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书架,书架上的书籍。
书房、书架、书籍皆透着诡异,最诡异的既非书房,更非书籍,而是书房与书籍的主人。傅青山拿起的那本书不是别的,正是多年前白玉笙曾在东篱茶楼看到过的《贞观政要》。
死而复活,可谓惊奇。
若教白玉笙看到,纵是上穷碧落、下掘黄泉,亦要揪出那位一贯温文尔雅的儒者。
与白玉笙不同,傅青山不喜欢读书,更读不懂《贞观政要》,他自己的书房只是摆设。他当然不会费尽心思、冒着生命危险,只为拿一本读不懂的书。《贞观政要》是一本奇书,书本身不奇,奇在书房主人曾赋予书特殊的价值。
书的价值不在书本身,而在书的位置。
《贞观政要》共分四册,安放于书架四角,傅青山一一找出。待拿起第四册时,奇迹发生,随着“吱呀”一声响,书架竟是以一侧为轴,另一侧似受着巨力推挪,缓缓向外移动,直至露出藏在书架后的暗格之门。
书不只是书,更是开启暗格之钥!
傅青山冒着生命危险,当然不只为拿一本读不懂的《贞观政要》,他的真正目的是打开藏在书架后的暗格!
暗格之后,一间书房。
暗格虚掩着房门,却隐约看到房里的书架与书籍。傅青山虽知道书架之后是暗格,却从未亲眼见过,故而不敢大意,小心翼翼推开那扇虚掩的门。推门之时,已在蓄势,蓄守势,蓄攻势,蓄获胜之势……
他知道书房主人平素爱好弄些机关暗器,冷不丁便会有冷箭要去他的命。
门开之后,他些微一怔,看到的却是与外面一模一样的书房。除书架与书籍外,另有一张书桌,书桌上安静地躺着一盘棋,一盘尽是黑棋、没有对手的棋。观察之下,他发现暗格里的每一个细节皆与外面的书房分毫不差,就连书架上的书、棋盘上的棋都跟外面的书与棋放在同样的位置。
一间书房,没有儒者。
没有儒者的书房较有儒者的书房更可怕,尤其棋盘正中天元位置的黑棋,已处于四面楚歌的绝境!
他若是霸王,冬芷便是他的虞姬。
七年前他拜入徐先生门下,颇受冬芷照顾。后来徐先生成立天元阁,冬芷受命跟着他,名为辅佐,实则监督。殊不知冬芷与他朝夕相处,日久生情,早已失掉那份绝情与冷酷。
绝情,冷酷。
她已将她最好的年华献给绝情、冷酷,她想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傅青山费尽心思,引白玉笙与虞若离到梦瑶台,正是要救出他的虞姬,以及那只羽翼未丰的小燕!
原来昨日,冬芷受徐先生之命执行一项特殊任务,那项特殊任务不是别的,正是拦截即将离开极乐岛的易筱君。冬芷深知他待易筱君之情,不忍拦截,遂违背命令,遭受徐先生严惩。徐先生却是早有准备,易筱君初至淮南城,尚未离开湖畔,便遭劫回,关押在梦瑶台。
梦瑶台里,瑶池底下。
瑶池的秘密不在白烟,不在那恒温的泉水,而在瑶池底下。
他早已打听到那四册《贞观政要》是暗格之钥,打听到暗格会通向瑶池底下,打听到瑶池底下的暗格里藏着徐先生的许多秘密。
听闻,徐先生正自闭关,参悟武学。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以致铤而走险,成为一颗叛棋。他本以为只要打开暗格,便可救出冬芷与易筱君,却未曾想暗格之后是一间书房,一间与外面书房一模一样的书房。
书房里的书架,书架上的书籍。
傅青山并不放弃,缓缓行至书架前。他注意到书架上的书,书名《贞观政要》。他读不懂《贞观政要》,可他的眼里只有《贞观政要》,共分四册,安放在书架四角,显得与众不同。
一册,二册,三册,四册……
当他拿起第四册时,随着“吱呀”一声响,书架以一侧为轴,另一侧受着巨力推挪,缓缓向外移动,露出第二间暗格虚掩的门。那扇门与第一间暗格的门一样,虚掩,隐约可瞧见门后的书架与书籍。
他反感书架,更厌恶书籍。
虽遭前番戏弄,但他不敢大意,缓缓上前,小心翼翼地推门。推门之时,不忘蓄势,蓄守势,蓄攻势,蓄获胜之势。门开之后,他却怔在当场,只因映入眼帘的是与外面两间一模一样的书房。
书桌之上,安放棋盘。
没有儒者,没有棋者。那是一盘尽是黑棋、没有对手的棋局,正中天元位置的黑棋已如垓下被围,奄奄一息!
连番看到同一间书房,傅青山已是心急。他快步行至桌前,将那棋局上的黑棋尽数拂落,怎料棋落箭来,却有如棋子一般密的冷箭飞出,直奔他而来。他顺势拿起棋盘,舞成一道木墙,将那些冷箭悉数接下。
箭簇淬毒,见血封喉,正是徐先生惯用的七绝毒。若非他眼疾手快,小心提防,只怕已毒发身亡。当年太白老怪凭借数十年纯厚内力,都不能将毒素尽数逼出,毒性可见一斑。
须臾之间,一攻一守。
傅青山稍捏一把汗,便缓缓行至书架前,果真看到书架四角分别放着《贞观政要》的一至四册。
一册,二册,三册,四册……
不知不觉间,傅青山已加快拿书的速度。随着“吱呀”一声响,书架以一侧为轴,另一侧似受着巨力推挪,缓缓向外移动,露出第三间暗格虚掩的门。那扇门与前两间暗格的门一样,虚掩,隐约可瞧见门后的书架与书籍。
他厌恶书架,更痛恨书籍。
但此行是为救出冬芷与易筱君,绝对不能半途而废。因此缘故,虽经连番失落,傅青山仍自提起精神,推开那扇虚掩的门。推门之时,不忘蓄势,蓄守势,蓄攻时,蓄获胜之势。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遭遇连番打击,傅青山的心气已远不如初入书房时的状态。
门开之后,傅青山更是怔在当场,只因映入眼帘的仍是与外面一模一样的书房。除那书架与书籍,书桌上正安放着一副棋盘,棋盘上依旧是那没有对手的棋局。
没有对手,只有棋盘。
但他的正前方却缚着两位姑娘,那是他拼尽全力想要搭救的两位姑娘。她俩身上缚着软金丝,皆不言语,却不停地用噙满泪水的眼睛朝傅青山使眼色。冬芷更是忍着剧痛,用力挣扎,示意傅青山莫要往前。
女人哭时,意味着绝望。
傅青山只看到她俩受囚,看到她俩流泪,看到她俩的绝望……
他没有嗅到危险,却是疾步上前,想要救下冬芷与易筱君。忽然后背生风,巨力袭来,他竟是鲜血喷出,狠狠砸向墙壁。撞墙之后,顿时内力翻涌,筋骨酥麻,已然身受重伤。但他两手撑地,忍痛倚墙而坐,看向那位给予他重击之人。
温文尔雅,谦谦有礼。
那人一贯似有深意地笑,笑里藏着许多内容。可在一般人眼里,只能读出他是一位饱读诗书的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