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虽然是个看门的,但在季府中,呆的时间可不短,人间冷暖他也看的透透的。只觉着只要季家不倒,他就能够永远坐稳这个位置,现在突然跑出来一个毛头丫头,直咒他滚蛋,这可让他心里大不舒服。
烟芜见他凶神恶煞地走到跟前,两人的鼻尖都要靠在一起了,立刻伸手推了他一把。
“你干什么靠得这么近,想要非礼我呀。”
那小厮上下打量了烟芜一番,翻了个白眼,说道:
“就你这种货色,还想让我非礼你?”
小厮说的可是实话,他在京城中,见到了都是管家小姐,一个个嫩得似水葱,各个温柔贤淑,就算是装在表面上的神态,也比眼前的烟芜强上许多。在他这种见过“大世面”的人眼里,烟芜是脸不够精致,腰身不够细软,浑身气质更是糟糕。就烟芜这种人,在他看来,放在京城中,怕也只是下等勾栏里的货色,他才看不上呢!
烟芜被她那蔑视的眼神看得火气噌的就上来了,她两步上去,给了那小厮一耳刮子。
以前季府就是个书香门第,京城中的众人,就算是脾气暴躁,可在季老爷面前也都温吞,就连他这个守门的小厮,也从来未跟人急红过脸。
被人赶到面上扇了一巴掌,他却是头一回经历。
被这一巴掌扇的有些懵了,只愣愣看着烟芜。
而烟芜被他瞪得有几分胆颤,藏起刚刚打人的手,硬声说道:
“还……还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么难听的话,我……我才打你的。你……你一个大男人,可别和我一般计较。”
那小厮听了她的话,心中暗骂。
“我说了句话,你就用巴掌招呼?你这心眼儿,比鸡的都小呀!”
他怎么说着,就去拉烟芜的手,非要让她赔偿自己。烟芜哪里可肯,拼了命地想将那小厮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摘掉。
一时之间,两人就在季府的大门口拉扯。
正当此时,两人突然听见一个严肃的声音问道:
“你们在干什么?”
烟芜和那个小厮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却是季涵。
现在季府里面只剩下季涵一人,季涵便不想呆在府里,平日时候都是去找友人一起喝酒聊天,最近他更是经常向府衙中跑。
一方面是为了捉拿偷偷翻进季夫人屋子里的那个男人,但更多的却是想多见见自己的儿子。他现在已经不乞求季戈能够原谅他,只要季戈能够和他心平气和的聊两天,他心中就很满足了。
这天下午,季戈的事务比较繁忙。他早已辞官,若是过多的干涉朝廷上的事情,定然会被人诟病,于是他便早早的离开,回到了府中。
只是,他还未走近,就听见有人在自家门口大声喧哗。
等他走近了仔细一瞧,就看见是看门的小厮,跟一个年轻女人在争执。
“小两口若是有架要吵,就回家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季涵对府中的事物都不是很了解,就算是看门的小厮,他也觉得陌生,更别说小厮家里的事情。他看到两人争吵,便下意识以为是,小厮跟他的妻子在拌嘴。
烟芜听了她的话,面色羞红,正想解释,却是身边的小厮先大叫出声:
“老爷呀,你可看看我是谁。我还未成家,哪里来的小两口?就算我要找一个妻子,也不能找她这样的泼妇啊。”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烟芜一听他的话就不愿意了,伸出手来,又想打他。
小厮将她的手握住,看向季涵,说道:
“老爷,你快救我,这个泼妇说她是夫人的干女儿,非要去府里看望夫人。现在镇子上的人谁不知道,夫人已经去了别院,就算想要去见她,也应该是去别院见呀!”
烟芜之前被那小两口给刺激到了,一时忽略了小厮口中的老爷,此时又听着小厮连续叫了好几声,才反应过来,这人才是季府的掌权人。
她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装作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看着季涵,说道:
“干爹啊,我不知道我干娘,有没有向你提过我的名字。我叫烟芜,是两个月之前来季府上探望暮芸的时候,被夫人认作干女儿的。这不是一次分别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好久都未来看望干娘了嘛,所以,我才来府上打扰的。只是这个小厮,实在可恶,不相信我的说辞。您可是当过官的人,一定比他更加明辨是非吧。”
季涵在烟芜说出干爹两字的时候,差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他咳了咳,以掩饰自己的尴尬,看向烟芜,说道:
“我夫人从未跟我说过,自己收过一个干女儿。”
烟芜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季涵所说的话。
“不可能的。”
季涵努力压制,不让自己露出厌恶的表情。毕竟烟芜一出来,就给他带来了不好的印象,不说一个女子跟陌生男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光是在她看见自己叫出的第一声,竟然是干爹!对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男人,竟然一出口就是这样的话,很难想象这个女人平时会是什么样子。
他突然就想起暮芸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有奶就是娘。现在他可是,深刻理解了这句话。
“这样吧,一个问题,验证你是不是我夫人的干女儿?”
季涵还是退了一步,他想要给这个女孩子留一点颜面。
烟芜却并没有领会他的意思,反而看着他带着几分不相信地说道:
“不行,若是你出的问题太难,我干娘又从未告诉过我,我可要怎么回答呀?”
季涵将自己翻涌到胸口的怒气生生地压了下去,而后平静地说道:
“我问的这个问题很简单,就算是我们家的仆人,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你既然是作为我夫人的干女儿,这个问题对你而言应该也很是简单。”
烟芜却还是不太相信,说道:
“那你先说说,这个问题是什么?”
季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慢吞吞地问道:
“你可知道,我家夫人的名讳是什么?”
烟芜和季夫人只见过两面,说过的话,两只手就数的过来,对于季夫人的名讳,这等私密的事情,她当然是不知道的。可是她却不能告诉季涵真相,还想耍赖骗过季涵。
“这个问题,我怎么好意思问干娘呢?我可是晚辈,问一个长辈的名讳,岂不是太不像话了嘛。”
季涵冷笑一声,说道:
“我夫人既然要将你收做干女儿,自然是要将你收在她的羽翼之下,受她的保护。可她却不告诉你她的名讳,那么就代表,她根本就不想庇护你。并且她也从未跟我说过,她收了一个干女儿。我看你还是打哪来,就到哪去吧。”
季涵突然意识到,自己跟这样一个女子说了这么大半天的话,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他看也不看烟芜一眼,就直接向着门内走去。烟芜却并不想放开他,只想着他是季府里最有地位的人,当然是要将他拦下。
看门小厮可不是装饰,见烟芜要拦住季涵,就几步上去,将烟芜扯住。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都已经说了,你这干女儿根本就子虚乌有,你现在想干啥?若是你还不走,我们就要报官了!”
烟芜就被这么拦了一下,再抬眼看去,季涵已经钻入了门里,不见踪影。她揪住看门小厮的衣领,怒骂他不识好歹。看门小厮冷笑不止,扯着她的手,就要将她拖到县衙去。
两人争执不下时,却是袁氏及时出现,将烟芜带走了。
烟芜却还是不肯放弃,扯着袁氏的手腕,就想要回到季府。
“娘啊,你干什么呀?我刚才都快要进去了,你拉我干什么?快让我过去啊!”
“你别再折腾了,你没听镇子上的人说吗?季夫人被季老爷亲自送到了别院去了。季老爷还放下了狠话,若是季夫人一直不改,她就一直不将季夫人迎回府中。这可是季夫人失宠的信号啊,你再过去跟她们扯上关系,引得季老爷不高兴的话,万一把你给折腾没了可怎么办呀?你别忘了,这季涵可是季戈的爹!”
袁氏的话,将烟芜的神智拉了回来。
她有些愣愣地看向袁氏,问道:
“季夫人被送走了,是真的?”
袁氏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烟芜的脑袋,说道:
“我的傻丫头呀,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也就罢了,怎么不用你的眼睛看一看呀?季夫人平日里,不是三天两头就带着她那一群丫鬟在镇子上乱逛吗?这几日你可曾看见?”
烟芜这才相信了袁氏的话,失魂落魄的跟在袁氏的身后,慢慢回到了家中。
等到了家里,她才像是卸下了所有的戒备,“哇”的一声就哭嚎着,坐到了地上。
“娘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认了一个干娘,还没得意几天呢,这个靠山就没了。原本说好的夫君,也被别人抢走了。老天爷呀,你也太不开眼了,为什么要这般对我……”
袁氏在旁边,叹了一口气。
袁氏一开始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也是惊讶不信,但是几个她信任的人都表示事情是真的,她们之中还有人瞧见从季府里,驶出一辆华丽大方的马车,马头正对着别院的方向。
她之后,就专门去季府后门,和那些倒垃圾的嬷嬷聊上几句,便知道季夫人是真的被季老爷赶出了季府。
当时,她还不能接受,总觉得有些突然。但过了这么久,她已经多次证实了这种说法,便也慢慢接受了。可,这是烟芜第一次听说,也就难免会做出这种反应来。
见烟芜坐在地上哭,她心中也是难受。
天下的母亲哪有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的,可是现实便是,她也无法给予自己孩子最好的生活。即便有时候,她知道烟芜的做法是不对的,但因为心中愧疚,也就由着她去了。
袁氏将他扶进屋里,给她倒了一杯暖茶,握在手中。她正准备安抚烟芜时,却听见大门被人拍的“噼啪”响。
皱着眉头,她前去开门,一边问道:
“谁呀?”
来人并不回答。
等她开开门,就见到外面是许久不见的秀才季戈。袁氏觉得陈家无脸见他,正要将门关上,秀才季戈却大着胆子,将手伸进门里。袁氏反应也很快,见到这门里突然出现一只手,也不想伤害人,就生生停了下来。
秀才季戈就趁着袁氏迟疑,钻进了院子里。
他看向两人,问道:
“不是说要将烟芜嫁给我吗?怎么还不进我家门?”
他之前从烟芜这里拿了许多钱回去,想用这些钱来做些小笔生意。他看见暮芸利润颇丰,也知道钱大跟赖皮,自从跟了暮芸之后,迅速就盖起了新房,娶了老婆。他眼红不已,就想要跟着他们一样赚大钱。
他想着做生意不就是那么回事儿吗?但却没有想到,做生意光有想赚钱的念头,却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