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大多是识圈的,不是它们的领地,它们一般不会侵犯,但若是遇见了它们无法抗拒的事情,它们也只能迁徙。这也是林锦言猜测林中出现熊的原因,城东沟的山林里,往常是没有这种凶狠野兽的,都是些小型动物。
暮芸被她一提醒,才想起上一年村中有好几人,都丧生在那野畜牲的口中。
她立马抓紧了林锦言的手,林锦言回头看她,明白她的担忧。
“你莫要担心,上一次我能够在虎口下逃生,今年也不会轻易被那些畜牲给伤了。”
林锦言故意用了“伤”一词,是为了强调。暮芸自然也听出来了,她不认同林锦言的自大,却没说出口,只是捏了捏她的手掌。
她不赞同又如何?难道让她赋闲在家?林锦言是绝对不同意的。她喜欢林锦言,也知道她的性子,她是宁愿在危险边界小心游走,也不会因为危险而偏安一隅。
暮芸虽然懂得,但她却不赞同林锦言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还坚持上山打猎。
带着几分妥协,她说道:
“你有个猎户朋友吧?他叫……徐明对吧?你下次上山打猎,就跟他一起吧。你若是一个人上山,我实在无法放心。”
林锦言也知道暮芸是为了自己好,便点头应了。
两人气氛和谐,林锦言随手打了两只野山鸡,又从陷阱里捞出一只野兔。暮芸觉得这些就也够了,就和林锦言一起回到了家。
回到家时,黄氏正在做针线活,林琅在一旁学得有模有样。自从上次林琅给暮芸看了自己所修的一家三口之后,林琅便觉得家中只有暮芸最懂得她,是以只要她绣出的作品,得首先给暮芸看。暮芸也知道不能一味的夸奖她,在林琅给她看绣图时,三次中有两次,她都会先夸奖,而后说出其中的不足之处。
这种方式,林琅很容易接受,因此暮芸在林琅心中的分量更高,几乎要越过黄氏了。
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了一顿团圆饭,不必细说。
隔日。
黄氏将堆了许久的衣服,一盆端了,想要去河边洗。暮芸看见之后,连忙接过了这个活,让黄氏休息。黄氏再三推脱都熬不过暮芸的坚持,便也放手让她去了。
城东沟这边,洗衣服的地方,就只有那一条小溪。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在这溪边洗衣。暮芸过去的时候,那小溪几乎已被占满了。她随便找了一地方,这张盆放下,准备洗衣,却听见旁人言谈间,提及自己熟悉的名字。
“我看呐,那林家的小哥却是个忠贞不二的,你没见她从来不对别的女人多看一眼。但是只要他媳妇儿在跟前呀,他那双眼睛都在放光啊。”一个脸像锥子一般的女人说道。
“哎哟,你可别说这话了,什么忠贞不二的?你刚才没听说吗?刚才有人在山林,看见两人在拉拉扯扯。我看啊,他们刚才一定是在树林里,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出了树林,那小伙子不认账,那姑娘才缠着她吧?”锥子脸旁边一个富态的妇人惊道。
“你可别血口喷人啊,林家的小子是个多好的人呢。”锥子脸不信。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他看起来为人正直,他就真的是个正直的人呀。这些表面上看起来挺正人君子的人,私底下不都是不堪入目的吗?”
暮芸在这边想着,林家的小子,那就只能是林锦言,林家除了锦言以外,并没有其他的男人。刚才开口的女人一定是在说,她家的林锦言和她的事情,而后那人却说的是谁?
两人说话越来越小声,那言语之间的措辞也越来越不堪入耳,已经算是在随便编排她们林家了。
暮芸怒气上涌,丢下手中正在洗的衣服,站起来,俯视她们,说道:
“你们别胡说八道!”
那两人像是才发现暮芸一般,抬头看向她。
锥子脸说道:
“呦,这不是林家的媳妇吗?怎么在这呢?还端着衣服,要洗啊?”
另一人,也就是那富态妇人接口道:
“我听说林家的钱多着呢,主屋的地板下面踩的,都是明晃晃的银子。你们家有这么多钱,怎么还出来洗衣服呀,也不怕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这话说完之后,给锥子脸使了个心照不宣的眼色。
锥子脸意会,接着说道:
“作为女人呀,赚那么多钱干什么呢?你赚的那些钱,还不都是到自己夫家手里。他若是看不上你,随便就能找一个女子替代了你,你的钱也就没了。”
“说的是呢,作为村里面的媳妇,会那么多其她的,有什么用?还不如多生几个娃,你看那烟芜,别的本事没有,怀孕的能力可是一等一的好,还没成婚就流了两次了。这等丫头,若是放在一般人家还不都得供着。这也难怪你家夫君呀,已经看不上你了,现在怕是想要将那烟芜拐上床,好替他生崽子。”富态夫人带着几分得意说道。
“一个女人,若是自己的肚子不争气,那夫君被别人抢走,也是理所应当的,怪不了别人。”
暮芸听到她们说这话,肺都要气炸了。她和林锦言同床共枕一年半,可真正做那事情,却是只有半年的时间。虽然时间并不长,但是她却觉得在这段时间内,自己都没有怀孕,是件好事!因为她不想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却需要和他们一起吃苦。她想要给她的孩子更好的生活,而不是每天为了吃饱肚子而发愁。
她的这种想法,大概只有林家的人懂得,在外人看来,却是她这个儿媳妇没有本事,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而她本也不屑跟她们说这些,因为她已经从季夫人的身上,看见了这些女人的悲哀。她们是已经被定型的,就像是认定西瓜一定是椭球体的,从来没想过世上还有正球型的西瓜,更没想过,西瓜还有长方体的!
那两人看她只是怒瞪着她们,却没有出言讽刺反驳,更是变本加厉地说道:
“哦,还听说,你原本是被安家村的陈家救了的,还抢了人家的夫君。你也真好意思呢,过上了好日子,却将曾经的恩人弃之不顾。”
“说不定就是这个缘故,所以你的肚子一直没有消息——是因为你忘了本,所以神仙不肯降福,你也就没有孩子的缘分!”
暮芸听她们总说孩子孩子的,那富态妇人,似乎更是觉得生得多,便是好,就问道:
“你很能生吗?家里有几个孩子?”
那富态妇人没想到暮芸一张口,竟然是这样的问题,有些呆愣。但不过眨眼,她便想到了回应:
“你问我?怎么着,你想学我生孩子啊?那这可就惨了,生孩子可是学不来的。你就算学着人家开店,却是学不会生孩子的!”
富态妇人说完,就和锥子脸一起哈哈大笑,看向暮芸的目光,像是看一只不会生蛋的家鸡一般。
“生孩子的确要缘分。可,也不见得越多越好。”暮芸压住自己的怒气,冷淡说道,“就算生得再多,养不出一个好的,也不过是给家里增加负担罢了。人都说,凤凰一次只产一颗蛋,一颗蛋孕育要千年。而那些地沟里的老鼠,墙缝中的蟑螂,才会一次生好多。生出来的孩子,也不过和他们的父母一样,同在地沟墙缝里,苟且偷生。”
暮芸将最后四个字念得很慢,很清楚。那两人在听见这个词之后,脸色变得铁青,原本还嚣张地气焰,在暮芸之后的话中,慢慢熄了,但因暮芸那暗讽的眼神,怒气也上来了。
她们站起身来,怒瞪着暮芸。
“你还真是有胆量啊,一次性骂了我们所有人!”那锥子脸原本只是,羡慕暮芸能够嫁给林锦言这样的男人,但是暮芸说话不客气,她也怒了起来,想要将战线拉长,让所有人都针对暮芸。
“我只是实话实说,也并没有说你们是老鼠蟑螂啊。不过,有些人就是不自信,不相信自家的孩子是世间最好的,便认为自己的孩子跟自己一样无能。”
两人听了,原本铁青的脸变得更加狰狞。暮云所说的话,就像是在说她们主动承认自己是老鼠蟑螂。她们不能代替所有人,所以这个亏,她们也只能自己吃了。
暮云不再理会他们,坐下继续洗衣服。
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她就算是说破天去,她们不能理解,她也是对牛谈琴,最终不过是鸡同鸭讲。
与此同时,季家迎来了一位贵客。
季府守门之人,对季戈分外熟悉。季戈可是季府里唯一的男丁,即便是不认识大小姐,也不会不认识季戈。虽然季戈已经单方面决定,与季涵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季老爷却一直惦念着他这个儿子。
毕竟,季戈可是新科状元,至于季涵对他寄予了非常深厚的期望。而季戈因为季夫人的缘故,对季涵已经失望,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来季府的。
显然,守门之人也想到了这个缘故,连忙将季戈迎进门,而后直奔季涵的书房,想要将消息立刻说给老爷听,至于季戈所说,要见二小姐的话,他是故意没有明说的。若是他说二小姐不在,那少爷定然会立刻离开,这可就不美了。要先将他留住,之后的事情,自然是老爷来处理。
老爷见了他,定然是高兴的,说不定会给他赏钱。
他太过欣喜,也一直猜测着,老爷会不会因次给自己打赏,更深的则是,如果打赏,是打多少啊?他没注意到,自己这般着急的样子,却是落尽了一人的眼里。
那人光是看着他的动作神态,就已经明白来人是谁,而且打算先一步将人赶走。
这人便是季夫人。
她最看不得的,就是季戈。在季戈小的时候,她没少给他下绊子,可他身边那个老嬷嬷,精得很,总是能给她破解了。她一直想除掉季戈的心,到现在都没有变,但因为季戈已经成为了朝廷命官,她若是没有十全的把握,是不打算再对他下手的。
但在平时,她却是见不得他。只要一见到季戈,她便想起季涵曾经很喜欢的那个妾室,接着,她一天的好心情都会坏掉。
不过,若是能见到他吃瘪的样子,却是会让她开怀很久的。
她一面猜测着季戈上门的原因,一边向着门口走去。
走得近了,她便看见了坐在门口小亭子里的俊朗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