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世间情何故,追魂一怒为芙蓉。
铁无私长剑直入,至凌逸身前时竟是变招,使出七十二路追魂剑法第一路锁魂,剑剑直取凌逸要害,倒教凌逸没来由地一阵诧异。每一剑皆势大力沉,锋芒尽显,迫得凌逸唯有躲闪,不敢硬接。
高手对决,往往是立于不败,再思取胜。
屏风左侧的云萱果真如铁无私预判的那般,既不出手,亦不言语,却是紧紧盯着数丈之外的小燕子。或因她相信凌逸的高超剑术,无需相帮;或因她畏惧小燕子的银针,不敢贸然出手。
总之,她藏起银针,静看小燕子。
无疑,她虽不喜欢小燕子,却不得不承认小燕子的暗器、轻功皆在她之上。七年前如是,七年后亦如是。
与七年前相较,她已不再莽撞、自负,而是更添一丝狠辣、沉稳。七年前她曾吃过小燕子的亏,险些丧命,如今重遇,便要避免重蹈覆辙。那是徐先生的言传身教,徐先生常常告诫她与凌逸:莫要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
她已跌过,伤得很重。
伤在身上,痛在心底。七年时间,她常常折磨自己,刻苦练习暗器与轻功,为的正是击败小燕子。
击败小燕子既是徐先生给她的目标,更是她的内心渴望。
暗器与轻功皆为徐先生所授,可谓实实在在。她曾恳求徐先生传授她更多的武学,徐先生却称自己已兼采众家,博而不精,遂督促她莫要止于会,而应精益求精,成为暗器、轻功领域的宗师。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已成宗师,只知道小燕子始终在她之上。
她与小燕子太过相像,一样的年纪,一样擅使满天星,一样轻功卓绝。因此缘故,她与小燕子的初次相逢便已水火不容,火星四溅。此番第二次相逢,对决已在酝酿之中,一触即发。
她既是在等,更是在观察。
由细节发现破绽,由破绽发动攻势。她在观察小燕子身上的每个细节,以期给予小燕子致命一击。
她不只想要战胜小燕子,更想要小燕子的命。
显然,她已注意到小燕子的脚伤,那是小燕子身上唯一的破绽。但她在犹豫,犹豫那是否是小燕子故意留下的破绽。她虽不喜欢小燕子,却不得不承认小燕子的确足智多谋,远胜自己。
保守,是她的对敌之策。
冒进曾使她惨败,唯有保守,方可避免重蹈覆辙。她相信凌逸能够应付并最终战胜铁无私,只因凌逸已身兼徐先生传授的众家武学,更是学会名震江湖的秋霜剑法,秋霜九式对上追魂七十二路,已是稳操胜券。
她所能做且应该做的,便是阻止小燕子相帮铁无私。
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银针虽已藏起,却隐于指间,时刻防备小燕子的出手。小燕子距离凌逸足有三丈,而她距离铁无私只有一丈,无疑占据地利。若小燕子打向凌逸,她可中途拦截;若小燕子打向自己,她可从容避开。
当然,她的眼睛始终未曾放过小燕子的脚。那是小燕子身上唯一的破绽,自然不能视而不见。她在判断,判断小燕子是否真有脚伤,判断小燕子的脚伤是否真会影响到小燕子的移动与轻功。
保守,使她倾向于认定小燕子没有脚伤。
没有脚伤的小燕子装作有伤在身,意在诱她出击。她虽识破小燕子的计谋,却不甘错过,只因她心中有欲,她太想击败小燕子,一雪当年惨败的耻辱。她的欲望在与保守厮杀,那是她心底的战场。
欲望即将战胜保守之际,保守突然重新占据绝对优势。
只因她看到小燕子正朝她缓缓走来,一步一步,一瘸一拐,由三丈到两丈,由两丈到一丈,缩短距离,靠近危险。她看到小燕子身上唯一的一处破绽正在无限放大,犹如陷阱,深不见底。
此举,使她认定小燕子的脚伤为伪装!
她甚至在心底嘲笑小燕子的拙劣演技,小燕子显然在诱她上当,她偏不教小燕子如意。她已用余光瞥向一旁的血拼,发现铁无私攻势虽猛,却难伤凌逸分毫,反倒是凌逸攻守相衡,已渐渐夺回优势。
她不用急,该急的是小燕子。
她与凌逸,小燕子与铁无私,已是生死相关的两方势力。任一方有任一人受伤或落败,另一人必受牵连。
只要她守住小燕子,待凌逸击败铁无私,便可与她一起围攻小燕子。徐先生曾告诫她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所有过程最终追求的是结果,只要结果使她满意,她不介意借助凌逸的力量除掉小燕子。
与战胜小燕子相较,她更想小燕子死。
蓦地,她突然发现她的地利已经丧失,她与小燕子之间的距离已不足一丈。距离过短,适合近战,而不适合暗器。震惊之余,她突然记起小燕子与她一样,身上只有银针,而无任何近战兵器,方恢复镇定。
她开始盯紧小燕子,不敢再分神。
但是,她思不明白小燕子为何要缩短距离,只因小燕子的暗器、轻功皆在她之上,完全可以于数丈之外发动进攻。小燕子主动缩短距离,无异于放弃自身所长,着实使她不解。
除非,小燕子另有目的。
除非,小燕子果真有脚伤,而脚伤会给其暗器、轻功带来诸多不便……
正在她思虑之际,她看到小燕子的右手已有微动,似在蓄势,蓄进攻之势。她不敢大意,指间银针蓄势待发。但距离过短,银针一经发出,眨眼便至,极难闪避,势必会造成两败俱伤。
或许两败俱伤,她已是占得便宜。与小燕子对决,只要立于不败,便算是取胜。
蓦地,她突然看到小燕子的右手袖中滑出三枚银针,直直打向自己。未及细想,她立即打出指间的三枚银针,作为不甘示弱的反击。巧合的是,六枚银针相撞之下,一齐落地。
落地无声,并非真的无声,而是被匆匆脚步声掩盖。
使她未曾想到的是,小燕子打出三枚银针之际,已是一瘸一拐,飞奔向她。银针落地之时,小燕子已至她身前,佯装与她肉搏,拳脚上分胜负。她立即抬手,使出自慧觉处偷学的般若禅掌,想要给予小燕子重击。
七年之前,小燕子便曾受过般若禅掌重击,以致重伤……
怎奈她的般若禅掌尚未触到小燕子,便觉腹部受凉,犹如漏风,顿时泄去所有掌力。接着腹痛袭来,凉意由腹部蔓延全身,竟欲将她全身冻结。低头看时,小燕子的左手已不知何时多出一柄匕首。
轻冰薄玉,一尺寒光。
一尺寒在小燕子手上,血一滴一滴落地。待血落尽,恢复到轻冰薄玉般光洁……
她自然识得一尺寒的厉害,昨夜凤栖阁里,冷星蘅曾用一尺寒刺伤白玉笙。纵白玉笙内力深厚,亦受一尺寒重创,毫无还手之力。而她,内力本弱,受伤之余,已是难以抵挡一尺寒寒气。
寒意袭来,难以抵挡,她瞬间跌坐在地。
所幸小燕子并不想取她的性命,伤及寸余,便将一尺寒拔出。拔出的一尺寒,复入袖中,似一切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