续说,“旁边是科技园,白领集中区,最好出租。”

说完,售楼小姐像是怕被别人听见,如俩人说悄悄话一般对丁友刚说:“对房客也要挑选。最好租给科技园的IT精英,守规矩,好说话,不会乱来。”

售楼小姐带丁友刚去看房子。精装修的房子看上去比毛坯房舒服多了,就是不考虑时间紧迫,丁友刚也宁可买这种装修好的房子。

售楼小姐说,开发商统一装修,比一家一户单独装修省钱,集中采购比单独采购降低成本。还说,买精装修的房子,进来就住,不仅方便,也不会被上下左右的邻居打扰。

丁友刚一时没听明白,买毛坯房怎么就被邻居打扰了。售楼小姐仍然像说悄悄话一样悄悄告诉丁友刚,买毛坯房,你千辛万苦装修好了,刚刚住进来,楼上楼下左右隔壁却没有装修完,整天敲敲打打,持续半年也说不定,你怎么住?

其实,售楼小姐单独带丁友刚看房,旁边没有其他人,她所说的也不是见不得人话题,完全没必要像说悄悄话一样表达,但是,丁友刚却没有觉得不合逻辑,相反,还觉得亲切,或许,多年没有听过悄悄话了,特别想听?特别是售楼小姐在这样说的时候离丁友刚很近,感觉她呼出的热气弥漫到丁友刚的耳朵上、脖子里,让丁友刚感受到了年轻异性的气息,蛮舒服的。

既如此,就多看几套。售楼小姐差不多陪丁友刚把整个小区一房一厅的房子全看遍了,搞得丁友刚如果只买一套,有点对不起人。

售楼小姐继续以悄悄话的口吻向丁友刚灌输:养一只羊是养,养一群羊也是养,既然是投资,既然打算出租,不如多买几套,将来管理起来也方便。

“可我没那么多钱啊。”丁友刚说。

其实他有钱,有大几百万,这样的房子,买二十套也没问题。天知道他怎么也学会“哭穷”了。或许,是被“悄悄话”的氛围带动的?还是出于对推销的习惯抗拒?

“可以按揭啊”,售楼小姐说,“两成按揭,假如你原来打算买一套房子,现在做按揭可以买五套。”

紧接着,售楼小姐以神秘的方式悄声告诉丁友刚,一次买五套,她能找经理打折,另外,按揭利息能打七五折。售楼小姐还掏出计算器,当面给丁友刚算账,说这种一房一厅的房子,按揭月供九百元,出租每月至少收入一千元,房租收入冲抵按揭还多余,一套房子不起眼,十套二十套收入就可观了。

售楼小姐的话在丁友刚的脑海中形成了画面,想象着自己有十套、二十套房子在同一小区里,非常壮观,从此之后,自己或许再也不空虚了。

最后,丁友刚买了十一套。之所以有一个单数,因为他打算把这一套无偿地长期提供给曾雪芬住,不管曾雪芬的父母对他能不能接受,也不管他们之间的关系能不能发展,就凭曾雪芬当初鼓动他买股票让他赚了几百万,丁友刚白给她一套房子也应该。

丁友刚好人做到底,给曾雪芬的房子配家电和家具。因为对科技园一带不熟悉,所以咨询了售楼小姐。售楼小姐说:“丁先生,你太有经济头脑了。”

丁友刚被她表扬糊涂了,不知道自己打算为曾雪芬的房子配上家电和家具怎么就是“有经济头脑”,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收曾雪芬租金。

售楼小姐保持自己的一贯作风,贴近丁友刚,压低声音,说:集中采购,每套房子配上最简单的家电和家具,投入不过几千块,而房租可以增加几百,一年本钱就收回来。

丁友刚一想,是这个理。

他忽然理解公司为什么会被私人收购了,他这个硕士学历的公司高管,居然不如一名售楼小姐有经济头脑,公司能好吗?

安装家电和配家具的过程很快。一天半时间,十一套房子全部搞掂。

丁友刚给曾雪芬打电话,告诉她房子解决了,要她过来看看。

丁友刚本以为她欢天喜地,没想到曾雪芬却说:“科技园?这么远啊。”

丁友刚这才想起,曾雪芬在福田上班,跑到南山居住,确实远了点。

“钱交了吗?”曾雪芬问。

“交了。”丁友刚说。说的声音比较蔫,与刚才形成鲜明对比。

“多少钱?”曾雪芬又问。

“二十一万。”丁友刚说。

“多少?!”曾雪芬以为自己听错了。

“二十一万。”丁友刚说。说完,补充道:“按揭,加各种费用差不多付了五万。”

曾雪芬这才知道房子是买的,不是租的。想抱怨,却找不到理由。毕竟,她与丁友刚还没有确立正式恋爱关系,丁友刚花钱买房子用不着与她商量,再说,丁友刚是好心。

俩人在新房见面。

这地方叫玉泉路。不好找,曾雪芬在电话里问丁友刚具体位置,他却说不清,让曾雪芬站在南山公安局门口不动,他打车过来接,可是,等出租车的时间差不多相当步行了。

曾雪芬一路不高兴,给丁友刚的笑脸是硬挤出来的,倘若她已经是丁友刚的老婆,或明确二人男女朋友的关系,估计已经发火了。不过,等进了小区,特别是见了新房,曾雪芬的脸顿时绽放开来。相对于她居住的“亲嘴楼”来说,这里太阳光了!太宽敞了!太像“家”了。为此,多跑一点路也值。

“多少钱?”曾雪芬再次问。

“二十一万”,丁友刚回答,“两成按揭,包括手续费和税金,其实只交了大约五万块钱。”

“这么便宜?”曾雪芬像是不信,又像是感叹。

“是”,丁友刚说,“有点远,暂时还有点偏。不过,对面就是科技园,将来不愁出租。”

难怪他会买。曾雪芬想,这么好的房子,才五万块,换上我,也想买。自己不住,用来出租也合算。

“你打算将来出租?”曾雪芬又问。

“是。我总共买了十一套。”

“多少?”

“十一套”,丁友刚说,“不过,这套是专门给你住的。”

曾雪芬的脸红了一下,不知道是激动,还是不好意思,或者是有点惭愧。

接着,丁友刚就带曾雪芬参观另外十套房子。曾雪芬注意到一个细节,丁友刚留给她住的那套房子,电器和家具比另外十套质量好。

曾雪芬说:“要不然,我自己买了吧。”

“不用吧”,丁友刚说,“这套是专门为你买的。”

曾雪芬的脸再次红了一下,坚持说:“我还是买了吧。”

“也行”,丁友刚说,“这套房子给你住,你另外买一套出租。”

丁友刚理解曾雪芬。女人,拥有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心里踏实。

他们把售楼小姐叫来,却被告知,一房一厅的房子卖完了,没了。

曾雪芬的失望写在脸上。

“要不然这样”,丁友刚说,“这套过户到你名下。”

曾雪芬说,可以,但我必须付钱。

丁友刚说,行,按原价,过户费我出。

售楼小姐插嘴说,如果赠与,可免收交易税。

这当然是好主意。但“赠与”是有条件的,必须是直系亲属,丁友刚与曾雪芬连男女朋友都不是,不符合免税条件。好在丁友刚不在乎这点钱,说不要搞什么“赠与”了,按正常交易处理吧。售楼小姐却吞吞吐吐地说,现在还没办理房产证,花点钱,直接把合同上的业主名字换成曾雪芬更简单。丁友刚问要花多少钱?售楼小姐说不是钱的问题,关键是,既然房产证还没有下来,就不能通过土地局办理过户交易,只能私下里找人变更合同,把之前一切手续上的“丁友刚”全部换成“曾雪芬”,一件都不能少,比较麻烦。

丁友刚想了想,问售楼小姐,五千块钱够不够?又转身对曾雪芬说,这样的房子深圳到处都是,你要是真想买房子,未必一定买这一套。

曾雪芬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售楼小姐说:“行。五千就五千。这事交给我了。”

丁友刚与曾雪芬并没有成为夫妻。

直接原因不在曾雪芬的父母。二位老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虽然只比丁友刚大几岁,却显老许多。他们并不认为丁友刚跟自己女儿不合适,倒是丁友刚自己,忽然对曾雪芬失去了感觉。

首先还是房子。丁友刚给售楼小姐五千块之后,就在售楼处内部,或者还经过了提供按揭的银行,业主的名字顺利换成了曾雪芬。本来曾雪芬说“必须付钱”,可是之后,却始终没有兑现。假如曾雪芬主动给钱,丁友刚也未必要,但曾雪芬只字不提给钱的事,让丁友刚产生了看法。丁友刚不是在乎五万块钱,而是怀疑曾雪芬的人品和素质。另外,房产名字变更后,二人的关系并没有前进一步,相反,曾雪芬对丁友刚不像以往那样恭敬和热情了。之前,曾雪芬经常主动给丁友刚打电话,或问寒问暖,或推荐股票,倘若是丁友刚自己主动打电话,曾雪芬就立刻显示出激动和受宠若惊的样子,现在,她反而很少给丁友刚打电话了,丁友刚把电话打过去,曾雪芬也不如之前热情。倘若他们的关系有了实质性发展,比如有过肌肤之亲,也好理解,对老公或者未婚夫,自然不必像对待客户一样天天供着、敬着,问题是,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亲密的举动,也没商量结婚的事情。丁友刚想,曾雪芬之前的尊重、热情、甚至崇拜都是装出来的?或者,都是职业的需要?

丁友刚也反省,是不是因为曾雪芬父母的老农形象让他产生了片刻的犹豫?毕竟,与前岳父岳母反差太大了,丁友刚一下子难以适应,所以,在春节前后短暂相处中,丁友刚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准女婿”,而仅仅是作为曾雪芬的客户和朋友,此种表现,是不是也反过来影响了曾雪芬的情绪,让她产生了某种自卑?

即便如此,按照丁友刚做人标准,曾雪芬更应该兑现“必须付钱”,至于丁友刚要不要,是丁友刚自己的事,她不给,是她的人品和素质问题。曾雪芬既不兑现“必须付钱”,也不与丁友刚谈结婚事情。给丁友刚的感觉是,曾雪芬采取了“顺其自然”的态度,倘若丁友刚主动,她也接受,丁友刚不主动,她无所谓,与之前的主动、热情、激动、受宠若惊甚至崇拜相比,冷淡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