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之中,我觉得强叔是知道很多东西的。
我提到冥鱼古符、人面螟蛉的时候,他反问我为什么会知道那些,那这字面里的潜在意思,是不是就是在告诉我,他也知道这些东西?
尤其是强叔刚才的反应,不仅仅是我,就连王子看到都有了一丝怀疑,我看到王子的目光明显的在强叔身上顿了一下,似乎也有些发现。
“强叔,您来看。”王子跟我将整片黄纱挂起来,在屋里打开灯光,封了窗户,屋里黑漆漆的一片,而在白色荧光的照射下,此时被挂起来的黄纱上,那些图案异常的清楚。
强叔点点头,缓缓朝这悬挂起来的黄纱走去,这纱巾真正挂起来看,并是不大,但如果和一些帛书、牛皮卷之类的东西来比,就大太多了。
并且,明白人一搭眼儿就能瞧得出来,黄纱其实也是记录着些什么东西,跟帛书,古墓当中常见的牛皮卷这些东西,本质上功能都是差不多的。
强叔是行内人,且不知道比我俩儿老道了多少倍,手都还没有上去摸碰,他自己就点点头,仿佛成竹在胸了似的。
随后,他轻轻搭手上去,略微将这黄纱轻揉了几下,并且闻了闻气味,仔细看了看纹路。
最后他确信的对我们说道:“这是元明时候的工艺,这种黄纱一般是钦天监的术士,亦或者民间的法师道士们才会用到的东西,一般都称谓这种东西叫做绲,就比如现在咱们面前这张图,左右许多的符号怪异无比,不像是文字,但实际上这些东西叫做阴文,传说在黄帝破蚩尤的年代,南苗地有一方鬼国,阴文又叫鬼文,就是出自那里,后来阴文就成了沟通神鬼之间的语言。”
强叔说到这里,又仔细看了眼上面的八卦坤符图案,最终说道:“这是金鼎绲,术士们布置,用来祭天的东西,而这种东西极为难得,这面金鼎绲往往是用来覆盖在鼎身之上祭祀的用具之一。”
果然,我们不认识这玩意儿,强叔走南闯北,见识宽广,这玩意儿终于被他给看出来了。
只是对于他刚才解释的这些东西,王子就跟听天书似的,感觉并没有理解透多少似的。
但这些话,落在我的耳朵里,却像是激起了惊涛骇浪一样。
古时候什么人能够祭天?
要知道,这鼎可是古代重要的礼器,只有每逢国家发生大事的时候,皇帝才可以搬出来使用,这对于常人来说,如果敢用就得被砍头斩首,灭门九族。
此刻我的思绪正在快速飞舞,因为照强叔刚才所说,这金鼎绲必定是皇家用具才对。
那么这时候,我可不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来了呢?
金鼎绲跟石邃墓中银盘塔刚好是一套,那么,在石邃墓藏于地下几百年后,后世元代,亦或者明代的某位皇帝下达命令,将这东西弄到了石邃的墓室当中,修筑了这套诡怪的银盘塔,以及那个冥鱼古符吗?
可我这想法可成立,也可不成立!
金鼎绲是祭天用具,而这祭天大事谁能选择在一个前人的陵墓当中?
再说了,祭天是皇帝亲力亲为的大事,这石邃的墓室,皇帝更是不可能来了!
可偏偏这金鼎绲的身份,跟银盘塔却又亲密联系在一起,并且正是从石邃墓中被王子不经意间,带出来的,这问题可就越发的让人琢磨不透了。
我这时回头去看王子跟强叔,他们似乎都在思索,王子好像多少也明白一点儿了,但看他那仔细思考的模样我就明白,就凭他那智商,估计还没我想的远。
正在这屋中安静下来的一刻,却忽然,强叔问我道:“唐焱,这绲你们是用哪里找到的?”
“这……我们……”王子刚要找理由解释,但强叔面色严肃,抢他一步说道:“这玩意儿出土还带腥气,色彩并没有完全被还原过来,一看就没有做过处理,显然是刚出土不久的东西,而这玩意儿一般普通人不认识,看你们这模样儿似乎也不认得它,可别告诉我这是你们逛古玩市场的时候,看着好玩淘换回来的。”
王子被强叔一句话呛得语塞,我心说算了算了,直接将我们盲羊山之行告诉强叔得了。
我立即拉着强叔坐下,一五一十,从遇到王子开始,一直到进入古墓,如何从当中逃出的,全都细说了一遍。
我把强叔当自己人,干脆该说的都说了,也没有一点儿隐瞒。
一直等我说完足过去七八分钟,强叔最终点点头,他随后看向我严肃的说道:“你们两个猴崽子胆子可真大,盗挖古墓不说,还搞的这么惊险,你们是真不怕把自己的小命丢在里头吗?”
“反正照我们这样混下去,也活不了多久,我祖父他们诅咒发作的时候,才两年时间就一命呜呼了,我跟王子从小被诅咒缠身都二十多年了,现在情况越来越严重,谁知道哪天就嗝儿屁了?现在这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我说完这话,王子在边上就附和,强叔倒是没有怪罪我们的意思,他反倒笑了笑:“这也不失为一条出路,我就喜欢你小子的性子,跟你爸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强叔这么一说,王子顿时笑了。
可这时的我反而笑不出来,因为从小我就没有父亲,从很小的时候无论是跟玩伴们一起玩,还是稍大一点上学开始,一直到现在,在我脑子里关于父亲的信息,一直都处于缺失状态。
我曾经问过家里的每一个人,他们的回答都出奇的一致,父亲去办一件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去了,等办完就会回来。
我从小问到大,却根本没有任何解释,而除此之外,唯一一个回答跟其他人不一样的人正是强叔。
但他总是在我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先叹一口气,然后沉思良久,再摇摇头告诉我:“不说了!”
到了这时候,强叔往往会起身告辞,只留给我一个背影。
而在父亲留下的那些物品当中,有他年轻时候和妈妈的结婚照,但更多的是他留下的笔记,那些笔记上记录的全都是考古资料,在我的印象当中唯一知道,并且与他身份挂钩的一点就是——他是一个考古学家。
而除此之外,一切都很模糊,我想要努力去调查一些情况,但竟然真的发现,关于我父亲的东西似乎都被遮盖,或者说是抹去了,他们不想让我知道的,我就真的无法得知。
而唯一一次回川南老家,在打听祖父下葬事情的时候,我也曾经找到年长一点的老人们打探父亲的一些情况。
但那时的父亲还小,他们对他的印象多半还是儿时,或者少年状态,根本没有多少有用的线索。
思绪在到了这里之后,我这时终于鼓起勇气,看向强叔。
我对视着他的眼睛,在几年之后,再度重新问起了他这个问题:“强叔,我爸他……究竟去了哪里?或许在几年前我问你这个问题,你没有回答我的时候,是因为我太小经受不起打击,但是现在……强叔,我长大了!而且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或许明天我就会因为诅咒散发,然后出现祖父那样的状况,也就没几年好活了。”
而再次面对我问出的这个问题,强叔将我细细打量了一阵。
他是有些激动的,甚至因为激动,一双手都在轻微的颤抖。
良久,强叔终于回过神来,他看向我,又看看王子,跟挂在一边的金鼎绲,最终点点头:“这一切你已经知道了,当初不敢告诉你原因,是怕你知道诅咒的事情后受不了打击,被命运击垮,但是现在……”
“现在你长大了,并且原来你早就知道这些东西,我是该告诉你关于你父亲的事了,并且是连同你们唐家的事,原原本本的把我所知道的东西全部交待给你,让你了解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强叔一说到这里,我跟王子莫名的激动。
王子从座椅上站起来,连忙泡了一大壶茶快步赶过来,就坐在我跟强叔身边,他把茶水给我们倒上,同时坐在边上,手里拿着纸跟笔,仿佛生怕把一些重要的东西遗漏了似的。
便在这时候,就听强叔说道:“这件事说起来就长了,原由你都知道了,四十年前在盗界颇有名望的厉瞎子的撺掇下,南北盗墓好手汇聚一堂,37人共发一丘,结果遇到了有去无回的阎王坟,在大家即将损伤殆尽的情况下,厉瞎子用师父白点金传下的半块发丘印带领剩下的人逃出了子午大墓,在那之后诅咒发作。”
我点点头,强叔一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就连刚才激动无比的王子,也有些沉闷了。
“这些事情你们都知道了,但是这其中还有一个细节,那就是,南北四大家族以及那几个盗界有名的好手,他们最开始是根本不同意去发子午大墓的,尤其这件事情,唐焱,你的祖父反对声音最大,甚至厉瞎子之前两次上门,他们曾经大吵过几次。”
“你是说……我爷爷曾经反对盗发子午大墓?”听到这个,我反倒不解起来。
既然我家老爷子那态度强硬到了这个份儿上,那他老人家最后又是怎么同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