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些未完成的光阴,消逝中的看不见
那些严冬、草根,我们的辩论和理想的江湖
是否要随着天空暗下来?然后成为墓碑
栽进我们这些泥土。
在重庆,一生和一分钟没有区别
我们看见铁轨:远了、老了、铺向北京
就像我们的生命和生活
那是些野菜之歌,在沙漠里种过
然后移植到天上。
我知道你要把他和他们重新带回来
就像你的短暂离开
不过是把两座城市变为一架老式电话
在思想的暮色里打来打去。
同样的抱负、日渐稀少的远大前程
也许就要在曾经的努力中隐于泥沙……
那条踩碎的公园路、坏名声、众多的谈话
和去年一模一样的结伴者
在郊区的水面,被阳光冲洗干净。
就像一切都未发生。
而你有着藏剑三十年来最后的机会
如同搬一把椅子要移动的灰尘
你在火车上回望前生和假想的纸花……
其实,你是压在枕边最久的一首好诗
你要把自己送到北京去发表。
2:
我们是一些活在诗歌郊区的人。
多少年的民间,从自己心里流过和消逝。
每日漫无边际的谈话、文字里的散步
时间就像一窗的风
不经意就把我们翻开、晾干。
就像那些阴天里的生鱼片和大海的关系
雨水转凉,它被女主人吊来吊去。
汉语的叹息,加深我们内心的荒凉
在离开家的时候,只有一些词
让你想起重庆、想起你是胡琴和远方。
比如:沙坪坝、粮食、李海洲、公园的前后门……
你要活在这些字里,像季节活在树荫下
像眼睛活在脸上。
很多年了,我们都在忙于前程,
为生计而暂离诗歌。
像一群麻雀从时间的后腰穿来插去
有时候我们会说到将来
说到活着还是死去、东西两边的口语和皮肤
种族、血统、瑞典那些糟老头……
或者说到我们是否也会成为不死者?
如同那些诗歌烈士。有时候我们结伴出游、
指点江山就像指点女儿做练习题。
我们是青草成为天空下最大的土丘
秋天后就石榴一样饱满,就把自己比作天才
但拒绝自弑。因为大地深远
它并不是谁都可以开采
还因为活着也许就意味着我们的牺牲。
3:
那是一场未完成的盛宴
你是迟到了一年的告别者。
有一片墓地,就在你必经的路上
仿佛你就是那些变成石头的灰
要从身体上长出野草。你在那里看见桂花
女儿们长大成人,长成桂花
我们回去,一起回到那堆埋骨的地方。
友谊只有分开才能发现?
火车把你带来带去,你疲倦地挂在城市
像我把自己挂在不被理解的工作中。
从那片墓地的交叉小路走过,杂草飞过天边
下午的重量也许是一列火车的速度
在碎石和铁轨的车站,秋天老了
为什么滑翔机落下,变为一个线团?
其实谁都要面对不同的分开
火车只是其中的一种,还有生死。
而我们是相隔不远的邻居
好比公园的前门和后门、喷水池和假花
天堂或地狱里的十七层和十八层……
好比现在,你家的女儿骑着竹马
你家的葡萄藤滑过公园来到我家。
4:
这是重庆的九月,阳光像女人的皮肤
我被关闭在黑房间里闭门造车
而你在离开,火车的叫声是你和我的对话
要通过时间的灰运到很久以前
那是你的流浪和我的轻狂,在啤酒中
先是狭路相逢,然后引为知己。
其实你正在模仿夏天,而我牵着爱人
穿过不被路人看到的忧伤。
我们不过是两个偶尔要犯些小错误的老孩子
一个爱辩论、喜欢说教、把女人比喻为粮食
一个总是坏坏地笑,想着把策划卖个好价钱
然后批评对方的诗歌、对付共同的敌人、
读书、写作、教育别人也被别人教育……
是智慧把我们变为了真理
其实敌人总是很多,而我们眼里又没有对手
这是一种多么辽阔的寂寞呵!
只能变为两架挖掘机,在文字里
向下挖,然后是煤、是汉语里的炭火。
我们都在准备着不同的出走
和思想一起流亡,像济慈渡过英吉利海峡
用相反的方向回到同一个家。
而现在,大地宽敞明亮,我试图变为落日
走进夜晚并深居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