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末代蒙古王
21864100000079

第79章 夜见光绪

贡王在青砖覆盖的暗道下面,沉默了良久。

善坤知道,此刻的贡桑诺尔布,内心定是打翻了浆糊一般,黏黏稠稠的,扯不清道不明的。因为这道石板打开后,一些事情便永远脱离了掌控。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般狂飙不已了。

“当断则断,方显男儿本色,”善坤不动声色的劝诫着,也没有说支持他打开,还是支持他退去。

贡桑诺尔布叹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洞口外面,传来了一声茶杯击碎的声音,一个人诚惶诚恐的跪下,道:“万岁!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然后就是磕头如捣蒜一般。

接着,一个孱弱的声音道:“你即便是罪该万死,朕今日也赦免了你,退出去吧,朕今日什么都不想用,告诉太后,就说皇上绝食了,盼着龙驭宾天了!”

这小奴才还敢在大殿之中候着吗?便收拾了杯盘,退出了大殿,

就在王爷想着一鼓作气推开洞口的时候,就听见殿门咯吱一响,紧接着便是脚步杂沓的进来很多人。显然都是在瀛台伺候的太监宫女了,为首的一个确是老迈的嗓音,贡王是听过的。

仔细辨认,才知道是六宫督太监李莲英了。

“万岁,连宗室自戕都是大罪,更何况是万岁爷啊。奴才还是劝万岁爷,用些膳吧。这样龙体才能好起来。”

李莲英温声细语的谆谆劝诫着,可是却更加激怒了万岁,孱弱的光绪气息不稳,但是依旧破口大骂道:“你这个阉狗奴才!少在朕面前装好人!前次西安逃难,你对朕还算是殷勤,眼下却将朕困在这瀛台之中,你仔细脖子上的狗头!”

李莲英却没有害怕,也没有动怒,只是颤颤巍巍的跪下,道:“即便是万岁想砍了我的狗头,也要用膳不是?等什么时候奴才赋闲了,就洗干净了脖子给万岁爷杀。如何?”

“哼哼,你还是拿着太后压着朕,她真是古今三千年亘古未有之恶毒之人!哼哼,为了防备着我逃离瀛台,便将冰面都凿开,哼哼哼哼 你们给朕滚出去!要是再敢冒进,朕便一头碰死在这柱子上!”

李总管也没有办法,只能是退去了。

贡桑诺尔布在地道口下面,听的毛骨悚然,也是一脸的愤怒。

太后囚禁皇帝,对外说是瀛台闭门苦读思过,自然是吃穿不愁的,可是现在听上去,竟然连一个奴才都敢顶撞他,皇帝做到这个份上,恐怕连汉献帝都不如了吧。

想到了这里,贡桑诺尔布便定了定神,今日定要将他救走!

说罢,等到周围的动静都消失了,才站在木梯之上,小心翼翼的顶开了厚重的水磨青砖。

这瀛台,不愧是工部长班雷师傅的杰作,水磨青砖之间拼接的严丝合缝,尽管事先斗爷用猫儿铲和金刚丝,小心翼翼的将糯米灰浆清除了,但是依旧十分费力。

又不敢出声,又不敢用力,王爷只能是用头颈顶住石板,双手小心翼翼的向外推。

“嚓 擦”

随着两声轻微的响动,青砖便已然推开了一个缝隙。一束不算明亮的烛火传来进来、尽管这声音很轻,但是还是被光绪皇帝察觉了。

光绪皇帝有气无力的道:“又是那个奴才啊,要进来勒死我,便明着来,做什么蹑手蹑脚的。”

可是说了半天,却没有人搭理他,光绪皇帝啐了一口,骂了一句满话,便披衣起身,狠狠的将殿门闩上,而贡王在地道口,正好能看见这些动作。

大殿之中没有人,正是难得的机会,贡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语句轻缓,说了一句蒙古语。

还没回到坐榻之上的光绪便是一怔,片刻之后才说道:“你们这些奴才,哼,什么时候学的蒙话?”

但是想来想去,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知道,所有的太监基本上都是河间府的,本来就是身份低贱的人,是不允许学满话蒙话的。

光绪皇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道:“是谁?谁在那里?”

贡桑诺尔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依旧是用蒙话说道:“皇上,是我,鞑子兄!”

光绪皇帝是听得懂蒙话的,霎时间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呆呆的站在了原地,却是光着脚,在贡王的角度上看去,他的双腿都在微微的颤抖。

“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你吗?”

如此,贡桑诺尔布才吃力的推开了石板,在暗道之中钻了上来。

这是两个人自上次分开之五年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看见了眼前的贡桑诺尔布,光绪皇帝说什么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上前抓了一把,却见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才终于相信了,刚要惊呼出来,便看见贡王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强忍着内心的伤感和激动,光绪竟然走不成路。王爷和福晋赶忙上前一步,搀扶了光绪回到卧榻前面,见大殿之中灯烛闪耀,细心的福晋善坤便转身吹灭了蜡烛。

大殿之中顿时黑暗了,外面的月色渐渐的明亮了起来。贡王服侍着皇帝坐好,才退后一步,强忍着热泪,行了三拜九叩大礼。

只有在这一刻,光绪才觉得自己像是个皇帝,也是强忍着,待贡桑诺尔布行过了礼,才颤颤巍巍的拉起了王爷,示意他在身边坐了。

刚刚忙乱,没有很清楚的看见光绪皇帝的面貌,握住了他的胳膊,才知道皇帝已经清癯成了这个样子。刚坐在床榻上,就觉得又糙又硬,仔细看去,却没有垫子只是一条薄的可怜的粗布褥子。

善坤泪光闪闪,确是不敢高声,道:“这班奴才好大的胆子,竟然没有火盆和垫子!有这般对皇上的吗?”

光绪无奈的苦笑,道:“拜高踩低,这些没有根的奴才娴熟的很。”

说罢,便握住了贡桑诺尔布的手,道:“鞑子兄,你真的来了!朕不是在做梦吧!”

贡桑诺尔布点了点头,稳了许久气息,换换的道:“是的,万岁,微臣奉万岁密旨,前来救驾!”最后几个字,已经是哽咽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