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芸和黄氏对视一眼,露出一个胜利的笑容。
季戈脑子一热,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一时有些腼然,不敢抬头看向两人,只低头扒饭。
林琅此时语出惊人:
“舅舅要找舅母了吗?”
季戈被她这童言无忌的一问,更是脸红到了脖子根儿。
暮芸看着他,觉得有趣。她现在才明白那些妹控弟控并不是无缘无故控起来的。像季戈这种平日里正经严肃的人,被人一作弄,露出这种稚嫩作态,实在让人有些心痒,想继续逗他。
她对林琅说道:
“是啊,你的舅舅正打算将你舅母拐回家呢。你舅舅若是有了舅母,就不会经常来我们家了,恐怕过上个一年半载,就把林琅完全忘了呢。”
林琅一听,顿时不高兴了。
她整个人扒到季戈的腿上,瞪着楚楚可怜的大眼睛,看着季戈说道:
“不行,我不能让舅母将舅舅抢走。舅舅是我们家的!”
几人听到了林琅的话,都大笑了起来。
只有季戈一人,从上到下红透了。
林琅见几人只是笑,却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顿时不高兴了。
她死死抱住季戈的胳膊,一叠声地问他会不会抛弃林家?
季戈无法,只能摇头说道:
“就算你舅母进了家门,我也依旧是你的舅舅,你嫂子的弟弟。”
林琅还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只知道他这是不离开林家了,也就像方才的怨气都抛到了一边,转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暮芸听到季戈所说的话,心中感动,夹了几筷子菜给季戈吃,并且提醒他要吃饱。
季戈知道就算暮芸这么逗自己,可心中还是向着自己的,对方才暮芸故意挑起林琅的事,也并不在意。
林家一家团圆和睦,可陈家却起了大事儿。
秀才季戈所说的一个月还未到时间,而陈金却看不下女儿一直在家中无所事事。
在他看来,烟芜嫁给谁都无所谓,只要能给家里带来钱财就是好的。
不过,之前烟芜嫁到顾家之后,还时常给家里的银子,他便见识到了富贵人家的好处,便也想着言,烟芜首先应当做的,便是富贵人家的小妾。他打定主意之后,就不询问烟芜的意见,去了镇子上的婚介楼,直接将烟芜的名字报上,要求婚介的人给烟芜找个合适的人家,并且明里暗里暗示他们,最好找个富贵人家,就算是当个没有名分的侍妾都无所谓。
陈金将这件事做完之后,并没有打算告诉烟芜。
他知道,按照烟芜那个性子,定然是不会答应的。陈金为了省去麻烦,就想着等到婚介楼告诉他事情的结果之后,他就直接将烟芜整个打包送到别人家里去,不管烟芜到时候是如何反对,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由不得她任性。
陈金的打算非常好,只是他却漏算了,就算他不告诉烟芜,也有别人会告诉她。
以烟芜爱招惹人的性子,那些怨恨烟芜的人,得知婚介楼的消息之后,首先想到的,便是借此狠狠羞辱她一番。她们觉得烟芜,这是饥渴的不得了了,也不管对方是何人,就想要先嫁过去。
首当其冲的,便是顾夫人。
却说,顾夫人自从被如意抛下之后,就活得更加凄惨,但好在她还有几分姿色。原本在顾府里养的圆圆润润的身子,也因为生存之事奔波而瘦了许多,也把她原本就端正的五官衬出几分妩媚来。也是因此,她瞧见自己身材的资本,才去婚介楼,挂个牌子。
因她已过了生育的年龄,所以只能在一户人家中当个没有名分的侍妾,每日还要承受来自主母的各种欺压,她原本就觉得上天待她不公,整日被主母欺压之后,她的怨气就更加深了。
比起暮芸,她更恨的人却是烟芜,若不是烟芜,一直在找暮芸的麻烦,他们顾家应该也不会那么快就失了地位。她时常还能听到烟芜的消息,不是勾引了这个人,就是又做下了什么恶事。每次听到暮芸将她收拾得很惨,她都非常高兴。
这一天,她偶然得知,烟芜的牌子也被挂在了婚戒楼上,顿时有了几分兴趣,就亲自去婚介楼瞧了一眼,还见了婚介楼的掌事,问着烟芜有何条件。
那掌柜瞅了她一眼,有几分鄙夷地说:
“只要能嫁出去就行了,没有什么条件。”他顿了顿,想起陈金的暗示,接着说道,“不过,说起来要求倒是有一个,说是要首先选择嫁到富贵人家去,就算是当个没有名分的侍妾都无所谓。”
顾夫人听了,心中大笑,想到凭她这种姿色,都已经嫁为人妇多年,还是个带罪之身,才落得侍妾这样没有名分,可是烟芜虽然嫁给别人当了小妾,但到底是年轻美貌,却没想到已经沦为和她一般的境地了。
她抚掌大笑,在掌柜看疯子的眼神中,她悠然离去。
她路过府衙,正巧瞧见从府衙之中出来的烟芜,便忍不住出口调侃: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以前你在顾府里多么嚣张跋扈,现在嫁不出去了,还不是跟我落得一样下场。”
她自听说之后,就暗暗诅咒烟芜最好嫁一个糟老头子,不仅生活不美满,还受人虐待。
烟芜今天是好不容易买通了大楼里的衙役,将她放进去,与袁氏说了几句话。她将前几天碰见暮芸的事,与袁氏抱怨了一番。袁氏要她沉住气,她便一直憋着。两人也知道牢房之中隔墙有耳,所以并没有说案件的事情,只是闲谈几句。
之后她便离去了,可从袁氏那里没有得到安慰,她心中本就郁结在胸,此时又见到自己最讨厌的故人,心中更是愤恨。
她稍稍打量顾夫人一番,只见顾夫人穿着绫罗绸缎,头上的装饰虽然并不名贵,但却精巧可人,看起来就是有人花了心思送她的。
烟芜想到明明顾夫人已经是丧家之犬,为何却过得如此滋润?明明自己比她貌美,比她懂得讨男人的欢心,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敢要她,更别说林锦言每次看到她,都会露出厌恶的神色。
她越想越是生气,根本就不想见到顾夫人,她转身就想走,却被顾夫人拦住了去路。
“顾夫人这是做什么,哦?不对,你已经不叫顾夫人了,应该叫你什么来着?”
顾夫人将胸口的怒气压下,笑着说道:
“我现在的夫家姓陈,你可以叫我陈姨娘。”
新鲜出炉的陈姨娘,早就没有了在顾府的意气风发,整个人从内到外透出一股妖娆的味道,却是比那些青楼楚苑中的鸡子,还要风。骚几分。
烟芜冷嗤一声:
“还陈姨娘呢?就你这残花败柳的身子,还有着年老色衰的面容,能够成为小妾才是怪事。只怕是你现在连个名分都没有吧,自称什么陈姨娘,是要人笑掉大牙吗?”
陈姨娘听了烟芜的话,却并不生气。
她反而笑着说:
“你觉得我处境可怜,可是你不也是和我一样吗?”
烟芜冷笑一声,说道:
“我怎么会跟你一样?虽然我在顾府里当个小妾,但是我回村子里,照样可以当主母。”
烟芜这么说,是因为肯定秀才季戈一定会娶自己,所以言语之中,都带着几分骄傲。
陈姨娘听她还这么死心不改,就说:
“你能不能当上主母我不知道,但是婚戒楼上却挂了你的牌子,指明只要是有人娶你,不论有没有名分都可以。”
烟芜冷嗤: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我娘还在大牢里蹲着,我自己也不曾去过婚介楼,怎么可能会将牌子挂在那上面?”
婚介楼的名声可是糟透了。
它并不像媒人那般注重名声,注重说成良缘,而是在于钱财。只要交了钱的人,就能够在婚介楼开一个户头,只要在婚介楼里挂着牌子的人,都可以由他们选择,虽然最终事情是否能够谈成,也是要看两人的意愿。但这其中就已经有一丝不公平了,更别说一般来婚介楼的女子,大多都是被自己的父母卖来的。
一般人家是绝对不会来婚介楼里面找姻缘,只会找村子或者镇上有名的媒婆来说媒。
烟芜和袁氏自然知道这点,就算她们的名声已经败坏到如此程度,也定然不会去婚介楼找姻缘,但是她却忽视了一直对她不闻不问的陈金。
陈姨娘没能看到烟芜惊恐害怕的表情,心中有几分不满。
“婚庆楼里面有没有你的牌子,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难道我还会说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吗?”
陈姨娘本想跟着暮芸一起去婚介了。
她想亲眼看看烟芜,见到自己大名被挂在婚介楼上,会是如何表情?可她才走了几步,便被从陈府里的丫鬟拉住了。
“夫人要你尽快回去。”
那丫鬟说话时,言语之中带着几分威胁。
陈姨娘恨恨地看了烟芜的背影一眼,只能打消了先前的念头,跟着丫鬟一起回到府中。
烟芜独自跑到婚介楼上一瞧,果然看见自己的名字被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上。
她立刻找来管事的人,问道:
“谁让你们把我的名字挂在上面的?”
陈金早上才来过,而且那贪财猥琐的样子,让掌事的人影响深刻,也就对“烟芜”这个名字留了几分心。
此时,他一见来人,就暗叹,这陈金莫不是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