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刚刚生完产,身子虚弱得很,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何况还要跟着这人逃跑?
但是若是侍卫只救孩子一人,就方便许多。这孩子刚生下来,根本就是轻如鸿毛,对于这些训练已久的侍卫来说,抱着就跟没抱着一样,丝毫都不会影响他们的行动力。
她坚持让护卫带孩子先走,可是那侍卫却牢牢记得自己的职责,不想抛下路江氏。
那年轻的妻子无奈,只好忍痛跪在床上,要求他迅速离去。
那侍卫听见刺客的喊叫声越来越近,于是只能咬牙将孩子带走。
季戈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
“之后的线索,也就自此断了。”
林锦言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众人都沉浸在方才的陈年旧事里,一时间都无法回神。
暮芸问道:
“那么另外一份书信上的内容,你可曾查清?”
季戈摇了摇头,说道:
“在我的权职范围之内,我并没有找到可以利用的卷宗。可能是我级别不够,若是我能够进入那些加密卷宗存放的库房,可能就能够找到关于这些书信上文字的内容。”
季戈虽然说要将这书信内容的调查推后,但其实他还是非常努力地在寻找。
他不仅将那些有关外邦文字的书籍都查看了一番,并且还去找那些从西域传来的书籍,都未曾发现相似的文字。
既然不是外邦人的文字,也不是少数民族的文字,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这种文字是特殊的群体所写。那些写信的纸张,明显并不普通。那么书写这封信的人,地位应该不低,所以他能够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便是这份书信是用军中的密语写的。
最后将他自己的猜测一一说出,林锦言和暮芸就对视一眼,对他说道:
“我们之前也是如此想的,但是毕竟从未接触过军中的事务,也并不想误导你,所以才没有说明。现在看来,我们的猜测却是正确的。”
两封书信都有了一定的结果,让季戈顿时信心满满。
一群人正聊着天,却突然见哑伯带着一个人,走入了厅堂之中。
路大将军连对于林家的大多数人来说,都有几分陌生,而暮芸和林锦言一看见他的脸,都戒备起来。
只有季戈一人,言笑晏晏地走到了路大将军的身边,含笑说道:
“今天是什么风儿?将路大将军吹到了这里?”
路友禹直接忽视了季戈的调侃,看着林锦言说道:
“你们方才所说的用军部密语所写的书信,能否让我一瞧?”
他并不是一个好奇的人,他这么说,只是想要稍微帮助林锦言他们一下,以修补之前两家的关系。
林锦言还记着路大将军对暮芸的诬陷,所以此时并没有出声。
尴尬的沉默延续了半盏茶的功夫,季戈才发出声音解围道:
“路大将军是军部的人,自然知道军部的密语,所以这份密语,若是真的是军部的密语所写,那么路大将军首先便能够破译。”季戈先是对李家人解释了一番,而后他看着路大将军,说道,“路大将军,你能够以你的荣誉和信誉,来保证你若是真的能够看懂这封书信里的内容,就会将书信的内容完全告诉我们,不会隐瞒一丝一毫吗?”
路大将军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再次获得林锦言信任的机会,所以毫不犹豫的便点了点头,说道:
“我以自己的荣耀和信誉做保证,若是能够读这书信上的内容,定然不会隐瞒在场的所有人。”
季戈点了点头,将那份他们都看不懂的书信,递给了路大将军。
路大将军在季戈把书信递来的一瞬间,已经瞄见书信上所写的字符,正是他当年用于军队中传递消息的密语。
这种密语能够防止外邦人的破译,同时也能够轻而易举的传输一些特别隐秘的消息,此时他看到这熟悉的字体,瞬间就想到了二十多年前自己分配给爱妻身边的侍卫。
他忍着激动,将书信看完,之后带着几分哽咽,说道:
“这位书信的作者,是当年我的部下。她救了林锦言之后,就急忙向着城外赶去,但是因为路途中发生了许多的变故,让他不得已只能将林锦言寄放在一个村户的门口,他已经请求村户将孩子养大,但是他害怕村户将孩子身上的东西偷走,所以才隐瞒了这些解百毒丹药的存在。”
路友禹说完之后,心中更是肯定,林锦言就是自己的孩子。
此人已逝,虽然这个护卫一路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从京城到达了那么遥远的小村落中,但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他的护卫是真的为孩子着想,想将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但最终却因为体力不支,或者其他什么缘故而不得不将孩子放在村户的门口。他很感动自己的护卫所做出的事情,同时也在猜测林锦言这几年所受的委屈。
想他堂堂路大将军的儿子,要过着如此贫穷的生活。
他不禁有几分埋怨自己。
路老太太不愿意说出事情的真相,并不是不在意这个孙儿,而是她愧疚于当时的反应,若是她强硬一些,说不定就能救得那个孩子,并且路江氏也不会死去。
最开始的那几天,她每天都会梦见路江氏,梦见她穿着一身血衣,流着满脸地血水,逼问她为何不救自己,不救她的孩子。她还时常在半醒半睡之间,听见婴孩的啼哭声,那声音惨烈嘶哑,在安静的夜晚里很是刺耳。
她受着这样的折磨,除了恐惧害怕之外,还有一丝愤怒。
这样的心路,让她在面对路友禹的时候,下意识掩盖了真相。
她想要在路友禹心中留下一个美好母亲的形象,她并不想让真相揭露自己阴暗自私的一面,借由诵经念佛来逃避。
已经失去了儿媳和孙子,她不能再失去儿子了!
慢慢地,她真的就放下了许多事情,身体也慢慢恢复。可只要她一停下,就会再次受到噩梦的侵扰。不得已,她只能一直维持着这种状态,同时,更加不想说出真相。
路友禹逼问母亲说出实情之后,并没有过多怪罪路老太太,而是想着若是当年他就问了出来,那么林锦言是不是就不用跟他分别二十多年,再次见面的时候,还非要怒目而视兵刃相向。
他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却被林锦言抬手打断。
林锦言说道:
“我已经能够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首先要说清楚,我是绝对不会离开林家的。”
林锦言的话,说得有几分决绝,路友禹猛然一听,还以为林锦言是不想让他这个父亲,心中竟然出现了担忧和无措。
想他路大将军,在战场上一往无前,不管是遇到了什么阴谋诡计,首先就是以拳头说话,虽然这样的办法让他暴力许多,并且总是受人叼难,但是他却觉得这个办法屡试不爽,可是今天他却觉得自己面对林锦言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
正当这时,他突然看见站在林锦言身旁的暮芸。
暮芸看到她的眼神,眉头紧皱着,浑身都显示出防备的姿态。
路大将军心中泛苦,他知道暮芸现在这种姿态对他,却是因为之前他百般羞辱她。
他再次将目光放在林锦言的身上,一时有些感慨他对暮芸的看法,一开始就有所偏颇。若是以前的他,是根本不管真相如何,都是要一根筋到底的,但现在因为林锦言的缘故,他便退了一步,去调查暮芸私下里的样子。
不查不知道,查了就让他吓了一跳。
原来暮芸在私底下,竟然是个女强人,而且品性是端庄,跟他想象中的,实在相差太远。
有了这样的认知,他对林锦言的愧疚更深。
他向林锦言,说道:
“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我现在郑重的给暮芸道歉,希望你们能够原谅我。”
一个将军的道歉,林锦言是受不了的。他一见路家将军行礼,就和暮芸同时侧过身子,将路大将军的礼给避开了。
林锦言的想法很简单,无论如何,路友禹既然身为自己这具身体的父亲,他是不能够回避的,自然是要认他为父。
但也仅此而已。
他在一开始的时候认为,路大将军对暮芸有所误解。若是路大将军一这样的借口,逼他做出一些她不愿意做的选择,他肯定是以家人的利益为先,选择答应还是拒绝。
同时,他也想到路大将军身为大家族的人,若是看不起小小的林家,让他跟黄氏断绝关系,可要是如何是好?
所以他一开口,就先肯定了自己的立场:他是绝对不会抛弃黄氏的。
他已经向着父亲的书信发过誓,一定会善待黄氏,所以不管路大将军说什么,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暮芸的想法就更简单了,在这件事情上,她肯定是以林锦言的意志为先。
路大将军首先听到林锦言的这段话,不仅感慨自己在林锦言心中的形象大概已经毁了大半。
他诚恳地说道:
“林家是将你养大的村户,就算是你不说,我也会善待他们。只是你既然身为路家的骨肉,应当跟我回路家居住。这里实在太过简陋……”
路大将军环视了四周,毫不掩饰的露出一个不太满意的表情。
他是想借着这件事情,让林锦言回到路家。毕竟林锦言是路家的血脉,万不可流落在外。
季戈腹诽道:
他们这种平民百姓,能够在京城中买个这样的房子,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了。路大将军自出生后,路家就已经站在了顶峰,所以并不知道困苦人家的生活,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在所难免。
季戈虽然知道,可是心中却有几分不大爽利。
林锦言也知道,季戈现在的生活已经步入了正轨,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季戈就会迎娶白晴。
他们一大家子杵在这里,确实阻拦了小人口亲热的机会。
可能季戈并不是太在意,可林锦言体会过这种感觉,更是深知两人相处的难能可贵,所以也就顺着路大将军的话,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