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顾佳茹和韩云殇相立对峙。
其实韩云殇一过来就看到那辆车了，他完全可以追上去，或者让人去追，但是他没有。像是知道顾佳茹会过来一样，从他看到那辆车，他就在等。等她一出现在视线中，目光就未曾从她身上离开。
黑暗中，他的轮廓有些看不真切，神色难辨，却依稀可以想象这个男人脸上的阴郁。
“云殇……”顾佳茹就在他面前的不远处停下来，两个人距离不算近，顾佳茹却不敢再靠近，低低的唤了一声。
“怎么不过来？”韩云殇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很温柔。
顾佳茹不说话，只是极力的想从他的脸上窥探出一丝半点的情绪，却遗憾的什么都没有发现，手指在晚风中搅在一起，她周身一片冷。
“这么晚了，去哪儿了？下次出门记得跟我说一声，找不到你我很担心。”韩云殇若无其事的走到顾佳茹身边，牵起她的手，“我带你回家，面做好了，凉了不好吃。”
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她下意识想要缩回，他却没给她机会，她就这么安安静静一路被他牵着回家。
顾佳茹下车前曾经想过，接下来也许要面对韩云殇的盛怒，或者他的质问，至少他也该问问自己这么晚出去干什么了，为什么出去，或者更多，可是他却毫无反应。
面对他的温柔，她心中忐忑。
在他的注视下，顾佳茹吃完了一碗面。
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其实她根本吃不下，尤其是在他的目光下。可是一想到这面是他亲手做的，而且还是她亲口要求的，顾佳茹还是一口一口的往下咽，直到这碗面见底。
“好吃吗？”他的声音很轻，柔情让人难以拒绝。
顾佳茹一愣，随后点点头。这是真心的，韩云殇的厨艺很好，她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还吃吗？”
顾佳茹连连摇头，生怕自己拒绝的晚了，韩云殇真的会再给她端来一碗面。
她不说话，韩云殇也没多说什么，“我把碗收了，你去楼上休息吧。”
他明明体贴温柔，相信她，不再随意猜忌，明明变成了她想要的样子，可是，她却不习惯了，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变了，距离似乎越来越远。
韩云殇起身，手指还没碰倒碗沿，就被顾佳茹抓住，他看着她，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假装视而不见，掩去眸子里刺痛，喉咙干涩的发疼，“云殇，你坐下，我们谈谈。”
韩云殇对她温柔却疏离，她看在眼里，却深知怪不得，因为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男人不着痕迹的推开握在她腕上的手，浅浅的笑意在他俊美的脸上绽开，“该谈的，今天下午我们不是都已经谈过了吗？”
今天下午？那算‘谈’过吗？如果谈过，那谈完的结果是什么？就像现在这样吗？夫妻之间貌合神离？
“不，今天下午那不算，我有话跟你说，你坐下。”顾佳茹下意识吞咽，生怕韩云殇会拒绝，然后，她恐怕就没有勇气再说了。
静待了几秒，韩云殇竟然配合地点点头，“好，你想说什么？”
“云殇，其实，今天中午约我出去的那个人是刘阳，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他是我哥哥，他给我打电话我不能不见，不过，我们只是一起吃了个饭，真的。”顾佳茹断断续续的解释，越急切越语无伦次，“我本来是想告诉你一声的，你在开会，艾助理也不在办公室，所以，我才直接离开的。”
“恩，我知道了。”韩云殇的反应很平静，甚至很平淡，就像听到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我，我也想过给你打电话，你知道的，我的手机忘带了，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又误会我和江庆安有什么，我很冤枉，也很无辜，所以，才赌气没有说真的话，云殇，你相信我。”顾佳茹知道，自己这话没多少可信度，尽管这是事实。
毕竟很多话还没有说明白，比如，既然是刘阳的电话，为什么要把通话记录删掉？从下午到晚上，顾佳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开口解释，却都没有说。
韩云殇的脸色未见浮动，也只是淡淡开口，“我当然相信你。”
他说相信她，她应该高兴地，可是他的脸上就像覆了一层薄纱，她什么都看不清。
“云殇，我……”这一次，顾佳茹只开口说了几个字，面对那张无波无澜的脸，却如语凝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她跟韩云殇疏远了。
夜色渐渐笼罩，黑暗匿去了一切的情绪，偌大的主卧里只有顾佳茹一个人，韩云殇还没有进来。
原本不觉得这个卧室有多大，如今却觉得空荡荡的，安静的有些吓人。
直到十一点多，门外才隐约响起一阵窸窣，顾佳茹知道，是韩云殇进来了，静静地推门进来，然后静静的在她身旁躺下。
如果不是顾佳茹还没谁，丝毫不会察觉身旁多了一个人。
她期待他会像往常一样，将她纳入怀中，温柔的唤她‘佳茹’，可是这注定只是期望了。
他不再像之前一样，抱着她难舍难分，或者趁她不备占点小便宜，在她耳边说最羞人的情话，或者做一些更亲密的事情。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两个人明明躺在一张床上，却如此陌生。
有了这样的认知，顾佳茹心里一痛，没有时间悲伤春秋，想主动示好。
“云殇，我冷……”寂静中，娇怜的一声格外清晰。
如果往常顾佳茹这么说，韩云殇早就迫不及待把人揽入怀中给予温暖，但是现在，他就在她身旁，无动于衷。
“天转凉了，我让管家给你换一条被子。”
“不用那么麻烦，云殇，你抱抱我。”低低的细软嗓音，带着一丝讨好和哀求。
韩云殇自知无法拒绝，也没打算拒绝，“好。”
下一秒，顾佳茹就感受到了那股久违了的温暖，环绕着自己，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是如此贪恋他的怀抱。
只是那双落在她腰间的手，规规矩矩，这还是韩云殇吗？
顾佳茹又是一阵苦笑，她的手指灵活的穿入他的五指间，生涩的带着他的手掌来到自己胸前，不等她开口，男人先出声，“你在干什么？”
一声质问，在黑暗中竟是那么清晰，听得顾佳茹五脏六腑都开始发疼了。
“云殇，你不想吗？”轻轻舔舐嘴唇，如同无言的诱惑和邀请，她第一次说这种露骨的话，还有些不好意思。
本以为会是一场翻云覆雨，没想到下一秒韩云殇已经起身离开这张床，“今晚，我去书房睡，你好好休息。”
突如其来的凉意让顾佳茹心中发寒，目光凉的好似沁了水。
临走之前，他替她折了折被角，嘱咐道，“别着凉。”他的行为，他的话，她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温暖，泪水无声的落下。
变了，真的变了。
他打开房门，顾佳茹不管不顾的赤脚踩在地上，从身后抱住他，因为着急，差点摔倒在地，“云殇，你别这样，我们别这样……”
安静的夜，这声哀求格外哀怜。
“回去休息。”低低的声音透着一丝冷意。
“我不，我知道，我今天放你出去，明天我们的感情就会变质，云殇，别去书房。”顾佳茹不知道该怎么劝韩云殇留下来，她只能凭本能，只能凭直觉开口。
韩云殇无声地叹了几口气，似是察觉背后的人身子隐隐抽动，心中一软，之前准备好的所有说辞，所有狠心，都化为乌有。
转身，将她抱起，看着她粉颊上的泪痕，眉头锁得很紧，“不穿鞋就敢下床，该罚。”话音刚落，顾佳茹就觉得自己的屁股被人拍了一下，不是韩云殇还有谁呢？
顾佳茹蓦地止了泪水，韩云殇这是……原谅她了？“云殇，你……”
“傻丫头，我就是……我就是太爱你，太担心你了，为什么你身边总是有那么多男人呢？我很嫉妒。”
回到床上，韩云殇重新把人锁在怀里，姿态明显比之前要亲昵许多，乍一看，宛如一人。
“我爱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云殇，原谅我，看在我刚才，刚才那么豁出去的份上，我们放下今天的事，好好生活好吗？”
顾佳茹收了收在韩云殇腰间的手臂，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闭上眼睛，放肆的**属于这个男人的气息。
“好。”天知道，今天晚上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折磨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两人的心随着夜静谧而平静，过了许久，顾佳茹又出声，“你睡了吗？”
韩云殇没有回答，握着顾佳茹的手却动了动，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闷声道，“今天晚上我在客厅跟你解释的，都是真的，我真的去见刘阳了，你做饭的时候，我出去见的人也是刘阳，你如果我不喜欢我跟他见面，我以后就不见了，如果一定要见，我会告诉你。”
终于，顾佳茹还是没把话完全说下去，她能说的只有这些。
“嗯。”
嗯？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似是察觉她的不安，又说了一句，“我在客厅说的相信你，也是真的。”
“我以为……”是气话。
顾佳茹没能说下去，因为感觉到韩云殇的怀抱更紧了些。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