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散个步的工夫,就被人手脚麻利地套了麻袋?
林幺九对自己无事也能沾得一身腥的体质,快要绝望了。她勉力撑起犹在痛的脑袋,打量着四周。
普普通通的柴房,字面意义上的。屋子不大,也就八九方的样子,堆满了柴木与干草。只是那上面落满了蜘蛛网。不仅如此,墙角,墙壁上也是。林幺九眼神好,能看见蛛网中,有蜘蛛在吐丝。在她盯着看时,那蜘蛛倒像是成了精,竟是飞快地窜到了屋顶。应是年久失修,顶梁上的木材已经发霉,留着大块大块的斑。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一人推着端着盘子走了进来,道:“吃。”他着一身青衣,长着很普通的脸,整个人都平淡无奇得很,像是个路人甲。
盘子上,放着大块的血迹斑斑的肉。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裂口处看起来像是被撕开的……而不是刀切的。
林幺九本是有些饿了的,现在不由瘆得慌。什么样种族,会吃生肉,而且不用刀?她警惕地望着来人,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抓我?”
路人甲没听到似的,将盘子又往林幺九面前递了递,道:“吃。”
林幺九这才看到,那人的眼竟然是闭着的。莫不是又瞎又聋?她试探着又道:“你要先松开我手,才好拿东西呀。”
路人甲循声望过来,一张脸上竟是有了片刻迷惘。就在林幺九以为真的如此简单时,那人抓起生肉,准确无误地朝林幺九的嘴巴塞来。
血腥气扑面而来。林幺九望着那块肉,不知怎地想起了电锯狂魔与人肉,“呕”地一声,干吐了一回。
路人甲听见她如此,竟是住了手,愣生生地有几分无措感。
林幺九干呕声止歇时,听得路人甲道:“你和她在这里,他必然会找来的。”
她是谁?谁会找来,孟章吗?天啦撸我又被孟章牵连了?!!!一连串的疑问在脑海里打转。她寻思了一寻思,试探地问道:“这里是哪里?她又在哪里?”
路人甲当真就答了话道:“人间界的城市名字都好奇怪,我也记不住。她啊,就在你隔壁。她刚刚吃了饭,吃得多又猛。现在是午休时间,估计乖宝宝已然睡着了。不像你,”他的语气像是说两个熊孩子,“不好好吃饭。”
林幺九:……
路人甲凶得很,但是言语里竟是单纯得很,似乎自己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本性如何。
林幺九好言说与他,让松了自己的绑。路人甲犹豫了下,只替她除了脚链。饶是如此,仍是在解开时说道:“在人间界,论体格论智力,你就像是一只能轻易被人碾死的蚂蚁。也别想着使用法术。如今人间界的禁术更厉害了,只是动动手指,灵力也会消失大半。你应是用过不久,体会过了。我也就不多说了。”
怎么随便一个路人甲都能看出自己遭到反噬,自己却全无感觉?林幺九心中起疑,却不敢乱说什么,只是道:“你便不怕?”
路人甲勾了勾嘴角,露出邪气来:“我与你们不是一个路数的,自是不怕。”
林幺九心中琢磨着,随他去了隔壁,一眼望见角落里呼呼大睡的凤娇时,竟是有种果然如此的心情。
“之前在林子里袭击我们的,也是你?”
路人甲哼了声。
“那与我同行的丫鬟,你可是也带来了?”
路人甲顿了顿,不耐烦地答道:“要她何用?”
留下她报信,倒也是极好的,就是不晓得孟章要几时才能过来。只是若此人本就是候着孟章,怕来了也不大好。
原本熟睡的凤娇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一个鱼跃扑将过来。林幺九避之不及,差点以为自己要被砸爬下时,却听得铁链铮得直响,挣不开链子的小鲛人嗷嗷叫。
见她声音委屈,林幺九问路人甲:“能不能解开来?”
“她那一身兽性,当然不能。”路人甲嗤了声,道,“你与她在这里等。”
说罢,他转身出门,将门又锁上。
林幺九清晰地看到,虽然他全程眼未睁开,却也是完美避开了地上堆砌的杂物,准确无误地走了出去。想来此人很有些本事。
说起来,凭着孟章的逼?格,还真的有人不怕死地挑衅?还是他有什么暗器机关,有恃无恐?林幺九看着一旁一无所知欢快叫唤着的凤娇,一时心乱如麻。既盼着孟章来解救,又盼着他莫要遭了暗算。也不知点点如何了。当时听到朱雀捎与孟章的口信,心中郁郁,找了机会带着点点去马车外散心,却被俘了……
哎,端的愁人。
太阳日渐下斜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路人甲举步进来,又反手关了门。
林幺九以为他又送吃食,不由得道:“有熟食……”
话说出一半,就看到路人甲神色冷厉,手中拿着一把斧头。应是上了念头的,那斧头把手已经涨了苔藓,刀刃也生锈了。
“是……是来劈柴吗?”林幺九咽了口水,紧张道。
路人甲恍若未闻,径直将她推到一边,然后一板斧看到了凤娇背上。凤娇痛呼了声,龇牙咧嘴,冲着他比划。
林幺九冲上去攥住他的手,拦阻道:“你为什么要伤人?不是说我和她在这里,你等的人会来吗?她可是那人心……心尖尖上的,你若是将她伤了,那人必定不会饶了你!”
路人甲本欲再砍,听得她这么说,转头看向她。
先是林幺九怎么看,怎么觉得那斧头砍不死人。但是对着自己的时候,就难免肾上腺素激增。她紧张道:“你你你也不能砍我!我是是是是……他的现任女盆友!”
路人甲顿了顿,重复道:“女盆友?”
林幺九想起他应该不懂得女盆友的定义,但是现在越是模糊越好。既要显得亲密又不会过分亲昵,人质么,既要显得重要又不能太重要。
就在以为路人甲停下时,他一个手起斧头落,又重重敲在了凤娇背上。凤娇发出长长的悲鸣声,不再抵抗,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这是个疯子!林幺九眼见着凤娇背后流出血来,不由得好一阵心跳加速。她拦在了凤娇面前,试图催动藤蔓。刚要出口,心口就似针扎似的一阵疼,冷汗涔涔。
路人甲一双完全未睁开的眼睛望向她,冷声道:“我说过的吧,不要使用非人族的能力。你真不要命,也要等了那人来了再说。”
林幺九见机,忙道:“那你也不能再伤害我俩。”
“呵。”路人甲嗤笑道,“血浓于水。有了小鲛人的血,那人闻见了,必然会前来。看他到时再藏头缩尾,害我等这许久。”
说得跟孟章是狗似的……等下,“血浓于水?”林幺九惊讶道,“你要等的,不是孟章神君?”
虽然路人甲并不会给人白眼,林幺九仍是察觉到了他满脸的讽刺:“我等那位做甚?当然是等她的血亲好哥哥凤疏!”
这误会大发了。然而林幺九更是不解了:“你掳了凤娇,倒是说得过去。可是与我何干,何以将我一并掳了来?”
路人甲闻言,脸上有些微愣怔,随即道:“奇哉怪哉。她的血的味道没变,你身上的气息却又完全与她一致。莫非凤疏那小崽子,用了什么奇怪的术法?”
林幺九突然好心累,道:“一定是你抓错啦。放了我好伐?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在这里的。”她信誓旦旦,竭力做出真诚的模样来。
路人甲哦了声,问:“你当我傻?”
林幺九:QAQ。她仍是不死心道:“若是我不能及时回去,怕孟章神君要生气了。他挑剔得很,每日都要我来为他……烧火做饭。”
“你与那位一起?”路人甲突然变了脸色。
林幺九注意到了,连忙说:“是的呀。”她试探道,“那次遇袭,也是一起的。不过是神君当时寻友,不在马车里。”
路人甲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愤愤道:“不靠谱的东西,竟然连这些都没打探到。”
哦,看来是团伙作案。这人充当了杀手角色。幕后的人只要结果,完全不顾及这人的性命。若是挑拨几下,说不得这人会放了自己?探出原因,再承诺双倍报酬……林幺九心中思忖,又开口道:“凤疏是已然入了魔的,你与他是又怎么的深仇大恨哦?”
路人甲沉了脸色,待要答话,却听得屋外有人道:“自是为了等我 。”那声音,赫然便是许久不曾听闻的凤疏本尊。
一阵风过,屋门訇然打开。一身玄衣的凤疏出现在门口。他披散着头发,脸色白得瘆人。除了一双瞳孔发红外,与常人并没有太大不同。
林幺九望着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感叹:魔族头上原来不长角的啊。
凤疏道:“谢谢女君替我照料妹妹了。”
路人甲见他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愤怒道:“兔崽子,你终于出现了!”
凤疏这才向他微微躬了身,道:“凤大爷,多年不见了。”
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敢情是一家人内部打架?林幺九觉得被牵连的自己很倒霉,很冤。
凤疏似是猜到她的想法,又道:“想必凤大爷以为我屠了东海与北海的鲛族,为了找我,才将女君掳了来。替凤大爷道声不是了。”
哦,那就是城门失火,殃及了林幺九这般的池鱼。林幺九觉得自己更倒霉了。
一而再被无视的凤大爷怒上心头,抡起斧头,朝着他急冲了过去,两人缠斗在了一起。
高手过招,速度十分快。林幺九看不分明,只隐约感受到寒风拂面,衣服被吹得直响。
凤疏边打边有闲情道:“大爷您可是大大冤枉了我,我再怎么丧心病狂,会对亲族下手?”
凤大爷冷笑了声,问道:“你当我闭关多年,就必然聋了瞎了分辨不明事理?你当我没去过现场,直接就把屎?盆子扣在你头上?他们一个个的,都是因为要害被袭击而死。下手之人又快又准,狠辣之极。除了鲛人,谁还知道我们的要害,又有谁会将自己的要害告诉他人?”
“那又如何?大爷您难道不是因为我入魔,又看到这种情况,便不分青红皂白视我为仇人,要砍杀我?”凤疏道。
“是又如何?”
“我已入魔,被鲛人除名即可。原本大爷如何对我,我虽心痛却也只能认了。只是如今十分愤怒,实在不忍见大爷受人蒙蔽。”凤疏朗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