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江湖梦华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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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雪战

雪舞之夜,垂拱之巅。

以四对一,以少对老,四名年轻后辈对上一名年逾古稀的白发前辈,皆尤其谨慎,不敢妄动。命只有一条,谁都会惜命,惜命不是畏死,而是想要用唯一的一条命做尽可能多的事。

冯青萍武功之高,世间难逢敌手。

此番决战,关乎真皇帝能否复位,关乎赵峻阴谋能否挫败,关乎天下苍生能否安稳,可谓不容有失。

夜色本黑,如墨,难辨东西。所幸有雪之白,与宫灯辉映,衬得垂拱之巅虽不及白昼,到底能辨清是黑是白、是敌是友、是恶是善。他们皆明辨是非善恶,故而无畏严冬,无畏寒雪,一颗正义之心热得发烫。

决战之前,互为观察。

由细节发现破绽,由破绽发动攻势。

白玉笙等人早前已由小燕子告知冯青萍的武功:精通百种武学,尤擅暗器,轻功更是踏雪无痕、踏风无踪,已入化境。但小燕子未曾提到冯青萍的任何破绽,或许有,或许无,需亲自观察,无从描述。

自冯青萍现身,他们一直在观察,观察冯青萍身上的每一细节,上至轻扬白发,下至玄青长靴,无一遗漏。其眼神深而莫测,两袖宽可藏物,十指长若短刃……如此观察,非但瞧不出任何破绽,反倒心生迟疑,忌惮冯青萍身上藏着的未知。

宛如一道青影,来去如风,莫测高深。

此时的冯青萍依旧是一袭青衣,虽遭四人包围,却是面无惧色,如独自登高赏雪,不带一丝表情。她只轻轻扫一眼包围她的四人,便接着仰望夜空,仰望朵朵雪花翩翩而至,如梅,如蝶,盛放与漫舞。

高手遇险,镇定自若。

阅历丰富如冯青萍,虽只轻轻一扫,已是判断出四人之中白玉笙武功最高、易筱君武功最弱。面对包围,需逐一击破,而不可与之消耗,击破顺序应为由弱到强,而非由强到弱。

由弱到强,阻力最小。

于是,在白玉笙等人尚未观察出她的破绽时,她已心中明朗,视易筱君为第一个目标。只要杀伤易筱君,便可使以一敌四的局面转为以一敌三。人数是白玉笙的唯一优势,她要做的便是化解白玉笙的这一优势。

白雪纷纷,白发轻扬。

一袭青衣,一道青影。

冯青萍打定主意之后,未见十指异动,已有四枚银针分别打向白玉笙、虞若离、樊篱、易筱君四人。银针之快,快若流星;银针之准,直击咽喉。破雪而来,迎风而至,迫得四人各自躲闪,勉强避开。

满天星,洒银针;银针过,不留痕!

小燕子的银针已是一绝,江湖少有人及,殊不知满天星只有在冯青萍手上,方可称作真正的满天星。若非小燕子早前已有提醒,武功稍弱如易筱君者,已遭穿喉,成为银针下的一缕亡魂。

惊魂未定,巨力袭来。

原来,四人躲闪银针之际,未见冯青萍身形移动,已是悄无声息移至易筱君身后。惊风一掌,直拍后背,易筱君重重摔出,气血翻涌,若非樊篱及时接住,已是顺着斜坡滑落垂拱之巅。纵由樊篱及时接住,易筱君亦难逃伤重昏迷的结局,再难提剑而上、合围冯青萍。

一念之间,一攻一守,易筱君已遭重伤,以四敌一转为以三敌一。

果真如小燕子所言,冯青萍来去如风,莫测高深。并非十指未动,而因暗器入化境,掩于白雪,护于夜色,以致肉眼难辨;并非身形未移,而因轻功入化境,踏雪无痕,踏风无踪,以致身形难分。

难辨暗器,难分身形。

藏身夜色,融于白雪。

白玉笙不再苦寻冯青萍身上或有或无的破绽,秋霜一剑,直取冯青萍的咽喉要害。此剑绝非试招,以七成内力催动,可谓势大力沉,岂料冯青萍不闪不避,竟以长若短刃的两指将秋霜稳稳夹住。

两指一剑,攻守相衡。

攻难得寸,守难退敌。

既是招式较量,更是内力比拼。白玉笙体内有清风道长传给他的数十年内力,世间本是少有人及,却在与冯青萍的比拼里渐渐吃力。反观冯青萍,若无其事,如独自登高赏雪,依旧是不带一丝表情。

登高赏雪,雪外无物。

秋霜遭冯青萍两指夹住,既难维持攻势,亦难变招,唯有先行撤剑。撤剑之际,虞若离已是剑随人至,使出云雨十七式第一式云起,不取咽喉,不取双目,直取冯青萍两指接剑的手。

十指纤长,长若短刃。

手是冯青萍的优势,攻需用手,守需用手。白玉笙直取冯青萍咽喉已是无果,她不能再重蹈白玉笙的覆辙。

白玉笙会意,攻向冯青萍的另一只手。冯青萍不再硬接,凌空而起,只见青影一闪,已然飘至白玉笙身后一丈之外。但她尚未落于瓦上,复起,双脚稳稳夹住樊篱自她身后偷袭的一剑,继而轻舞,如雪,身形于空中微转,脚上用力,无需一圈,樊篱已是连人带剑飞出。

年逾古稀的冯青萍,一袭青衣,竟如少女般轻舞,如雪,青白相交。出招之间,攻守自如,没有一丝血战的粗鲁、野蛮,反而多出美感,如画,美在写意;如诗,美在意境。

唯她一人一影,得雪神垂爱,余者皆为陪衬。

樊篱飞出,白玉笙、虞若离继之,一齐击向尚未落于瓦上冯青萍的双腿。冯青萍不闪不避,反倒挺身上前,复起,踩着秋霜、若离,如踏雪无痕、踏风无踪,转瞬已至白玉笙身后一丈之外。

轻功之高,如有双翼,飞是本能,而非苦练。

一丈之外,飞出的樊篱复至,深情望向不远处重伤昏迷的易筱君,愤怒至极。他虽头戴面具,面具是一只可爱白兔,却难掩饰他内心的愤怒。怒由心生,发于眼神,跃于剑上。

瞧他凌空飞起,当空一剑劈下,已然使出避水剑法的杀招直劈悬河。

霎时风起,剑藏于风,势大力沉,更有白玉笙、虞若离紧追不舍。冯青萍不再硬接,唯有脚踏白雪,连连飞退,顺势打出三枚银针,迫得三人转攻为守,避开快若流星、直击咽喉的银针。

满天星,洒银针;银针过,不留痕。

可怕的是,三枚银针是幌,另有两枚银针尾随击向樊篱的那枚银针而至。掩于白雪,护于夜色,冯青萍竟是早已预判到樊篱的躲闪方向,在樊篱躲开第一枚银针后,后至的两枚银针已是打向樊篱的眼。

黑白之际,一念之间。

白玉笙看清樊篱未曾看清的两枚银针,立即挥剑,却因距离较远,未能挡下其中的任意一枚银针,只能由着银针命中樊篱的双眼。本是愤怒已极的樊篱,随那一声惨叫,毅然将银针拔出。

银针蘸血,血落雪上。

白雪之白,红血之红。

疼痛使他清醒,双眼却已模糊。他清醒的模糊着,既看不清一丈外的冯青萍,亦看不清翩翩而至的雪。本已于天元阁遭烈焰毁容,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如今又受银针之伤,双眼失明,何其不幸。

雪花朵朵,如梅,如蝶,于风中漫舞,可曾想过眷顾命运多舛的可怜人?

那是冯青萍早已定下的策略,逐一击破,化解白玉笙人数上的优势。击破顺序为由弱到强,而非由强到弱。如今易筱君已是重伤昏迷,樊篱更是痛失双眼,以一对四转为以一对二,她已胜券在握。

雪舞之夜,垂拱之巅。

以二对一,以少对老,白玉笙、虞若离二人对上年逾古稀的冯青萍,已是全力使出各自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