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夫人皱眉:
“我并不记得我有做过什么契约。”
她并不知道在季戈派人去找她的时候,已经下了搜捕令,要求前去的人分为两拨。一拨前去捉拿季夫人;另一拨,则留在季府,查找季夫人房内的信息。
刚才师爷递给他的,就是搜出来的店铺契约,正是那个暮落阁的契约。季夫人也是个心大的人,她觉得铺子里来钱容易,便也没有将这家店铺看得很重,而且她相信自己院子中的人,都值得信任,就将铺子的契约直接放在了梳妆盒的暗层里。
衙役们经历了很多这种事情,不过三个呼吸间,就搜出了很多证据。除了这铺子的契约,还有几张铺子里的方子。
“你们居然去搜我的院子?你们怎么敢!”
季夫人以前可是官家夫人,向来是被人尊敬的。就连京中的重官都给她几分面子,就算她做了有失颜面的事情,也会替她掩饰一二,哪里被人搜过家?
“既然有人指证,本官派人前去查证有什么不对?”
季戈很冷淡,他可不是那些会趋炎附势的人,而季夫人已经不再是尚书夫人。一个只有功名和名声的平民,季戈是不会刻意去讨好的,更何况,这位夫人,从前可对他并不好。
其实,那几个方子,才是真正的证据,这契约却不能证明什么。毕竟铺子是掌柜在经营,如果她说这都是掌柜所做的,与她无关,也是说得通的。
果然,季夫人也很快意识到这证据的缺点,想要直接将罪名全都推到掌柜的身上。
她很聪明,没有明说,而是采用暗示:
“这个铺子虽然是我的,但我并没有插手铺子里的事情。也许,其中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季夫人这话说得漂亮,但是季戈早就挖了坑在等她,现在看见她半只脚踩在坑边,只想推一把。
“你是说,你并不知道掌柜,都在卖什么东西吗?”
经过之前的事情,季夫人已经戒备了许多,不敢轻易直接回答。光是暮芸在身边,就足以让她足够谨慎。以前时候,她可没少没暮芸掏出话来。
“我知道铺子是在卖脂粉一类的东西,但是具体的,我是不清楚的。”
“那好,那就去搜!”
季戈将“执”令签丢到地上,季戈衙役就推开门口的众人,前去暮落阁抓人找证据。
季夫人惴惴不安。
她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奇怪,像是自己正走在别人设计好的路线上。她摇摇头,安慰自己:那掌柜是个熟手了,应该知道会销毁证据。
暮落阁的掌柜被带来时,还一脸懵懂,不知为何。当他看见季夫人和暮芸时,才明白事情要糟,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马上被身后的衙役敲了膝窝。
他站立不稳,直接跪在季夫人身边。
连敷衍季夫人的招呼都没打,就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就像是在忏悔一样。
例行问话之后,季戈直呼掌柜的性命,问他店中的香料,是否是抄袭他人的。
掌柜还未说话,暮芸就在旁边,警告道:
“季夫人已经将所有事情都交代了,你可要想清楚再回答。”
季夫人听见暮芸这么说,差点没跳起来,直骂她阴险。按照她之前所说,她是“交代”了,但是不是“所有”就有待商榷了。
她见掌柜在听见这话之后猛然看向她,她就暗示道:
“这铺子本就是掌柜在管,他卖什么,我可没有插手。这么说,也算交代吗?”
“是呢,你刚刚说,铺子里卖的东西,你都一概不知。就算是有人指认你们盗窃我制作的东西,你也并不知情。”
暮芸那后半句是她故意曲解季夫人之前的话,季夫人正要反驳,却被季戈打断。
“不许窃窃私语!”
季夫人更是嫉恨季戈,可她害怕季戈还要打她板子,就生生憋住,没有解释。她现在受伤部位还疼着呢,虽然没有流血,但一定已经红肿了。她本想跪坐着都不行,只能直挺挺地跪着。
那掌柜话听了一半,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季夫人的话,显然是要让他顶缸啊!县令既然将他抓来,而不是直接将他关进大牢,就是事情尚且不明晰。可按照季夫人刚才所说,一旦事情被敲定,他定然是要被直接牺牲的那个。他每每讨好季夫人,可那只是因为季夫人是给他钱的人,但要是这钱是要拿命来换,他却是不愿意的。
“这……大人啊,我根本就是个傀儡啊!”
掌柜一说话,暮芸就露出了喜色,而季夫人则不敢置信地望着掌柜。她不明白,掌柜为何会突然反水?
不管众人的反应如何,掌柜却说了另外的事实。这事实与玉意所说的,有重合。那便是,季夫人的确要求他偷盗暮芸的创意,买来暮芸店里的护肤品,找香料师傅配出一样的味道,而后再卖出更便宜的价格,以此来夺取暮芸的客源。
“你撒谎!”季夫人大叫。
“咆哮公堂,杖十!”
季戈再次丢下令签,衙役们一拥而上。
掌柜眼中闪过快意。他平日和季夫人相处时,季夫人总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像是他讨好她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本来也没什么,可是他受不了季夫人时常露出的鄙夷目光。想他一直一来都当着掌柜,外人见到他,即便不是恭恭敬敬,但也有好脸色,哪里受过季夫人这种态度。他早就怀恨在心,看见季夫人受难,心中快意。
他将季夫人吩咐自己做的事情都说了,还拿出他与那名香料师傅的契约,那上面也有着季夫人的手印。
季夫人见他倒盘子将她暗中吩咐他去做的事情都说了,就想吐血,衙役们的板子一停,她就觉得眼前一黑。但她在季府里被养得很好,身子骨强硬,硬是没晕过去,眼前黑了一阵,又亮堂了起来。
“人证物证俱在。季白氏,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季夫人还想狡辩,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人,那人一见堂上堂下的人,差点没跌倒。
“原来是真的!”
“老爷,你总算来了。”季夫人如同看见救星一般,低声叫道。
季涵看见她,却是狠狠瞪了她一眼。
他今早就和季戈乡绅约着吃早茶,正吃到一半,突然家丁来报,说是家中进了衙役,带走了季夫人,正在家里搜什么东西。家丁说得不清楚,他就以为是季戈着人请季夫人过去。至于东西,他猜是季戈早些年,有东西落在季府,现在来找了,便没有在意。
和乡绅一口气聊到了中午,他们就约着一起吃饭。
他们换了地方,就和再次来通报的家丁错开了。等他得知自家的夫人已经被抓到府衙审问时,他午饭都吃完了。也不顾满肚子的汤汤水水,他一口气奔到了府衙。
可还是晚了,季夫人已经被定了罪,季戈手中正握着令签。若是那令签一落地,季夫人就要被拖进大牢里,被关押了。
“儿……季戈,你……”
“堂下何人?”季戈例行问道。
他一瞧见季涵,就想到自己曾经被季夫人欺负的那段时月。季涵的所作所为,被称为助纣为孽也不为过。
“在下是辞官归隐的季涵。”
季涵刚说完,就有人说道:
“住得那般大的宅子,每天招摇过市,还归隐,也不怕脸红。”
季涵不好追究,只念着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妻子,殷切看着季戈。
“你有何事?”
见季戈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季涵原本想要用人情将季夫人接回家的事情,怕是要黄了。
他斟酌一番,说道:
“我妻子季白氏身体虚弱,不能在牢中呆着。大人您看……”
“不想坐牢也可以,你们可以用银钱,赎她的罪。”季戈示意师爷靠前,和师爷说了句什么,而后说道,“暮芸将店内的损失报上来……其实也不用,直接将暮落阁这些天的收益都交上来就行;师爷,算一下刑部规定的赎人价格,也由季老爷付清;最后,还有本官劳力伤财地开公堂,也算在赔偿范围内。”
师爷早就翻看着暮落阁的账本了,而后捻着胡子心算了一番,报出一个数:
“暮落阁近些天的收益,二十七两四十一文;赎人总价,一百两;开公堂和各位衙役的工钱,十两八百文。总共是,一百三十七两八百四十一文。”
还不等堂下众人的反应,门外的人已经开始唏嘘起来。
“看不出,一个小小的铺子,不到十天的收益,都快二十两了。这也太赚钱了吧?”
“赎人一次一百两?怪不得那些有钱人家仗势欺人,怕是这点钱对他们来说,只是小钱吧?”
不论门外如何,季戈却还是冷着一张脸,并没有因为堂下有他的父亲,他就有好脸色。
“阁下可听明白了?先交钱,再给人。”
季戈面无表情地看着季涵咬牙切齿,而他则和暮芸暗暗交换了一个眼色。
季夫人则如斗败的公鸡一般蔫着,在季涵进门就给他一个眼神之后,她就再也不敢出声,也不敢看季涵的脸色。
经过这次公堂事件之后,季夫人果然安分了很久。
快要过年时,她终于忍不住,出来搞事情了。这并不是说,之前季夫人一直无法出门,而是她被传讯公堂之后,就被季涵关在了祠堂七天,然后又被禁足在院子里一个月。
一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天气开始凉了,季夫人一出来,就首先去了暮芸的铺子,给家里的几位都买了皮毛之物。
暮芸到铺子里听见这消息,还反复确认了,季夫人真是来买东西的吗?给钱了吗?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她还有些懵。
这天。
季夫人难得来暮芸的院落中,一来就送东西,让暮芸受宠若惊。
“转眼就要到新年了,我们之间一直僵着,怕是年都过不好。我今天送来东西,就是想要将我们的关系修复一下,不让老爷难做,也不让外人看了笑话。”
这是季夫人第几次求和了来着?第三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