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这几天很是风光,自己女儿攀上了县令,带来的好处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往常那些没有往来的亲戚,都过来跟她嘘寒问暖,想要借着烟芜的手,将自己的儿子亲家,甚至是跟自己都快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往府衙里塞。
这种事情,她当然做不到,但是为了他们送来的东西,她贪心地一边用县令事情忙打发,一边来者不拒。
但好事情,到今天早上就结束了。
袁氏本来还奇怪呢,今天都到中午了,怎么一个送礼的也没有。
出门逛了一圈,她才知道,原来有人抹黑烟芜的名声。
“那个陈家的姑娘啊,早就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堕胎第二次了呢!我还以为只有一次呢,这姑娘胆子也忒大了点吧,也不怕以后嫁不出去!”
“哎呀,人家长得美啊,不管怎么被糟蹋,都有人想要呗。你没看前几天还搭上了县令,整天炫耀呢。”
“连个名分都没有,就跟上了,这陈家姑娘,真是……”
“唉,你们还别说啊,他们陈家估计是怕了,女儿落胎两次,怕是找不到正经人家了,只能跟一个算一个,听说她搭上县令,还是因为陷害了城东沟的林家媳妇呢!”
“她居然还陷害别人?”
“你不知道啊,那林家媳妇可能干了,一个人顶我全家。估计就是会赚钱,被那陈家姑娘盯上了,非要陷害吧。”
“这姑娘真是可怕,我也要好好警告媒婆,别给我家娃介绍那样的姑娘。”
袁氏在远处听了,心里直冒火。
这是谁,这么编排他们陈家!
袁氏她自己不好出面,就找了关系比较好的邻居,让邻居去打听是谁在散布谣言。
得知源头在黄氏那,袁氏直接上门去找。
黄氏自从听从了林锦言的话,将烟芜做过的事情都散布出去,心口总是很羞愧。她虽然有些世故,但也算是个善良人,这样散播谣言的事情还是她第一次做。虽然她相信儿子,相信那是真相。
袁氏到了林家门口,抬手就拍门:
“你们林家真是不要脸,居然背着人胡言乱语!人家还说你们林家人坐得端行得正,没想到,私底下却也是好颠倒是非论人长短的长舌之人!”
黄氏不敢应门,但林锦言不怕她,他“唰”地将门打开,冷眸看着她说:
“你们陈家敢做,却不敢让别人说吗?”
袁氏见林锦言一脸寒霜,气势顿时弱下来一半。
“你们林家明明捏造事实,我们陈家什么也没做!”
林锦言冷笑一声。
“既然没做,那就别怕别人说。”林锦言将黄氏护在身后,将袁氏推出门外,“你们陈家偷拿我们林家的银钱还少么?里正罚你们的钱还少么?前任县令贴的状告还没撕下来多久,你们就又想榜上有名了吗?”
袁氏捏紧拳头,就想打林锦言。
林锦言如何要她得手,握着她的手腕,就将她推到在地。
“丢人现眼。”
林锦言说完这句,就转身关门,不再理会她。
这时,恰巧午饭吃完,许多人都站在自家门口看热闹,袁氏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连忙走了。
却说,郭硕自从自家夫人耍心机将林锦言赶走之后,就更加放不下林锦言的事情,他几次去跟狱守老乡谈论此事,狱守也是烦急了,答应再一次帮林锦言,也可以延长见面的时间,但是费用,自然也更贵。
郭硕得了消息,立刻告诉林锦言。
林锦言也没有抱怨银两增多,反而很是感谢郭硕。
于是,这天,林锦言上山打猎,想要一次性赚够贿赂的钱,前去见暮芸一面。
他走到陷阱旁,没瞧见失足的猎物,有几分失望,却见到旁边有新鲜血液的痕迹,一路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林锦言俯下身,用手指沾了沾那血,在鼻尖处嗅了一下。
是人血。
他不禁面色一凌,向着血液尽头走去。
那是一个面色发白,书生打扮的男子,歪在一棵树下,大喘着气,似乎用尽了力气。
“你是何人?”林锦言问道。
那书生猛然见到生人,却不害怕,反而欣喜道:
“小生是来附近游历的书生。这位大哥,你可否帮我一个忙。”他见林锦言皱眉点了头,才接着说道,“我方才不小心被刮伤了小腿,现在没力气行走了,大哥能扶我去看看郎中吗?”
林锦言很是挣扎,若是救了这个人,自己就无法赚得银两见暮芸,可不救,看他样子,怕是要坚持不下去了。
“我不会让你白白帮忙,我能付你银钱当作谢礼。”
林锦言听完,心里稍安,走过去将那书生背在背上。
“啊,这就不用了,你扶着我就行。”
“你太慢了,我还有事要做。”
那书生见他坚持,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觉得被个男人背在背上,很是别扭。
林锦言最终还是赶上,能够见暮芸一面。
这一次,暮芸提前获知,早早等候。
两人一见面就紧紧相拥。
“我好想你。”林锦言说道。
“我也是。”暮芸抽了抽鼻子,闻着他身上能带给她安全感的味道,带着几分羞涩说道。
两人安静地坐了一会,林锦言便主动松开暮芸。
“你可想要怎么办了吗?”
他不想问暮芸在狱中生活如何如何,就算生活地不好,暮芸也不会告诉他,只会让他更加愧疚,他想还是直接将暮芸救出,才是最切实际的事情。
“你之前所说,我既然是得罪了沈郎中,要出去,也是要求得他的原谅才可以。”
暮芸想了很久。
她本很是讨厌那种小肚鸡肠的男人。可他们一没钱,二没势力,到底也是这些有钱人手下的玩偶,为了活着,他们只能对着这个恶心的男人低头。
林锦言点了点头。
他自然知道是非,可这个时候不是论是非的时候,而是论情理人伦。只要将暮芸救出,什么办法都好。
“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会准备好礼物,上门道歉。”
暮芸知道林锦言是个有骨气的男人,这样代她道歉,算是折损了他的骨气的,她心中很是愧疚。
“都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嘴。”
“不。”林锦言抬手将暮芸咬着唇瓣的牙齿掰开,揉了揉那有些泛白的嘴唇,“夫妻本是一体,在我这里,你永远是对的。”
暮芸听罢,很是感动。
“但是该补偿的还是要补偿。”
暮芸听他突然转了口风,很是疑惑,抬头看去,却被他那火热的嘴唇捕个正着。
似乎是因为很久没有闻到林锦言的味道,这个吻,暮芸很是投入,也很是乖顺地任由林锦言欺负。
林锦言在快要刹不住脚的时候,停了下来,轻轻啄吻着暮芸重新变红润的嘴唇。
“等我。”
暮芸点头。
次日。
为了给沈郎赔礼,林锦言很是花了一番功夫,打听完他的喜好,就上山打猎赚钱。
这天收获颇丰,他回到家,正要洗手,就见院中坐着那个前几天被他救了的百面书生。
那书生看见他,笑着打了声招呼。
“那天大哥直接走了,我好不容易才打听到此处,没有说一声便来打扰,真是不好意思。”
黄氏正将洗干净的水果端出来,看见林锦言,笑着说:
“这是我儿子,林锦言。季先生,你与我儿早就见过面了?”
“啊,是他救了我的命,算是救命恩人。”被称为季先生的男人含笑回应。
“不算。”林锦言洗了手,坐到桌边,拿起水果咬了一口,“只是路过,搭了把手。”
“锦言兄客气了。”
三人聊着,就慢慢熟识了。
林锦言这才知道,这个看起来很是温吞柔和的男子,居然就是和季戈重名的那位新科状元!
他肃然起敬。
在他们这些莽人看来,这个状元季戈,很是厉害。
黄氏听了,也觉得他大有本事。
之后状元季戈听他们聊着家事,得知了县令扣押无辜暮芸的事情,很是气愤。
“既然没有证据,如何能随便扣押人这般久?真是徇私枉法,不将律法放在眼里。这种人若是不好好教训一番,定然会引出更多的祸事来!”
黄氏一听,察觉季戈话中有话,试探性地问道:
“季先生可有办法帮帮我们?”
“这事本就是县令不对,我作为朝廷之人,当然不能视而不见,我今日就写信告诉我的恩师,让他上书,彻查此事!”
说完,季戈就向两人告辞离去。
黄氏和林锦言面面相觑。
这新科状元,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做起事来,却风风火火,很是利索。
不到两天的时间,县令就被弹劾。
季戈暂时代领县令之职,并要求一一彻查该县令曾接手的案件。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每个案件中,都能牵连出不少乡绅贵人。季戈领着衙役在街上连续转了三天,搞得镇上人心惶惶,就连一般的流氓无赖都不敢出门。
最终将县令在这两个月中的案件都翻了一遍,县令贪污受贿之事曝光,罪证写满了五张状告,被贴在府衙门口供人参阅审视。
而县令本身被押入大牢,抄家处斩。
至于暮芸,在县令被革职当天,季戈代领县令之职时,就被放出,与林锦言和黄氏见面团圆了。
这日。
林家。
为了感谢季戈,暮芸亲自下厨,黄氏打下手,林锦言陪着季戈闲聊。
“看你这么温吞,没想到做事还是很迅速的。”
林锦言给自己满上,又给季戈倒酒。
季戈阻了他的手,笑着将杯子放在一边。
“喝酒误事,我今天来,只是想尝一尝嫂子的手艺,并不想做些有碍观瞻的事情。”季戈说完,接着回答林锦言的话说,“我这人一向嫉恶如仇,若是一般事情,当然会是慢悠悠地去做,毕竟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才是上上选。”
林锦言也不强求季戈喝酒,他听了季戈话,摇了摇头。
“你们这些士子,大多是这么个性情。”
林锦言突然想到郭硕曾说过,他们那些做官的,多有背景,能够将县令一锅端了,这个季戈似乎也不简单,就问道:
“不知你是拜托了何人,才能这般迅速地解决掉县令?”
“我的恩师,当今朝上右相。”
林锦言一听,手中的杯子都快拿不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