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府衙之中,她就遇见了这样的事,便让她想起了她最初见到季戈的时候。她认为季府是她的地盘,所以随意的针对季戈,也毫无在意。那时,她明明知道季戈是季涵的亲生儿子,但还是故意装作不认识,并且说他是登徒子想要猥亵自己,还找来一家丁硬生生地将他打了一顿。
也幸好季涵来的及时,要是他再晚来几步,怕是季戈不是半残也会重伤。不过,也是因为季涵能够这么快速的赶来,让她知道季戈在她心中的分量是不一样的,也使得之后她针对季戈时,更是不择手段。不过是过了不到十年的时间,两人的地位就发生了巨变,而此时的季戈,显然是以公正为表象,其实不过是公报私仇,给当年的事做一个了结。
她心中虽然明白,但是却无法表现出来。若是说中了,季戈可能会恼羞成怒,从而在更加严厉的罚她,于是她就只是瞪着季戈,并不说话。
季戈看着她,冷声问道:
“堂下何人?”
季夫人深吸一口气,强硬的将自己的怒气压下,而后说道:
“民妇季白氏。”
“季白氏,你可知道本官为什么要召你前来?”季戈掀了掀眼皮,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玉意。
“民妇一直在家里,本分老实,并未作出任何恶事,所以,并不知道大人为何要召唤民妇。”
季戈听见她这做作的解释,心中冷笑。
“可是,刚刚便有三人击鼓鸣冤,说你在府中为难下人,并且用肮脏的手段,偷窃别人的秘方,还恶意攻击他人的铺子,可有此事?”
“民妇并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季夫人继续装傻,她方才被那一顿棍子打得有些茫然,可是她却记得自己在进门时,看见了玉意的身影。她偏头去看,果然见玉意跟自己一样跪在地上,便知道玉意,这人是背叛了自己。
她心中虽然有几分忐忑,但是她深信,以自己的灵活嘴舌,定然能够将事情糊弄过去。
她却并未想过她能够糊弄过去的人,只有季涵一个人罢了,而季涵只是因为跟她有多年的夫妻情分,所以有些事情她明明看得清楚,却并不会在季夫人面前明说,给季夫人脸色看。季夫人却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的伶俐口齿。
她先是暗自思索了一番,将打好的腹稿都整理一遍,才哀声说道:
“民妇在家中,向来与我这庶出的女儿有几分误会。我虽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但是往常都待她极好。今日却是不知因为什么缘故,竟然将我告到了府衙中。”
她这么说着,便垂下脑袋,完美展现了一个关心庶女的主母形象。
府衙每次开堂审问之时,大门都是要打开的。一方面,是为了让众人都能够监视限令是否公正;另一方面却也是威慑,让民众们不敢轻易做下恶事。此时,门外已经聚集了许多人,都是听说镇上的新贵——季府出了大事,凭着一腔八卦的心情前来打探消息。
像他们这种一般人,怎么见过这么高深的表演手法,都以为季夫人是真的关心庶女,并且都为季夫人感到不值,纷纷暗叹暮芸不识好歹,竟然将这样关心自己的主母,告到了县令这里来。季夫人听到门外而众人都一边倒的向着自己,心中更是确定自己能将事情全部圆回去,不会让季戈抓到痛脚。
季戈显然已知道季夫人的德性,并没有将心思都放在季夫人所说的话,若是他真的要分析季夫人所说的每一句,恐怕就要像那些围观的众人一样,既要费脑细胞思考句子里深刻的含义,还要主动跳进她的陷阱里。
两人互相之间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战斗,怎么会不知道彼此的性子。
季戈直接忽视了季夫人所说的话,对玉意说道:
“你将方才所说的话,再说一遍。”
季夫人见季戈出了直拳,根本不理会她的拐弯抹角,心中直骂。但她又不能对季戈做出什么,也不能对她口中所称呼的玉意做什么,毕竟是在朝堂之上,她可不能够直接以言语威慑玉意,让她不能说出真相,便以眼神示意。
季戈的一番话,便将玉意推上了浪峰肩头,她不仅要面对府衙中所有人的视线,还要背着那些围观众人的道德谴责。不过一会儿的时间,她背后就已侵满了汗水,嘴巴更是哆嗦着,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暮芸在一旁看得着急,却是玉瑶不动声色地暗暗踢了玉意一脚,低声说道:
“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若是你说了出来,众人说不定就会转而站在你这边,季夫人也由我们来帮你摆脱。你根本就不用担心其他。若是此刻不说,你不仅要面对季夫人的怒气,还要被众人指责,并且可能背上蒙骗朝廷命官的大罪。”
玉意被她说得浑身一哆嗦,似乎压在心中的那些冷汗,都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她稳了稳心神,坚定地说道:
“季夫人在府中对我们非打即骂,还曾经让几个丫鬟因此送了命。我家老爷原本有个庶出的儿子,便是因为受不了她的折磨,才跟家里断绝了联系。不仅如此,自从我家二小姐回来之后,她就时常针对我家二小姐。这一次,她买下了一间铺子,着人去二小姐的店里买一些护肤品回来,再找专门的香料师傅,来调制相同的东西卖出,还扬言要用这些假冒品,将二小姐的铺子挤掉。”
暮芸听到玉意的说法,顿时瞪大了眼睛。
玉意所说的,却与之前有些不同。
她没有说暮芸曾经给过季夫人一个方子,还有季夫人的铺子里,也有季夫人自己人制作的手霜和护肤品,再来,就是季戈的事情。
最后一件事,玉意虽然知道季戈,但是她并没有见过季戈这个人,而且她从进府衙之后就没再敢抬起过头来,也不知道季戈长得是何样子。她只觉得这件事情是能够证明,季夫人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主母,所以才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她却并没想到,她口中之人便是堂上的县令。
第二件,她故意抹去季夫人店铺之中也有他们自己制作的东西,便是想要借此狠狠地打击季夫人。她却是撞了好运,因为季夫人是将店铺完全交给掌柜的去打理,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铺子里都卖了些什么东西,但她对掌柜的强调过一句话,那便是暮芸铺子里有什么,她们铺子里就必须得有。
第一件,她没说暮芸曾经给季夫人方子的事情,也是因为想要将事情掩盖过去,给季夫人带上完全抄袭她人作品的大帽子。毕竟她现在已经站在了季夫人的对立方,若是不能将季夫人狠狠的踩在脚下,那么季夫人一翻身,定然是要将她狠狠收拾一顿的。
她并不想给季夫人这样一个机会。
季夫人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忘了季戈给她的警告,大叫道:
“我往日里对你多好,你竟然帮着外人来对付我,还污蔑我!我这么多年来,竟然是养了一头白眼狼。我……”
季夫人还未说完,便被季戈再次扔了令签:
“咆哮公堂,板十!”
季戈的话音刚落,就有衙役上来,再次将季夫人按住,季夫人见她又要打自己,就破罐子破摔。既然要打,那她就要说个痛快,于是指着那丫鬟,各种不堪入目的恶意言论从她那张嘴里喷出。
原本围观的众人都惊呆了,在他们看来,季夫人是从季府里出来的,本身就算是个官家夫人,怎么着,那教养应该是比他们这些人好许多的,却没想到她一出口竟然是这等恶言恶语。再加上方才玉意所说的种种事迹,他们便不再站在季夫人的身边,反而开始声讨她。
季夫人骂到一半,才想到自己此时的状况,她悚然一惊,安静下来。听见门口的众人议论纷纷,都是对她不好的言论,她的冷汗都要下来了,望向季戈和暮芸的目光,像是夹着枪,带着刃。
季戈却像是没瞧见一般,再次问向玉意说道:
“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玉意此时才敢抬起头来看向县令,并且坚定地点头:
“奴婢说的都是实话,若是有半句虚言,就天打五雷轰。”
她的确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只是她确实挑选了最有利于暮芸她们的实话。其她的,只是没说而已。季戈当然也听出了其中的猫腻,他也知道玉意掩盖了一些事实,但是他问的是,玉意所说的是否是真相,并没有问她是否还有隐瞒。
季夫人被打完了板子,立刻跳了起来,说道:
“她所说的都不可信,她只是个奴仆,怎么能够言语主子的是非!”
季戈仍然看着季夫人,而后问道:
“她与暮芸,可是亲戚关系?”
季夫人没懂她什么意思,反问道:
“她们是亲戚?”
若是真是这样,她也就理解为何玉意会背叛她了。
季戈皱眉,看着季夫人的目光,像是看傻子。
“当然是没有任何关系的,我这样问你只是为了确定这一点而已。既然她们没有亲戚关系,那么,她的证词就是可以信的。”
正在这时,有人走到季戈身边,低声对他说了什么,还将一张纸递给了他。那人将东西交给季戈之后,就立在一旁,看起来像是个师爷。
季戈淡淡地瞟了一眼,看向季夫人,说道: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季夫人暗想,季戈所说的人证,应该是玉意,但她并没有看见任何物证。
难道,是刚才那人拿来的?
“哪里来的物证?你们如果要找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做假证,我可是不认的。”季夫人想到一个可能性,就如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问道。
“假证?印有季夫人你手印的契约吗?”季戈将刚才才拿到手的纸扬起。
虽然距离很远,并不能看清楚其中的文字,可执掌下方红彤彤的手印却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