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一瞬间就想到了暮芸,将首饰盒递给自己的场景,不禁有几分嫌弃,她说道:
“二小姐见到鸡汤之后,还跟我说了好多夫人的好话……”
还没等丫鬟说完,季夫人就将她的话打断,厉声问道:
“什么二小姐?她不过是个庶出的野丫头罢了。”
季夫人正在心中埋怨,却感觉突然肚子中绞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她肚子里搅和。
那原本端来鸡汤的丫鬟,此时也察觉到了事情的变故,心中惴惴不安。
季夫人才喝了半盅鸡汤,便突然面色发白,看向她的目光,带着质疑,而后推开她的手,要贴身的大丫鬟扶她去茅房。
季夫人怎么会腹胀绞痛?在她将鸡汤装好,端来季夫人院落中途,她并没有一刻钟离开那个食盒,所以不可能是被人动了手脚?莫不是她刚才下药的时候下错了?难道是在鸡汤翻煮的过程中,就有人提前下了药在里面?
这丫鬟一时想是自己出错,一会儿又想是别人构陷于她,脑子里一团乱。
正当这时,门外之人突然通报说,季涵前来拜访。
季夫人此刻正蹲在卧房里,用便盆解决肚子里的问题。
她方才还未出门,便觉得憋不住了,才让丫鬟连忙端来便盆,让她迅速解决,所以此时屋中都弥漫着一股恶臭。她没想到季涵这个时候却来,一边吩咐着让人把香点上,一边打发人去将季涵拦在门外。
但季涵已经走到了门内,闻到这味道,便皱起了眉头。
他问那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丫鬟:
“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这般味道?”
那丫鬟本就心神恍惚,看见季涵来了,一时心神不定就跌坐在地上,竟是给季涵跪了下来。
季涵心中恼怒,以为季夫人是在屋里藏了什么东西,或是什么人,连忙跑到屋内去。他见季夫人正隔着屏风蹲在地上,便大概明白了那股恶臭来自哪里,只好尴尬地退出门去。
“你这是吃坏了东西?”
季夫人怎会这般简单地就放过坑害暮芸的机会,可她此时却不能够直白地说出。
她便期期艾艾地说道:
“妾身也不知啊?妾身刚刚才从暮芸那里回来,才刚坐下,就有丫鬟来给妾身端了一碗鸡汤。妾身也没有多想便就吃了,没想到那鸡汤还未喝完,我就成了这样。”
季涵这才想起来,要给自家的夫人请个郎中。
他连忙让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厮去将镇子上的郎中请来,而自己则又向室外挪了几步。
屋中的恶臭都弥漫到了屋外,他简直不能忍受。
季涵这时也想起自己找季夫人的缘由,便问道:
“暮芸院门口守门之人,你安排好了吗?”
“我刚回来就成了这般凄惨模样,怎么能顾得上她院门守门之人?老爷,你也太不体谅妾身了,妾身都到了如此地步,你却还要逼我为一个晚辈做事情。”
季夫人说着,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季涵最烦女人哭,他一听到便觉得烦躁非常。但他此时如果自己不表现出对季夫人的关心,季夫人定然会哭闹不已。
他便点了身边那跪坐在地的丫鬟,问道:
“你来说说,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丫鬟也知道,这时便是将功补罪的过程。若是一句回答得不好,便会同时被季夫人和季涵同时嫉恨。若是那般,那她就不能够继续呆在季府,在镇子上也无面于世了。
这时,郎中也来了。
丫鬟断断续续地将端鸡汤的整个过程都说了,还重点说了自己在暮芸院中停留的事情。
季夫人此时也站了起来,但是她双腿却用不上力,必须要身边的大丫鬟扶着她到床上,才能够有郎中来把脉。郎中很不喜欢屋中的味道,但也因这味道,知道了季夫人是为了什么,更是想要尽早解决此事。
他将手搭在西夫人的手腕上,正要认真听麦,便听见夫人一声哭嚎:
“老爷啊,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之后,她又继续期期艾艾地哭着。
季涵被她哭得烦闷,爆喝一声:
“别哭了!”
郎中正要第二次见面,再次被打断。季夫人听见季涵对自己这般凶,心中不畅快,便叙说着这几年自己为基础的付出。她还重点说了,因为自己累坏了身子,怕是今生都与儿子无缘了。
季涵被她说得更加恼怒。
当他正要爆发时,却是那郎中怒吼一声:
“都安静,还想不想让人听脉了!”
两人一时被郎中的气势所压,都安静了下来。
郎中把完脉,边收拾药箱,恭敬地走到季涵的身边,躬身说道:
“夫人这是食用了微寒利泄之物,药力凶猛,盖是泻药一类的什物。我开一个方子,可以暖一暖夫人的胃,但这腹泻一事,还是要等夫人自己泄尽为好。”
季夫人一听那郎中说自己生病的原因原来是吃了泻药,便想到:若不是那丫鬟故意下错了药,便是暮芸察觉之后,将两盅鸡汤对换了过来。
她掌管技术多年,自然不承认是自己手下的人对自己心怀不轨,便将所有的怨气都推到了暮芸的身上。
郎中一走,她便哭倒在季涵脚边,说道:
“定是暮芸!她未来之前,我们府中从未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将府上府下打点的井井有条,何人敢碰我?现在她一来就出了这样的变故,定然是她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季夫人越说便觉得自己有理,忍不住偷偷打量季涵。
季涵虽然觉得季夫人有些过分了,但也却她言语中的确有几分道理。他不知道到底是谁是错,便让人将暮芸叫来,让她与季夫人同时对质,看看谁比较有道理。
暮芸进来之后,看见房中的情形,便也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却故作无知地看向季涵,问道:
“爹爹,你来找我是为何事?”
季涵看着暮芸似乎并没有任何羞愧的脸,迟疑的问道:
“夫人被人下了药,你可知道是谁干的?”
暮芸一脸懵懂问道:
“被下药,她不会是吃了什么东西坏了肚子吧?”
季涵摇了摇头,说道:
“方才郎中已经看过,确认是她吃吃了泻药。”
暮芸则疑问道:
“那是什么东西上下了泻药?”
季涵指了指桌子上还剩下一半的鸡汤,说道:
“应该是这里。”
暮芸见到那鸡汤,仿佛恍然大悟,然后看向跪在一边的丫鬟说道:
“这鸡汤可是与我那一盅放在一处的?”
那丫鬟连忙点头说道:
“是的。”
暮芸想了想,道:
“那就怪了,为何是一口锅里出来的一锅鸡汤,只是分了两碗,便有一人吃了之后腹泻不止;另一人却状若无事。”
季涵此时连忙拉住暮芸的手,说道:
“你也喝了鸡汤?身体可有不适?”
暮芸见季涵这般担忧的脸庞,心中克制不住地温暖起来,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并无。”
季夫人却已经被他两人这一问一答和面一样的质问方式给磨没了性子,她恨不得起身跳起来。
她说道:
“这还不简单?定然是你知道另一盅鸡汤是要送给我的,便在那里投下了泻药,让那丫鬟递给我喝。”
暮芸看着纪夫人的脸,像是看着怪物一般,说道:
“我为何会想不开要给你下药?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既然这鸡汤要经过我的院落,而后再到你的院落,若是我直接下药,让你腹泻,首先被怀疑的便是我自己。我还没有笨到那种地步。”
季涵听了她的话,面色却冷了起来。
暮芸也知道自己有些大意了,一不留神便将心中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但既然话已经出口,她便没有理由再收回来。
她试探性地问那丫鬟:
“你将那鸡汤从我那,端到季夫人的院落中,可是有离开的时候?”
那丫头连忙摇头,说道:
“不曾。我从鸡汤出锅之后,便一直守着那食盒,从未离开过。”
暮芸点了点头:
“既然是这般的话,那应当是下药之人,将药粉撒在了食盒右边的那盅汤里……”
“不可能,我明明是下在左边的!”
那丫鬟本就一直在努力回忆自己送汤的过程中可曾出现的失误,也因此将自己的犯罪过程回忆了许多遍,此时一下被暮芸提起,便下意识地反驳。她反驳完之后,还非常肯定地看着暮芸,却没想到屋中所有人望向她的眼睛,都如同是看傻子一般。
暮芸本就是为了诈一诈这个丫鬟,得到了答案之后,便不再理会她了。
诈人真话,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转而看向季涵,说道:
“爹爹你看,这事情的元凶被抓住了吧?跟我是一点关系的都没有。”
季涵看向纪夫人的目光仿佛猝了毒。
这丫鬟刚才还跪在屋里,那人定然是季夫人院中的人。
季夫人院中的人听谁的命令?
自然是季夫人的。
那下药一事,便是季夫人下给那丫鬟的命令。只是不知为何,最终中了药的,却是季夫人自己。
他扬起手来就想打季夫人一巴掌。
季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反应极快,在季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立刻跪下,拉住季涵的手,大声哀求道:
“这事与夫人没有关系,是我自己擅作主张。奴才是看不过暮芸刚刚来到季府,就对夫人指手画脚趾高气昂,所以才命令手下的丫鬟给她下了药,只是没想到弄巧成拙,反而害了夫人中药,都是我的错,请老爷莫要责怪夫人。”
季涵的目光,在季夫人的心腹丫鬟和季夫人之间来回转动。
若说季夫人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手下人的动静,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不确定,是季夫人自己亲自下的命令,还是真如这丫鬟所说,是她自己擅作主张,想要将暮芸教训一顿。
他一时有些纠结,便看着季夫人说道:
“你的好丫鬟,你自己收拾。”
他说完,就退到一边,想要看这两人如何收场。
季夫人虽然感念自己的心腹丫鬟在自己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但是她却并不想给暮芸道歉。她看暮芸也没有丝毫想要原谅她的态度,便知道若是自己一直忍着不道歉,那暮芸也是定然不会有什么表示的。两人如果都是一直沉默,按照季涵的性子,定然是不会轻饶于她的。
她便忍下自己的憋屈,缓慢地走到暮芸的身边,低声哀求她的原谅。
“你就原谅这丫头吧,她也是一时冲动。”
而她的心腹丫鬟也是将戏演到了极致,此时已经膝行跪到暮芸的脚边,抱着她的大腿,哭嚎着自己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