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刘伯温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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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断案如有神百姓称青天(3)

“带——原——告!”一旁的执事高声唤喝,早有差役将张老汉带上堂来。

郭光亚让张老汉将讼词状子递上来,又吩咐道:“传被告!”

不一会儿,便有一人被带上堂来,立而不跪。

郭光亚打量了他两眼,将手中的惊堂木用力一拍,喝道:“嘟!大胆!下站何人?见本官为何不跪?”

那人倒是不惊不慌,大大咧咧地说:“我是葛府的二管家葛锋,我家老爷派我上堂答话。”

“嘿嘿。”郭光亚不由冷笑两声,心想:我今天就得杀杀你们葛府的锐气,先拿你开刀!

“左右听着,葛锋藐视本官,立而不跪,给我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那葛锋还未转过神来,便被左右的差役拖到下边,噼里啪啦一顿好打,直打得他哭爹喊娘,皮开肉绽。

郭光亚又抽出一支签子,派班头去将被告葛强拘到堂上。

葛府早有耳目混在看热闹的人群当中,得到这个讯息飞快地送回府中。这是葛铭所始料不及的,他原本以为郭光亚决不会把葛家怎样,这样看来,郭光亚已是决意撕破脸皮了。俗言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葛铭与父亲葛强一合计,还是先变被动为主动。葛强在班头未到之前,赶赴县衙。

下边的案子便断得很顺利。判葛家归还张氏田地,付给张家二十两银子作医伤的费用,葛家一切都应下了。这一切都未出刘伯温的预料。此案判决一出,民心振奋,葛家的嚣张气焰遭到重创,刘伯温的声名也远扬。

然而,葛家忍下一时决不会忍下一世。他们将郭光亚与刘伯温恨透了,特别是将刘伯温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早晚有一天要与刘伯温算这笔总账。不将刘伯温扳倒,他们会永无宁日。

刘伯温自然不是傻子。葛家如此服服帖帖不过是些表面现象,背地里必定孕育着更大的阴谋。一方面,他继续兢兢业业地协助郭光亚办案;另一方面,严密提防着葛家的一举一动。吃人的狼无论再怎样伪装,迟早会露出它的犬牙来。

刘伯温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搬出了县府大院住进一条僻静小巷的独门独院内。

转眼之间,半年的光阴已经过去。这段日子里,葛家毫无动静。刘伯温却取得了葛氏父子累累罪行的铁证。他却不急于状告,他很清楚未等对葛氏父子进行宣判,他与县令便会被上边革职查办,他又找到县令郭光亚,两人计议一番,定下了打草惊蛇、引蛇出洞的计策。

刘伯温先是在一次大的酒宴上,装作酒后失语,将正在密查葛氏父子的罪行一事泄露出去,又封了县府的账房,派了几个能算的人核对账目。

这一下,葛铭如坐在火盆上,难以安宁,感到一张大网正向自己扑来,再不挣扎,恐怕今生今世难有翻身之日,故此,他决定放手一搏,先派人干掉刘伯温,还以颜色。

他密令府中豢养的两个武艺高强的杀手,其一便是上次行刺未遂的丁阳松,另一人是高剑飞。两人多年来受葛家的驱使,取仇敌的头颅如囊中取物。唯一失手的一次,便是丁阳松刺杀刘伯温的那次。这一回,一下子派出两名高手葛铭还是不大放心,因而再三叮嘱他俩: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倘若失败,就别回来见他。

刘伯温当然是早有防范,一切计谋都安排在他那间小院里。那户独门独院,从外边看去,很是普通。可实际上,却蕴涵着无数玄妙的机关。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和机关消息,刘伯温的老师在这些方面浸淫了大半辈子,所有真传悉数教给了刘伯温。刘伯温在小院当中要牛刀小试,验证一下老师所授本领的威力。那个小院,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莫说是两名刺客,就是几十号人也会有来无回。

俗言道,风高放火天,月黑杀人夜。经过几回的盯梢、蹲点,两名刺客自认为已将刘伯温所住小院的地理环境和刘伯温的活动规律摸透了,已到了动手的时机,便挑了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前去行刺。

黑沉沉的夜并未给刘伯温带来什么异样的感觉。他像往常一样,敞开两扇窗子,点起一盏油灯,在灯下如醉如痴地读着一卷古书。他读得很入神,丝毫没有困倦要睡的意思。

身着玄色夜行衣的两名刺客,来了已经多时了,隐身在院外的大树上,将院内的情况望了个一清二楚。看到刘伯温背对窗子,拥灯读书,迟迟不肯睡,故一直没下手,在树上耐心地守候。

“噹噹,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门窗紧闭防偷防盗,嘟唧”,巡夜的敲着梆子,高声喝喊着巡夜词。

待到巡夜的走远了,丁阳松与高剑飞一合计,动手吧。

两人轻飘飘地落在小院里,离着刘伯温的背影也就七八丈远,他俩轻手轻脚向那光亮处靠近,绕过一丛桃树,前方又一丛桃树,再往前走,两人就感到离那光亮处还有七八丈远。再走,绕过一处小水池,又是一座假山,再绕过假山又是一丛桃树,再往前走,仍旧是一丛桃树,再走,又遇到一处小水池和一座假山,两人走了半天,离那光亮处仍还有七八丈远。他俩的心中直犯嘀咕,多少次来这里探看,院中只有一丛桃树、一处小水池和一座假山,怎么今天夜里会冒出这么多桃树、水池和假山。特别是,总离着刘伯温有七八丈远,无论如何也走不近。

刘伯温估计这两个蠢货不知进退,干脆让他俩困死算了。于是吹熄了油灯。暗中操动机关,于是乎,丁阳松掉进一座深深的地窖中,高剑飞被倒缚住双腿,他拼命挣扎,却被夹在假山中,动弹不得。

刘伯温知道事不宜迟,火速赶至县衙,将这一情况告知郭光亚,郭光亚派人将那如瓮中之鳖的两刺客绑来,连夜突审。

两名刺客起先还充硬骨头,片语不言。刘伯温则采用“攻心为上”的策略,将两人分隔在两间屋中,先向一人打开突破口。

他明明白白地告诉丁阳松,对于他的行踪他早已掌握得一清二楚,哪月哪天,他踩的点,哪天哪时,他盯的梢,以及他以往替葛铭卖命干下的罪行,一件件,一桩桩,说得丁阳松汗如雨下,心都凉了半截。刘伯温还明白无误地对他讲,即便他俩这次得手,也不会得到葛铭的半分好处,等待他俩的将是灭顶之灾!葛铭准备事成之后,杀人灭口!

这一点,丁阳松断断不会信。他记得今夜临行前,葛铭拍着他的肩膀,满是诚挚地说:“等事成之后,我开坛好酒为你俩庆功!”

可这一切,在刘伯温的描述中,却变得狰狞可怕,让他不敢再往下想。

刘伯温见他心存疑虑,便叫差役唤来一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她是丁阳松的老母,她从不知晓自己的孩子在外边都干了些什么,只知道丁阳松是个非常懂事孝顺的孩子,待刘伯温将丁阳松的罪行告知她后,她一见到丁阳松,像发了疯似的捶打着自己的儿子,她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温顺得如只小猫的儿子竟然为虎作伥,双手沾满了鲜血,为葛铭这样的恶棍卖命,至死还执迷不悟。老人家说:“你个孽障,刘大人的话还不信,你赶快给我去,去葛府看看,是不是一切如刘大人所言,你要是眼中还有我这个娘的话,去了赶紧回来协助大人破案除害。你若超过半个时辰还不回来的话,为娘也就不活了,一头撞死在这里!”

这是刘伯温事先说服的,老妇人虽然爱子情深,但却是个深明大义的人。答应帮助刘伯温劝说儿子,临死前做些事来弥补罪过。

就这样,刘伯温为丁阳松解开绑绳,心乱如麻的丁阳松很快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旁人包括郭光亚都在为刘伯温这一大胆举措捏着一把汗。刘伯温却胸有成竹,在一旁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工夫不大,丁阳松回来了。他并没有像人猜测的那样一去不复返。他的脸色苍白,双唇发干,丢魂落魄,两眼发直。

他进屋便跪倒在地,不待刘伯温发问,便将葛铭指使他犯的罪行全部交代了。

有了人证,让刘伯温感到很是鼓舞。刘伯温建议,夜长梦多,必须当机立断,将葛氏一干人犯收押在牢。

在府内等待好消息的葛铭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步步妙算,却敌不过刘伯温的棋高一着,他毫无防备,便成了阶下囚。

第二天,高安县衙便将葛氏人犯的罪行进行审判,给葛氏一干人定了十桩大罪,郭光亚一面上报,一面行使了先斩后奏之权,将以葛强、葛铭为首的罪大恶极的分子送进了鬼门关。

这个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高安的上上下下,老百姓为此拍手称快,葛氏的亲朋故旧再行营救已于事无补,铁案如山,人死已无可回转。

此案若没有刘伯温的运筹帷幄,决不会干脆利落地将高安的“土皇帝”连窝端掉。刘伯温的美名,经过民间好事者的添油加醋,已成了机算胜孔明、断案盖包公的神人。行省的一些高官对这个刘伯温也不得不刮目相看。

转眼之间,时光已流转到至元五年(1339年)。

仍任县丞的刘伯温,秉公执法,断案如神,不畏权贵,被老百姓誉为“青天再世”。然而他虽然博得了无上崇高的赞誉,但是,在官场这个泥淖中摸打滚爬,心中早已生了厌烦之心。原先是一介书生,好多事情总是想当然,如今亲身经历,酸甜苦辣、个中滋味,难以言表。

不久,刘伯温便遇上一桩颇为棘手的案子,说是“遇”上不如说是接了人家抛来的烫手山芋。

那桩命案发生在瑞州路新昌州(今江西省宜丰县),新昌州的第一要员图帖木儿对此案进行了初审,裁定死者为自杀,但是死者的家属对这个裁定不服,一口声称死者是被人设计害死的,并要上告。此案在当地闹得沸沸扬扬,原告又准备上京告御状,瑞州路的头头脑脑生怕此案影响自己的仕途,便答应对这桩案子进行二次审理。

此案的背景甚是复杂,盘根错节,犬牙交错,被告那家也是个厉害角色,是那青田县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另外,此案的初审官图帖木儿专横跋扈、恣意妄为,倘若二审推翻了他的原判,他也决不会善罢干休的。这方方面面的关系都要顾及,如同在鸡蛋上跳舞,出力反倒不讨好。一时间,瑞州路上下的官员逃避此案如躲瘟疫似的,急得瑞州路的大员如热锅上的蚂蚁。就在此时,不知是谁举荐了高安县丞刘伯温,列举刘伯温上任以来的种种政绩,特别是他不畏权贵、秉公判案,于是,这桩案子便抛到了刘伯温手中。

刘伯温心中自然没有一般官吏的小算盘。尽管这是桩难办理的案子,但他还是接了。

刘伯温将卷宗调来,认真地研读了几天,才初步理出个头绪。

在这桩案中丧命的叫常瑞祥,是个家底殷实的中等人家,为人敦厚老实,就是有些犟脾气,他要是看不顺的事总要说出来。被告的那家是青田县城内首屈一指的大户冯德才,富敌王侯,财大气粗,是个跺一跺脚青田县城都要晃三晃的人物。

这一年的正月二十,常瑞祥被叫到冯府。第二日早上便发现常瑞祥僵死在冯府的客房。县府派仵作去查验尸首,验明系服毒而死,从身上搜出未用完的毒药以及一封常氏所写的遗书。遗书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这一年新昌州的元宵节由地方的富户集资十万两白银,举办花灯会、焰火会,常瑞祥因为人品极佳被公推为管账的,但元宵节后集资剩余了一万余两,其中有三千两不翼而飞,常瑞祥在遗书中自述这三千两被他拿去挥霍,如今事情败露,无颜面对乡亲父老,愧对列祖列宗,唯有一死以谢罪等等。

刘伯温再翻看图帖木儿的审案笔录,上有冯府提供的人证、物证,故图帖木儿当堂裁定此案为死者畏罪自尽,与冯德才毫无干系。而另一方,常家提供的供述却与之大相径庭,说常瑞祥克俭持家,并无贪奢逸淫的恶行,且向来乐善好施,断断没有为了三千两银子而铤而走险的理由,其中还提到那份公款名义上由常瑞祥掌管,实则由冯德才一手把持,常瑞祥常与冯德才意见相左,常瑞祥的死必定是冯德才蓄谋所为。

总之,几方各执一词,案情并不十分明朗,可疑之处很多,刘伯温左思右想,最终决定去新昌州走上一趟。

刘伯温此次新昌州之行,不是寻亲访友,不是观光览胜,是为了完差办案,因而行色匆匆且心事重重。说实话刘伯温既不痴呆,也不缺心少肺,他很清楚上司将这个案子交到自己手中,不能说是包藏祸心但全无一点好意。一来,这个案子自己倘若维持那蒙古权贵的原判,多半要招致骂名,给人留下笑柄;二来,自己推翻原判,无异于惹火上身,图帖木儿定要给他小鞋穿;三来,自己秉公执法,与说关系走门路者不留情面,必将惹恼这拨人而且冯德才一伙也将视自己为仇敌。可惜的是,那些人都小视了我刘伯温,既然百姓尊我一声“刘青天”,我就敢为草民末芥鼓与呼,纵使碎身粉骨又有何惧,留我一世清白,千古长存。

刘伯温在心中盘算的是,常言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次身临新昌州,说不定会遇上怎样的恶风恶水,因而一再告诫自己要谨慎从事,万万不可麻痹大意。

果然不出刘伯温所料,他刚到新昌州府打过招呼回到下榻的旅店,便有不速之客前来拜访他。

这位来访者比刘伯温年长几岁,体态修长,浓眉大眼,白面有须,一袭青衫飘飘而至。他被刘伯温请进来后,拱手作揖,口中说道:“不知贵人可否识得我?”

他初进来时,刘伯温只道是个陌生人,经他这样一问,刘伯温双眼仔细端详了一阵,恍然大悟,朗声笑答:“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紧接着,一阵畅笑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