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诸葛亮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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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张飞收严颜庞统中箭亡

从新野治军到当阳长坂坡之役,诸葛亮只能当刘备的辅佐而已。

赤壁之战前夕,在危急中,这位年轻的策士,在短期内,自我修炼成为相当成功的外交家。这段期间,诸葛亮的潜能在强烈的挑战下,有了相当完整的激发。

赤壁大战,诸葛亮是个旁观者,但他也是位不放弃任何机会的智者。除了大量吸取周瑜、鲁肃、曹操的智慧外,更以“旁观者清”的优势,趁乱策划夺取了荆南三郡和南郡的大部分领地,也替刘备扎下了创业最重要的根基。在半年不到的期间,这位年轻智者在实务经验上有了惊人的成长,诸葛亮独当一面的能力,获得刘备的肯定。

“借荆州”的策略,显示了诸葛亮成熟的外交手段,刘备在这方面一向较弱,是以这些精彩的“演出”应属诸葛亮的手段。这段期间,诸葛亮在刘备阵营中的文事方面,似乎已完全掌有主导地位了。

进军益州虽是“隆中策”中拟定的“基本国策”,但在入川的策划上,诸葛亮却让给了新来的“凤雏”庞统,这多少表示诸葛亮对庞统才干的信任及本身治理内政工作上的繁忙,也充分显示诸葛亮“不争功”的气度。史料上,这段期间记载的大多是刘备和庞统间的讨论,诸葛亮好像不发一言。但我们相信如此重大的国策,刘备势必也经常向诸葛亮详细咨询,只是既然不负责主要规划工作,诸葛亮似乎刻意避免表示太强的意见,以抢庞统的光彩。由这件事看来,诸葛亮的确是位心思周密、善解人意的大策略家,对权责分明的制度应当身体力行。

从刘备入川时所带去的少数兵力来看,显然在荆州还有第二批的预备部队正伺机而动。入川前,刘备把诸葛亮安排在江陵指挥大局,可看出在刘备的心目中,年轻的诸葛亮,地位已超过老干部关羽和张飞而跃升为第一位了。

刘备和刘璋闹翻后,又连续策动吴懿和李严大军归降,声势大增,眼见益州大军已近乎崩溃。这虽然大多是法正、孟达等在幕后操纵的功劳,但对于西征军庞统而言,这段期间是最得意、光彩非凡的了。

而益州本土派首席将领——成都名将张任,却巧妙地将崩溃中的军队,退守在益州北方第一军事重镇雒城。雒城地势险要,防御工事坚固,刘备的闪电攻势因而受挫,庞统虽绞尽脑汁,仍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久,便接到葭明关守将霍峻的紧急军情报告,刘璋已由阆中(四川省阆中县),派兵围攻葭明,显然想截断刘备的后援,前后夹击属于“客军”的刘备征西军。更让刘备担心的是,刘璋如果再由益州东边切断他和荆州的联系,便可能使征西军完全陷于孤立。基于此,刘备不得不当机立断,也顾不得孙权和曹操可能对荆州的威胁,派人由水路送密函到江陵,下令诸葛亮发动第二波攻击,由益州东部攻入蜀境,以会师成都。

诸葛亮在接获紧急军情后,立刻依照刘备指示,命在北方前线的关羽,返回江陵坐镇,并由刘备阵营的文职长老糜竺、马良等协助,糜芳、廖化、士仁和汇报军情的关平等军,在荆州东部及北部前线布防。自己和张飞、赵云等重要军领袖共同入川,以尽速解决益州的军事行动。

第二批攻势动用的兵力显然不少于第一批刘备自己所带的大军,而且动员之快,令人吃惊,充分显示出这些军事规划,在刘备入川以前,早就准备好了。

第二波征蜀大军及荆州留守大军的编组如下:

征蜀军总指挥:诸葛亮

总参谋长:诸葛亮兼任

参谋:蒋琬、简雍

前锋大军:张飞,由巴东取陆路入蜀,将士约一万五千名

后路大军:赵云,由水路直取江州,将士约五千名

荆州留守总指挥:关羽

总参谋长:马良

文事总管:糜竺

驻守大军:糜芳、士仁、廖化、关平

张飞的前锋军由巴东入川,便碰到益州大军强烈的抵抗,指挥这个防御战的是蜀中老将巴郡太守严颜。

严颜是益州年纪最老的将领,经验丰富,他虽强烈反对让刘备入川,但在心态上对刘璋政权并不服气。因此除了冷嘲热讽外,倒也未曾向刘璋提出具体的谏言。不过,听说张飞率领大军东向,严颜立刻集结五千多名士兵据险而守。张飞在军力上虽拥有绝对优势,但一时也占不到任何便宜。

由于张飞一向性急暴躁,因此严颜判断他一定缺乏耐心,只要坚守一阵子,张飞的指挥体系必会出现漏洞,到时候以少数守军反击,必可击败张飞。

但想不到张飞粗中有细,他看到严颜据险而守,也猜得其七八分心理,乃将计就计,在数度攻城不利后,于营中发脾气,怒打兵士,并严刑附近农民,探询越关的小路。

不久,附近居民不得不告诉张飞越山而过的捷径。张飞下令即日放弃围城,全军趁黑夜掩护,越过山路入川。

由于张飞军队阵容庞大,这种军事行动根本无法瞒过严颜的情报人员。严颜判断张飞已无耐心,故打算寻小路越关过而,因此也下令趁夜出关,袭击张飞移动中的军队。

想不到张飞这个军事行动根本就是假的,在黑夜中带着部队穿越山路的大将,只是一个“替身”而已,真正的张飞正率领着最精锐的部队,准备袭击严颜打算出城袭击他的部队。

果然,严颜很快地率领突击队,去追击张飞正在越山的主力部队。真的张飞仍忍耐着不动声色,暗中追随严颜的突击部队直到走了相当距离后,才鸣鼓从后面发动攻击。前面越山的主力部队听到鼓声,也立刻回头夹击严颜军。严颜知道中计,仍拼命死战,意图突围返回巴郡城,但张飞亲自率军阻挡,一时之间也杀不出条血路来。

另外,张飞更令一队人马,乔装成严颜部队,以回师名义向守城的益州军叫关。黑夜间,城上的守军不察,打开城门,张飞的兵马趁机侵入巴郡城,完全控制住留守的益州军。

苦战到天亮,严颜好不容易才率数百名残军突出重围,往巴郡城奔逃回来,张飞亲自率队在后面追击。

严颜奔回城门口,大喊开门,但守城军队早已变成荆州军了。严颜再往回路奔走,正逢张飞追来的大军,敌众我寡,悬殊太大,严颜年纪又大,彻夜苦战,力气早已耗尽,终于所有的残军全遭擒拿。

入城后,张飞立刻升堂要求严颜投降,严颜反而怒声斥责张飞无故犯境,大声表示:“益州只有断头将军,没有投降将军。”

张飞听了大怒,破口大骂,并令左右推出去斩首。

严颜看到张飞生气,反而冷冷笑道:“要杀就杀,何必发那么大的脾气!”张飞打从心里敬佩严颜的勇气,不禁走下堂来,亲自解开严颜的捆索,坦然地表示:“将军真是老英雄,张飞得罪了,还望见谅!”

这下子,反而把严颜怔住了,张飞礼貌地请严颜入座,并说明刘备入川主要是为了建立复兴汉室的基地,因此深获益州名士张松、法正、孟达等的认同,特意给予协助,还望严颜也能共襄盛举。

严颜本来就不是刘璋的死忠派,又见到享有威望的张飞如此诚恳的相劝,便诚心归服了。

由于巴郡附近守军均是严颜的旧属,因此在严颜的“政治喊话”下,几乎未曾再发生任何争战,张飞便顺利地比诸葛亮早一步到达江州。

进入江州后,诸葛亮的第二波西征军,已占领巴东地区。由于刘备正在雒城陷入苦战,诸葛亮不敢怠慢,除了派急使向刘备报告军情外,更和张飞、赵云等兵分三路,向成都进逼。

第一路:张飞大军,由垫江向北,收服巴西(阆申),防止益州军队截断刘备军后路的威胁,并直逼成都北方。

第二路:赵云由长江逆水西进,攻取江阳,绕道南下平定犍为,反包围成都之西。

第三路:诸葛亮继续由西向德阳攻击,直攻成都东面境界。

张飞大军在严颜的帮助下,几乎兵不血刃,很快地平定了巴西,再度和诸葛亮会师德阳。刘璋派出本土派耆老张裔率兵前来堵截,却又被张飞打得大败,张裔残军退守成都,重新部署防线。

赵云的军队也顺利攻下江阳,占领了资中(犍为郡治),由西边向成都进逼。

刘备和庞统的首批远征军,声势虽大,但大多属益州降军,因此在张任有效的阻挡下,整整一年间,攻打雒城不下。但听说诸葛亮等已克巴东,而且占有益州大部领域,特别是赵云已有效截断了刘璋军队对其后方的反包围,也就放心多了。

不久,又听说关中大军领袖马超,被曹操击败后,投靠汉中张鲁大军,不甚得志,因此派出益州相当具有名望的名士李恢,暗中到汉中去结交马超。

一直到建安十九年夏天,刘备获得通知,诸葛亮和张飞已到达成都的东面和东北面,赵云军则已攻破资中,成功地由西北方夹击成都。只等待刘备进一步指示,便可向成都发动总攻击。

刘备和庞统再度向雒城发动猛攻,庞统亲为诱饵引张任出城,果然张任恃勇轻敌,带兵出城,屯兵于雒城南方的雁桥,刘备趁机截断张任和雒城间的通路,庞统也率军回头猛攻张任驻守雁桥的阵营。张任以箭雨反击,庞统亲身在前督战,竟然不幸中箭,当场阵亡,享年三十六岁。

《三国演义》中描述刘备和庞统分兵进击雒城,庞统在落风坡中张任埋伏殉职,诸葛亮在荆州闻讯,痛哭庞统,遂率军入川,在雒城设计擒捉张任,这显然和史实有很大的距离。诸葛亮入川在庞统阵亡前约半年左右,而且张飞及赵云军从未进攻到雒城,雒城之役完全是由刘备和庞统单独对付的。

庞统不但未中计,反而是用计擒伏张任的主要策划者,只是在这场激战中,这位不懂武艺的军师责任心所致,亲赴前线,终于中箭身亡。但在荆州军两面夹攻下,张任的主力军也在雁桥被击溃,张任为庞统部属擒获。

刘备久闻张任忠勇,有意令其归降,但张任年事已大,不想再换所侍奉的主人,拒绝投降。加上庞统殉难,荆州军气愤难忍,对张任非常不谅解,刘备也只得处死张任,以平息众怨。

雒城战役顺利取胜,殉职的庞统功劳最大。

刘备虽然痛惜庞统战死,但他仍非常冷静地想用政治手段劝服刘璋投降,以免造成双方更深的仇恨,对未来统辖益州,也是相当不利的。

因此在法正的建议下,首先由法正自己写了一封长信给刘璋,除了向刘璋陈明情势之外,并且诚恳地劝导刘璋自动投降。他表示:

法正虽然缺乏能力,但既已受任和左将军刘备交往结盟,当力求设法不辱使命,达成任务。但恐将军左右不明本末,把这件事情失败的原因归咎于法正,使我蒙受不白的耻辱,并且损及任务的达成。如今事情已陷入混乱,只得暂留于左将军营中,继续交涉,未能返回成都向您报告事情的经过。

也因为这样,必有不少的谗言,攻击于臣的身上,造成将军对法正的极端不谅解,让微臣深觉遗憾。今国事已危,祸害更迫在眉睫,是以虽身在外,不足以获得将军信任,但仍愿意言无不尽,以尽余忠。

将军引入左将军之本意,是法正所深知的,也是法正继续留在左将军身旁、努力想达成任务的主因。但如今却演变成如此尴尬的场面,主要是将军左右有太多不理会英雄从事之道的臣属意气相争,造成双方的误会,以致兵戎相见,终致不可收拾。

今益州的主力部队已遭击溃,雒下虽尚有万余部队,其实战斗意志均已丧失。相反地,左将军主力部队攻下雒城,获得大部分粮食辎重,已拥有绝对的优势,而将军土地日削,百姓日困,谓必先竭,即使想再坚守,将不复持久也。

张翼德将军(张飞)拥兵数万,已定巴东,赵云更由犍为攻入,分平资中、德阳,三道并进,将军将何以察之?

益州有三分之二领域已遭占领,虽仍守住蜀郡和成都,其实吏民疲困,思为乱者十户而八,即使没有敌人进逼,这些百姓也早已不堪役使,只要左将军军队稍加进逼,则必一日俱归附之,是以存亡之势,昭然可见。

以法正之下愚者,犹知此事不复成,况且将军左右尚有众多明智之士,竟而不见于此?

想必将军身旁重臣,平常只会争取幸宠,求容取媚,而不知替将军作长远规划,更未曾尽心献策。若事穷势迫,这些幸臣将各自索生,保护自家安全,相信也不会为将军效死。

法正虽获不忠之毁谤,然扪心自问,绝不辜负将军圣德之义。造成如此结果,其实法正也相当痛心。左将军目前已获绝对优势,但其对将军之本意仍和旧日一样,绝不会对将军有任何不利。因此愚以为将军应懂得应变之道,以保住一族之性命和尊严。

法正这封政治喊话的信函,写得相当有力量,显示他虽一直未得刘璋重用,但对刘璋的个性却了解得相当透彻,以其才干应不是不能够去讨好刘璋,想必是坚持自己的原则而有所不为也。

刘备从涪关南下攻打雒城时,益州参谋郑度曾向刘璋建议:“左将军(刘备)率军袭击我们,其兵尚不满万名,士卒之心未定,军无辎重。因此防守之道,不如将我方巴西、梓潼一带居民,全部遣入涪水以西,并将这地带的仓库野谷,一律烧除。再高筑城墙,挖深防御城沟,以静制动。敌军到,勿与之战,日子一久,他们缺乏粮食,不到百日必得撤退,到时候再追击之,定可获得大胜。”

这种坚壁清野的战术,对于刘备这种“客军”,的确是相当严重的伤害,因此截获此情报时,刘备和庞统都非常忧心。法正却轻松表示:“不用担心,刘璋是不可能采用此计策的。”

果然没多久,刘璋便否决了郑度的计划。他表示:“吾只听说过拒敌以安民,从未听说有劳动人民以避敌的战术。”

从这点可看出法正对刘璋的个性及政风有相当的认识,由他来写这封招降信件,想必能对刘璋产生相当大的心理效果。况且,成都城内的臣属,的确有不少人早已抱持“投机主义”的心理,绝不肯为刘璋尽忠效死。

当刘备军突破雒城防线由北方进逼成都时,蜀郡太守许靖便打算开城投降,被刘璋的防城卫队发现,阻止此一叛变行动。刘璋眼见大势已去,正处危亡关头,加以许靖的声望颇高,便未曾对许靖有任何的处分。

刘璋接到法正的劝降信后,犹疑不决,这时候又发生了一件军事叛变。

虽然刘璋和张鲁一向交恶,当荆州大军围困成都时,刘璋仍以其父刘焉对张鲁素有旧恩,而向张鲁请求协助。张鲁便派出投奔其不久的关中大军领袖马超,带一支援军前来帮忙。

料不到,刘备仍然快了一步,在雒城战陷入胶着状态时,曾先派出李恢到汉中和马超联系,希望马超和他采取联盟。由于刘备和马超之父马腾颇具交情,加上马超进入汉中后,张鲁对他一直很冷淡,使马超心里相当不满。因此当李恢前来说服他时,陷于低潮的马超很快便同意刘备的邀请,送密函表示将投靠刘备。

想不到张鲁又派他前来支援刘璋,诸葛亮便建议刘备暂时隐瞒这个消息,反而暗中派出一支军队给马超指挥,并请他出其不意地用新军反控制住汉中派来的援军,再和刘备会师于成都。

果然,当马超威风凛凛地引着大军到达成都西北时,刘璋还以为是援军到了,非常高兴,立刻派特使冒险突围,到马超军中联系。想不到马超非但不是救兵,还是刘备的同盟军,这果然产生了强烈的心理震撼效果,对刘璋有不小的打击。城中军民听说西凉第一猛将马超投归了刘备,心中大为恐慌,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斗志。

刘备在这时候,再派出能言善辩的老部将简雍前往拜见刘璋。刘璋见大势已去,打算开城投降。

大臣董和劝止道:“成都城中尚有精兵三万,粮食、马匹可供应一年,何必急着投降。”长老黄权、刘巴也认为民心士气仍可用,应尽力而为。

刘璋却感叹地表示:“我们父子两人在益州二十年来,一直并无恩德加于百姓,现在又让益州军民连续打了三年战争,相信对他们已经是够苦的了,要再这样坚持下去。我于心何忍呢?”

益州众大臣听了,也不禁落泪。刘璋便和简雍一起开城门,同坐一辆车子,前往会见刘备。

刘备在见到刘璋后,反而觉得不好意思,想起庞统生前的劝告:“逆取顺守,报之以义。”便也只好亲切地趋前表示:“并不是我不顾及道义,事出无奈,实在是不得已的啊!”

诸葛亮劝刘备,将刘璋迁离益州,以彻底断绝死硬派大臣反抗之意图,刘备虽有些不忍,但理性的考虑仍是经营者最重要的责任。因此刘备便封赐刘璋为振威将军,并带着他自己全部的财产和新官衔的印绶,前往荆州的公安定居。

刘备进入成都后,立刻大摆庆功宴,犒赏荆州的西蜀远征军,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刘备以荆州牧兼领益州牧,又以左将军、大司马的名义开府治事。拜诸葛亮为军师将军,并以原任益州郡太守的董和为掌军中郎将,和诸葛亮并署于左将军、大司马府事。

打开益州府库,大行论功行赏,诸葛亮、关羽、张飞、法正每人赐黄金五百斤、白银千斤、钱五千万、锦千匹。其余赵云、黄忠、魏延、孟达也依功劳大小,各有丰厚的赏赐。

接着刘备更打算将成都城内的官邸屋舍,以及城外的桑园、农地分赐给荆州来的将领及文官。所有的胜利者,都乐不可支地交头接耳,想要好好分享这份得之不易的战利品。

老将赵云独排众议,劝谏刘备说:“昔年霍去病(汉武帝时抗匈奴的名将)曾表示‘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今曹操对汉皇室的伤害力之大,绝非昔日匈奴可比,虽然我们已赢得益州,但还不可求安居宁。须待天下都定,才能卸甲归田各返故乡,这才是享受太平的时候啊!更何况益州居民刚遭到战争灾害,再夺其田产,必影响其生计,造成社会的不安,是很不公平的。不如归还他们的田宅,使之安居乐业,建立其欢心,然后再来筹集兵粮劳役,才能得到他们真正的支持和拥护啊!”

赵云这番话的确讲得义正词严,他完全站在新政权的稳定性及合法性立场,充分显示其关心民间疾苦、先公后私的高贵人格情操。因此刘备非常感动,立刻宣布停止原先的分赃政策,一切以安抚益州百姓为主。而那些原本急着分一杯羹的有功人员,因为赵云这种大公无私不怕得罪“朋友”的气魄,心里即使不高兴,也不便明着去争取了。

在新建立的统治阶级方面,刘备为平衡荆州派和原益州派的势力,除了在表面上抬出董和与诸葛亮共掌大军行政大权外,在实际的权力分配上,是以诸葛亮和法正共同执掌幕僚长的重责。

在两人的建议下,刘备大量起用原来刘璋政权下的智能之士,不论亲疏,量才适用。

董和原为荆州南郡人,年轻时代便随刘焉入益州,是个非常有能力的行政官员,凡由他治理过的地方,皆能做到“移风变善,畏而不犯”。刘璋时代,董和出任益州最南端的益州郡太守,他和当地的少数民族相处得非常好,的确收到了“南土爱而信之”的治绩。在刘璋昏庸的政权体制下,像董和有这种治绩的地方大员少之又少。诸葛亮深知董和是位难得的人才,因此要求刘备刻意地破格拔擢,成为诸葛亮治理益州的主要副手。

蜀郡太守许靖,是汝南名士许邵之兄,在江南地区拥有盛名,刘璋特别派人敦请他出任蜀郡太守,也是成都治守的最高行政长官,应该说是刘璋相当信任和尊重的大臣。但当成都危急时刻,许靖认为百姓的生命财产最重要,因此主张和平解决成都问题。由于刘璋迟疑不决,许靖甚至打算暗中开城门迎接荆州军队,幸刘璋警觉,阴谋未能得逞。但以许靖声望高,深得民心,刘璋对这个“叛变”事件也未继续加以追究。

刘备掌权后,对许靖临危“卖主”的行为,相当不认同,因此打算不再给予重用。

法正却不以为然,他表示:“天下间的确有不少只有虚名而无其实的人,许靖便是其中一个。但是主公现在于此开创新事业,尚无法使益州百姓认识许靖的真面目,许靖在海内又名声远扬,若不重用他,天下人恐还错以为主公您是故意轻慢贤士呢!依我的建议,还是应继续重用他,才能够延揽远近的人才,这便是燕昭王当时重用郭槐的真意吧!”

郭槐是战国初期燕昭王的大臣,燕昭王承燕王哙末年政治乱局,上台后,便积极寻找人才,发愤图强。由于燕国偏属北方,不易引来中原优秀人才,燕昭王便向郭槐询问“求才策略”。

郭槐笑着对他说:“请先重用我郭槐吧!如果连我这种庸才都受到君王的重用,真正有才能的智士,自然也会不远千里而来了。”燕昭王便拜郭槐为太傅,给予破格尊重,果然不少才智之士,纷纷由中原进入燕国寻找机会。一代名将乐毅也是在这时候投奔燕昭王受到重用的,进而协助燕昭王称霸天下。

法正的意思,是继续利用许靖在海内的声望,对刘备新政权在益州吸取人才,将有很大的帮助。

刘备也接受法正的建议,以许靖为左将军长史,刘备自任汉中王,更拔擢许靖为太傅,日后建立蜀汉帝制,又拜之为司徒。诸葛亮掌权后,对许靖仍保持相当高度的尊重。

零陵刘巴,在早年便是曹操政权的积极支持者,刘备联合孙权对抗曹操时,刘巴带领荆州亲曹人士,力主“中国统一”的重要性,并接受曹操要求,招安荆州南部的长沙、零陵、桂阳三郡。

赤壁之战,曹操势力被迫从荆州退出,荆南三郡落入了刘备的势力范围。诸葛亮鉴于刘巴的才华及人格,特写信招抚之。但刘巴竟然弃官而走,并留书表示不想辅佐非正统政权的刘备,使刘备对刘巴“深以为恨”。

后来刘巴辗转由交趾郡投奔了刘璋,刘璋以之为高级幕僚。当张松、法正计划迎请刘备入川共同对抗张鲁时,刘巴强烈地表示反对,他认为刘备野心很大,入川必为其所害。等到刘备入川,并准备北上征讨张鲁时,刘巴再度进谏表示:“若要刘备去讨伐张鲁,那无疑是放虎归山了。”

两次的谏言,都不被刘璋接受,刘巴只好闭门称疾,不再参与益州政事。

刘备围攻成都时,大家都认为这次刘巴死定了,但刘备却接受了诸葛亮的建议,下了一道军令:“谁要是害了刘巴,就要诛灭三族。”刘巴听到了,深为感动。刘备进入成都后,刘巴便前来谢罪,刘备自然不好责备他,更在诸葛亮的推荐下,以刘巴为左将军西曹掾。

其余如黄权等当年反对刘备入川的益州大臣,或像李严、吴懿等在战场上归附刘备的益州长老,彭茉等有才华、但一直未受到刘璋青睐的客卿,诸葛亮皆衡量其才干及意愿,给予相当的职位,让他们在新政府的管辖下,发挥其才能。

在五六年间,一下子跨有荆益两大州,刘备的阵容迅速扩大,各方面的立场、意见、利害也出现严重的分歧。因此诸葛亮必须特别注意调和新旧文武官员间的矛盾,让他们能够和衷共济,为新政权的稳定及发展尽最大的努力。

例如关中名将马超,原为雄踞一方的领袖,如今落难前来投靠,应给予特别的礼遇,因此在进入成都后,刘备特别晋封马超为平西将军。这个地位超越了老干部赵云,甚至和张飞平起平坐。

赵云一向不重视权位,张飞对有才华的名士,也懂得特别尊重。但远镇荆州的关羽,反而有意见了。关羽一向自视极高,他看到马超一下子便当了平西将军,心中愤愤不平,特别写信给诸葛亮表示,马超到底有何才能,军略上可与谁相比?

诸葛亮深知关羽为人,只好作书回答他道:

“孟起(马超字)兼资文武,雄略过人,一世之杰,黥、彭之徒,当与翼德并驱争先,犹未及髯(关羽有一副美髯,时人常以美髯公称之)之绝伦逸群也。”

诸葛亮特别在书信中,将马超比作西汉初期的名将彭越及英布等有勇略但较缺智谋的猛将,在当代也只能像是张飞般而已,绝不如关羽之文武全才、超群绝伦。

关羽看到书函非常高兴,特别将书信拿给左右宾客共赏之,可见关羽当时傲慢自得的神态,这也是造成日后荆州失守的最主要原因。不过诸葛亮总算让关羽不平衡的心理稍微获得平服。

当然,诸葛亮自己也以身作则,带头和新附的荆益人士建立良好关系。他和董和“献可替否,共为欢交”,互相取长补短,同心共事,成为最好的朋友。

像刘巴便是个相当不好惹的人物,他才华过人,的确相当有见识。当初,刘备围攻成都时,曾和围城的大军将领有约,打下成都后,府库财物全可充为战利品,由大家分享。因此,城破后,将士们将府库财宝抢掠一空,反而造成刘备入城后军用不足,常为财政问题束手无策,相当“伤脑筋”。

刘巴对刘备建议道:“其实这并不困难,只要多铸一些直百钱(值一百文),平诸物价,由官府制定价格,把市场管理好就可以了。”这可以称得上是一种计划经济,加上配合货币制度的政策,以主动地调整和控制市场,只是在当时有这种头脑的人尚不多。刘备依照刘巴的方法去做,果然数月以后,府库便很快地充实了起来。

但刘巴非常高傲,他看不起武将,居然连张飞都不加以理睬。很多场合,张飞客气地请教他时,他连话都懒得讲,使张飞心中愤恨不平。

诸葛亮便劝刘巴说:“张冀德将军虽然是武人,但他很敬慕足下。主公方收合文武,以定大事。足下禀性高雅,理应懂得一点随和才是啊!”

想不到刘巴骄傲地反驳道:“大丈夫处世,当广交四海之英雄,和粗鲁的武夫有什么好谈的。”

诸葛亮见此,也不便再表示意见。但刘备一听,倒是火冒三丈地表示:“我欲统合大家的才智和武略,以共定天下,刘子初(刘巴字)却专门和我作对,他大概仍想到曹操那儿去为官啊!只想把我们当作跳板,好像并无诚意帮助我们吧!”

刘巴见刘备生气,才收敛了不少。

益州初定,诸葛亮急于稳定中央的人事和法制,刘备则常到州中各郡巡视,以彻底有效地控制益州。但最让刘备和诸葛亮担心的,是东方的孙权和北方的曹操,对刘备一下子拥有荆、益两州,颇为眼红,经常出现“挑战”性的动作,让尚未稳定下来的刘备及诸葛亮不禁胆战心惊,小心谨慎地应付着。

建安十五年,也就是刘备平定益州的第二年,曹操对汉中的张鲁发动军事行动。刘备立刻派出大量的情报人员严密地注意北方军事情势,并将张飞及马超两位经验丰富的大将,调往益州北区,加强防备工事。

不久,孙权的特使诸葛瑾到益州晋见刘备,要求归还荆州。

刘备对孙权在他陷入益州军事僵局时召回其妹孙夫人,而且差点带走阿斗,愤恨不已。但由于使者是诸葛亮的哥哥诸葛瑾,一向属于较同情刘备的东吴人士,只好敷衍一下表示:“等我们攻下凉州以后,自然会把荆州还给你们。”

诸葛瑾虽深知这是推托之辞,但也不好再强迫之,只好将刘备的意思回报孙权。

想不到,孙权听了大怒,立刻令大将吕蒙率军袭击荆南的长沙、零陵、桂阳三郡。

刘备获知军情,立刻将益州交给诸葛亮及法正,亲自率五万主力部队返回荆州,进驻公安指挥大局,并命令关羽率荆州大军由江陵南下,直入长沙郡军事重镇益阳,表示强硬态度。

孙权的态度也不退缩,他下令鲁肃由夏口亲自南下益阳,准备和关羽硬碰硬,自己则进驻陆口,掌握军情变化,眼见双方联盟即将破裂,大战有一触即发的态势。

就在这紧急关口,传来北方陷于胶着状态的汉中战局,曹操已取得决定性胜利的消息。刘备大惊,害怕曹操趁势南下,益州可能有变,乃主动派使者和孙权谈判,双方议定平分荆州。以湘水为界,湘水以东江夏、长沙、桂阳三郡属于孙权;湘水以西,南郡、零陵、武陵归属刘备。这场争战暂时缓和了下来,孙刘联盟也得以再苟延残喘一阵子。

其实,以当时的情势而言,不仅刘备受到威胁,如果汉中由曹操完全控制,紧接着东方的合肥战线,也势必告急,孙权同样受到严重压力。所以孙刘联盟战线,对他们两人同样是相当重要的。

刘备的主力军不敢回荆州,而直接到达益州北方的江州巡视。这时张鲁已逃亡巴中,原益州参谋黄权向刘备表示,汉中已失,巴东、巴西、巴中三郡便难以有效防守,三巴陷落,有如去掉益州的胳臂,情况将更转严重,因此不如和张鲁联合,紧守巴中,以对抗曹操势力之南下。刘备立刻令黄权为护军,率军队北上迎接张鲁。

想不到黄权刚到巴中(今嘉陵江上游),张鲁已回到南郑,并正式向曹操投降了。

黄权立刻向三巴发动攻势,逼走曹操所任命的巴东太守朴胡、巴西太守杜沪及巴郡太守任约,将巴中完全置于刘备阵营的控制下。

这时候曹操也派大将张郃,出兵经营三巴,并进驻岩渠。刘备令巴西太守张飞率军迎战,双方相峙五十余日,张飞用计击溃了张郃,张郃兵还南郑。表面上三巴暂时稳定下来,其实更大的一场战争正在紧急的酝酿中。刚获得休息的刘备和他的大军,又不可避免地卷入一场和北方之雄曹操展开的汉中争霸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