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眼睛一亮。
烟芜的名声已经完全毁了,那新来的半个县令将状告往府衙门口一帖,她们就是初秋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但她是万万不想就这么养着烟芜一辈子的。
村中的人家,大多喜欢男孩,因为他们认为男孩才能传宗接代。许多人生了女孩,都是要淹死的,这是根深蒂固的思想。袁氏这么喜爱疼爱着烟芜,并不是因为她真的是多在乎这个女儿,而是在乎这个女儿能带来多大的好处!比如最开始的林家彩礼钱。
她由着烟芜的性子来,是因为烟芜能给她钱!不管是从黄氏那里骗来的,还是从林记那里偷来的,只要有钱,她就愿意疼着她。
这是最实在的东西。
如果烟芜失去了能给她带来钱的能力,她是一刻也不想理会烟芜的。至于她为何到现在,还愿意养着烟芜,本来是想等烟芜身子好了,若是还能怀孕,就随便嫁给一个老光棍,随便收些彩礼。
可现在暮芸提出的办法,比这个结果更好!
能够勾上顾老爷,那借着烟芜的手,流到他们陈家的,就算是顾家剩下的残羹剩饭,也是他们陈家的琼浆玉液!
但袁氏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高兴,不然定是要被暮芸嘲笑贬低的。
她故作生气,大声道:
“我们烟芜才不做那样的****!她之前怀孕,都是被季戈那小子骗的,她只是年少不懂事!但是她绝对不会去做那种下作事情。我果然不该相信你们,你们林家想的办法太龌龊!太下流!”
林锦言听不过袁氏咒骂,开口道:
“你来我们林家讹钱,我们没将你扭送官府,还告诉你们赚钱的法子,已是仁至义尽。你如果再纠缠,我就不会轻易饶过你钔了。”
袁氏看他似乎发怒,连忙夹着尾巴逃了。
林锦言轻舒一口气,觉得这么怼人,很是有一番成就感,转头却见暮芸戏谑的目光。
他咳了咳,有些不自然。
暮芸见他耳尖泛红,笑道:
“夫君什么时候这般伶牙俐齿了?”
“承让承让,还不是被夫人你耳熏目染的?”
暮芸被他反调戏,面色一红,嗔了他一眼。
黄氏见他俩这般契合,更是坚定了让两人和和美美一辈子的心。
只是……
“暮芸,你刚才那法子……”
暮芸知道黄氏是个软心肠老好人,还带点圣母特质,所以也知道自己说的那番话,定然让她不喜,就开口解释道:
“刀箭有对错之分吗?你看见刀箭,觉得它们锋利,会伤人,是不好的。可它们同样是保家卫国,维持生计的东西。所以,刀箭本身并无对错,只是使用的人不同,就带来不同的结果罢了。我说给袁氏的法子,要做还是不要做,都在她自己,如果烟芜真如她所说那般冰清玉洁,他们自然是不会去做的;但是如果他们食亲财黑、利欲熏心,事情的结果就不太让人欢心了。”
黄氏感觉暮芸的比喻很是正确,觉得自己似乎错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林锦言看暮芸将黄氏绕晕了,不禁摇头,捏了捏她的手心。
她之前刀箭的说法很是正确,可这个例子并不能用来证明暮芸自己的说辞正确。这种偷换概念的说法,糊弄黄氏这种逻辑不清的人,很是方便,但是林锦言幼时读过书,轻易就看出暮芸的小伎俩。
虽然被林锦言看破,但暮芸并不担心。她知道林锦言一定明白,她是想借刀杀人,让陈家和顾家狗咬狗。
而林锦言也没有让她失望,并没有出声纠正或者责备她。
翌日。
镇上。
袁氏到草药店,给烟芜买补品。
既然打算让烟芜去勾引顾家老爷,拖着不利索的身体,可是个大弊端,她自然是要立刻抹除掉的。
她本来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想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可当老板报出价格的时候,袁氏心口还是疼得厉害。
她看着老板,皱眉道:
“你这药草看起来都褪色了,不新鲜,怎么卖得这么贵?”
“你又不是买菜,什么新鲜不新鲜的!”老板瞪了袁氏一眼,“要买就买,不买就让位,下一个!”
“等等等等!我没说不买,你这不是……价格太贵了吗?”
老板上下打量袁氏,冷笑道:
“既然来买补品,还嫌价格贵?”老板抬手,指向门口的一个纸筒,“你实在没钱,就去里面翻翻,说不定有你想要的。”
那纸筒是用来装坏掉或者浪费了的药草的,老板这么说,就是讽刺她是个穷要饭的!
“我有钱!”
袁氏一怒,将身上的银子全部砸在柜台上。
老板一瞧,不过是二两银子,笑道:
“你要买多少啊?”
“二十副!”
“呵!好大的口气,你这么点银子,就只能买两副药,居然还想要二十副,你这是从哪个穷山沟沟里出来的?”
袁氏正要回嘴,却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被挤出了队伍。
老板看她出去了,丢了她两副药之后,就不再理她,对着推她的那个小姑娘言笑晏晏:
“又来拿药了?”
“嗯,二奶奶身子虽然好多了,但是还是不爽利,要再添五副药。”那小姑娘骄傲地从荷包里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重重放在柜台上,“来,这是五副药的药钱。”
最后几句话说的是极清楚,似乎她那十两一副的药多么贵重似的。
不过对于袁氏来说,的确是天价。
她给烟芜抓的药,也不过一两银子一副。
袁氏跟烟芜一起算计久了,本来也是个手脚干净的人,从来不曾主动摸人家的口袋。但自从从林家拿了几十两银子出来,她似乎就上了瘾,不劳而获太简单了!而且那次里正虽然罚了他们,但是并没有监督他们施行,她也就没有将银子交出去。那些银子,除了被秀才季戈拿走的,剩下都被她和烟芜拿来买了漂亮首饰。
所以她抱着侥幸,觉得这一次也不会被人发现。
但她忘记了,这是在草药铺子,十几双眼睛看着她,而她惹到的还是镇上首富家的丫鬟。就算丫鬟不追究,那草药铺子为了不得罪顾家,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袁氏被狠狠揍了一顿,丢出铺子。
那原本被她买来的草药,也被人踩烂了。
草药铺子的护院本想将她送进官府,多亏她苦苦求饶,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才终于没有被送去府衙。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那包着药材的油纸破了口子,药材随着她的步子,落了一路。
袁氏越想那个丫鬟,越是生气。那个丫鬟明明是个贱民。她才是没有贱籍的良民,却被那个丫鬟死死踩在脚下,她不仅被丫鬟的银子打脸,还被那个丫鬟羞辱。
她气得将草药猛地摔倒地上,坐在地上痛哭!
等她稍微平静,回到陈家时,天色已晚。陈金坐在院子里,不耐烦地说着脏话咒骂着她,还叫她赶紧做饭。
袁氏忍着再次翻涌的怒气,将药草拿进厨房。
她真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不多时,袁氏就端着药和饭菜,进了烟芜的屋子。
烟芜本扎着绣有“暮芸”二字的娃娃,见黄氏来了,让了让床,抬手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袁氏坐在床边,接过烟芜递来的空碗,再将放在桌上的饭菜端起,想要递给烟芜,却被烟芜拉住了手腕。
“娘,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暮芸打的吗?”
她能想到的,与袁氏有仇的人,也就只有暮芸了,她一边咒骂着暮芸,一边想要帮袁氏上药。
袁氏挡了她的手。
“这不碍事。”袁氏知道此事难以启口,于是小心开口道,“烟芜啊,你之后打算怎么做呢?你的名声……”
烟芜听袁氏讲出了自己最害怕的事情,连忙闪躲,将自己包进被子里,闷闷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娘,你不要问我!”
袁氏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之前的事情对你打击颇大,但是日子总是要过的,你也是要嫁人的,不然一辈子呆在家里,是要让人看笑话的。”
“那娘你说怎么办?”烟芜掀开被子,满脸泪痕地说道,“我这般样子,还有谁想要我?”
“正经人家……可能是不行了……”袁氏迟疑地说道,“但是这样也是极好的,那些正经人家里没有成婚的,也都是没钱的。若是有钱人家,哪里等得到咱们去选。去了正经人家,依旧穷穷苦苦,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但是去了有钱人家,就算名分不高,但是吃喝不愁啊!烟芜,你是想去正经人家吃野菜,还是想去有钱人家喝肉汤啊?”
袁氏见烟芜表情怪异,也没有出声应和,接着搜刮当有钱人家小妾的好处:
“当个偏房没什么不好的,也就名声上不好听罢了。若是家中的主母,定是要许多规矩的,这不能干,那需要注意,若是家里出个什么事情,都是要怪罪在主母身上的。但是偏房不用啊,她们只要服侍好老爷,不管要什么,自然有老爷打赏,直接跨过主母去,根本不会受主母的压制,等到你生了个儿子,未来若是能当上家主,那主母什么的,也不过是摆设了。”
袁氏絮絮叨叨,说得口干舌燥,见烟芜还是没有表示,心中着急。
却不想,烟芜早就被袁氏说的事情勾去魂了。
她拉住袁氏的手,急切地说道:
“母亲是看上那家了?”
袁氏以为她不愿意,再仔细一瞧,烟芜却是兴奋地很!
她摸着烟芜的手背,让她稍安勿躁。
“我们烟芜是顶好的姑娘,配那些一般有钱人岂不是浪费?你既然能够让前任县令痴迷于你,就定然能将镇上所有女子都比下去。既然你是拔尖的,那自然也要在有钱人里选个首屈一指的。”
“顾家!”烟芜目光“噌”地亮了。
她之前可是被顾夫人给狠狠收拾了。那女人欺人太甚,所依靠的,也就是顾老爷。如果她将顾老爷勾引走,那顾夫人还不是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烟芜似乎看到自己以后踩着顾夫人的脊背,站在顾家顶端的样子。她很是激动兴奋,忍不住想立刻见见顾老爷。
而袁氏则想着今天打她欺负她的那个丫鬟。若是烟芜能入了顾老爷的眼,她定要那丫鬟跪地求饶,将她今天所做的所有事情,让那丫鬟加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