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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人们问梁庆耀需要什么帮助,回家需要多少钱,梁庆耀就说,你们看见一个哑巴姑娘没有?个子不高,皮肤白白的。大家问他找她做什么,梁庆耀说他和她是一家的,但是他在外地工作,很久不回来,现在找不到她了。人们就起哄地说,哪有工作得把老婆都丢了的哟?人家工作都是为了老婆和孩子的!但也有另一部分性情急躁的人,他们立即告诉他:“那个姓杨的哑巴,住在旁边的侧街里,你在这里,怎么能找得到她呢?”

人们告诉他该怎么怎么走,门牌号多少多少,杂货铺是卖什么的,铺子的名字叫什么。

其中一个女看客,很是想不明白,她说:“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人呢?”

梁庆耀顾不了这么多,赶紧领计而逃。

就这样,梁庆耀终于在侧街里找到了哑巴老婆杨小路。他们和好如初,又恩爱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这期间,蒋二毛还是给梁庆耀打了几回电话,叫他回去和他一起接着干印刷。梁庆耀恶狠狠地拒绝了他。蒋二毛只得无奈地把梁庆耀的钱打在了指定的账户上。当初的五万只剩下四万多了,算是亏得不是太厉害,梁庆耀也不再计较这些了。

一个月之后,梁庆耀终于熬不住带孩子的痛苦,加之罗素素再次出现并和他的杨小路相对默契,梁庆耀不得不提出要杨小路带着孩子一起回家,杨小路欣然同意。

这回,梁庆耀由于是和家人一道回家,所以,他也没那么多心思管母亲的事了,而母亲呢,看见儿子回来,还领了媳妇和孙子,自然高兴万分!媳妇尽管是个哑巴,但是,杨小路人勤快,长得又标致,天生一副让人可怜的样儿。母亲汤玉兰再看看孙子,活泼好动,咿咿呀呀地闹腾,去自己的医院仔细为小孙子检查了一回,知道不是哑巴,高兴得整天合不拢嘴。

汤玉兰一高兴,就把梁庆耀父亲写的那份遗嘱和存折拿了出来。梁庆耀和母亲的关系突飞猛进了。

梁庆耀在老家愉愉快快地生活了半个月。半个月之后,梁庆耀决定独自一人去桶城闯荡。

这一回母亲也不反对了,汤玉兰说,这钱、这家底儿,你也是看见了,我现在还能活动还能工作,家里的这摊子事,先为你打理着,等有一天我老了,动弹不得了,还得你自己操持,你真要出去闯,我也不阻拦你,咱们梁家,祖传的这德行,每个人总想开辟一片新天地,你趁这两年年轻,出去好好干吧,孩子和媳妇有老妈我和保姆照顾着,你就出去展你的宏图去吧。

就这样,梁庆耀离开家乡,没有一丝顾虑地离开了家乡。这也是他第一次感到老家的温柔和可爱,一改他从前压抑郁闷的认知。

我们以前说过,桶城是中国最大的城市之一。在这样的城市中,几乎每一个人都有梦想,都是为了来实现梦想的。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愿。不但不能如愿,大多数的人,往往事与愿违。所以,梁庆耀刚到桶城时,并不能一开始就大展宏图,尽管他有启动资金。大展宏图从来都是一种非常理想的说辞而已。

最开始,梁庆耀只是想尽快地融入这座城市,尽快了解这座城市,尽快发现这座城市。他在四环外租了最便宜的房子,与人合住。但就是这个最便宜,也是L镇房租的四倍,是后梁峪的六倍。尽管贵,但是梁庆耀在桶城期间或者说他的这一生,都没有为钱发愁过。

梁庆耀再次学习电脑设计了,只是这次,他发现学习房屋装修设计,远比广告平面设计更有前途。梁庆耀是一个善于学习的人,也是一个懂得学习之余生存重要性的人。这些年,桶城的房地产行业发展得相当迅速,在三环内外呈星火燎原之势盛开,那么,与之休戚相关的建材装饰行业,自然是一派生机勃勃。

梁庆耀整整学了半年的室内装潢设计,可谓技术绝对地过关了;至于实践经验,至于对居住设计的理念、趋势的真切认知,他目前还顾不上那么多呢。学习完室内装潢设计之后,他在桶城急缺装饰设计师的前提下,很轻松地找到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在一个叫荣信庄典设计公司的单位,再次做了一名伟大的设计师。

三十九

这一干就是两年,从开始的略懂一点皮毛,到后来精通整个行业各种猫腻。

庄典公司是一家加盟连锁性质的公司,也就是说,梁庆耀所在的公司,只是总公司招募的一家子公司。干室内装饰这一行和房地产一样,是很讲等级和资质的,没有成百上千万的资金和到位的关系,是不可能在桶城注册到装饰公司的。很多人,只能靠加盟别的大公司而生存,这是各取所需。梁庆耀的公司,每年给总公司高额的加盟费,但他们独立核算,勤奋实干,自负盈亏,赚钱也是很容易的。

荣信庄典公司的老板姓周,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本地男人,赌徒。他和身边一个叫阿牛的人都是球迷,几乎参与每场比赛的赌博。梁庆耀是周老板亲自面试的得意门生,他们之间有一种默契的信任,至少从表面上看,他们是这样一种关系。公司所有人的兴趣,都集中在足球的输赢之上了,唯独梁庆耀还晚上加班画图,为老板兢兢业业地张罗着生意。周老板还有另一个设计师,但那个设计师完全是梁庆耀的反面,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特别是后两样,常常带女人到公司来,梁庆耀只得出去溜达到半夜,才能回来睡觉(俩设计师都住公司宿舍)。更有甚者,他常向梁庆耀伸手借钱,梁本不是小气的人,而且又能借得出钱,尚看在同事的分上,每每都慷慨解囊,助同事放荡。

事情的发展总是很缓慢。也就是说,无论好事还是坏事,只要按正常渠道发展,都不可能是瞬间变好或者瞬间变坏,必须要经受住时间残酷的捉弄。两年之后,荣信庄典公司既没有大起色,也没有大衰落,只是这时候出了一些状况,成全了踏实稳重的梁庆耀。

一次赌球,阿牛坐庄,每人出资十万,结果开局时阿牛输了,损失非常惨重。也就在这时,阿牛携着大伙儿的钱跑了,他没有钱赌,又想趁机捞一把。周老板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最后,阿牛逃到了澳门,打电话叫梁庆耀给他汇一万元赌资,他说他的钱又全部输光了。梁庆耀不但没有向周老板报告,反而迅速地给他汇了钱。也就是在这件事之后,周老板放弃了做装饰公司。他对办公司完全丧失了兴趣。周老板对梁庆耀说,公司不干了,也没什么业务,大伙儿散吧,你的工资我照发。另外他还说,庆耀,其实你挺适合干这行的,这样吧,如果你愿意接手,我十万块钱转给你,先付五万,其余的年底付清。

“我周某人,尽管被身边最可靠的人骗了,但是一定要成全我最优秀的徒弟。庆耀,老实说,你比我更适合做这个生意!”当晚,周老板和梁庆耀俩人,在公司旁边的“菜根香”餐厅喝得酩酊大醉。

梁庆耀真的把装饰公司盘了下来,开始了艰难的创业旅程。

梁庆耀创起业来很是特别,他是白羊座,具有所有白羊座的优点,但也有所有白羊座的缺点。关于这个,熟悉梁庆耀或者熟悉星座的人应该了解。梁庆耀是那种特别有老板气度的人——其实也是一种懒惰,说白羊座的人懒惰,可能没有人会相信,但这却是白羊们的事实。梁庆耀害怕做琐碎的工作,这也是所有白羊的通病,以为自己是天生的领导者,怎么能亲自整理合同、核对账目、校对报价呢?他是只对业务和公司全局负责任的首领。梁庆耀总是力求自己的公司看上去像个非常有实力的公司。

于是没到一个月,梁庆耀不管将来的生意怎么样,就招来两个业务员、一个室内设计师和一个漂亮的女接线员兼文秘,并免费提供他们食宿。关于这一点,连他的前任周老板都觉得,他的创业吃苦精神不够。可事实证明,他的做法非常正确——梁庆耀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公司的发展和出路了,有更多的时间去建立业务网络和人际关系了。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

每天,梁庆耀从公司里出来,在门前的餐馆吃早点,然后,九点准时到华润超市去买一瓶酸梅汤,放在提包里,以保证他一天在外奔波工作时水分的补充。顺便说一下,我们这个桶城是一个严重缺水的城市,每年罕见的几滴雨水,被留在了人群与车辆倾覆之下。不但没留住,连缝隙里水汽的儿子孙子都被整日呼呼的大风给吹跑了。每天走在大街上的人,都像是风沙里疯狂逃命的鬼。所以,身为老板的梁庆耀,每天必是购买一瓶酸梅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