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末代蒙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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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状元夫人

这一夜,裘仁达和燕崇楼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虽然并不在二楼住,只是住在了天井旁边的客房之中。可是细细想来,这是什么地方,便再也睡不着了。

裘天虎似乎对客房之中软床很是不适应,躺上去就好像是要将人活活包裹了一般,对于这个早些年爬冰卧雪,压着镖车走遍了天下的老英雄来说,这样舒服的西洋大床,反而是睡不着了,还不如土地庙里面一铺稻草来的舒服。

燕崇楼和裘仁达毕竟是年轻,坐在床上上下颠着,眼神之中一片的好奇,道:“裘老爷子,这赛金花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寻常见钱眼开的老鸨子?”

裘天虎的面色沉了下来,道:“休要乱说话!就连我她,都要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赵婆婆,不可出言无状!切记切记!”

见两个年轻人还是面露不解,裘天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那好,我便给你们说说这赛金花,不过切记不可外传,明白了?”

两个年轻人见有故事听,便都躺在了床上,想起了侍女交代的关灯的方法,摸索着找到了落地玻璃灯的一条绒绳,轻轻的一拉,就听见清脆的咔哒一声,客房之中顿时陷入到了宁谧的黑暗之中。

裘天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们都知道,当今这世上,分三教九流,咱们习武之人自然是上九流的,之前还真的没有听过赛金花的字号,原因是上九流不通下九流,载着咱们习武之人,那个不是修身养性,炼武修德,多半到死还是童子身,更不会寻花问柳了。”

“我也是在跟随了张之洞大人之后,才结识这赛金花的,张大人是多么自律守正的人?却让我来这八大胡同找一个老鸨,我心里也是嘀咕,但是却相信张大人的人品,便带了张大人的信来了。”

“那时候我跟你们一样,觉得这样污糟之地出来的人,必定是难以共事,但却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这赛金花的气度让人大为心折,你们也见了,温柔端庄,且铁骨铮铮!就是北城旗人格格,天潢贵胄也比不得她。”

“我便将张大人的信交给了他,这赛金花只是笑了笑,道:“张大人的所托我已然是明了了,将几个犯了事的才俊藏起来,想来想去,我这青楼之中藏人,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说罢,也不管这几个人都是什么人,便应允了。”

燕崇楼只是笑道:“这只不过是寻常事,不就是与人方便么。”

“这绝对不是寻常事,这几个人的名号你一听,也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了。此人正是往访洋五大臣的革命党人吴樾!”

果然,听到了这个名号,两人都是不禁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件事早就在官场民间传开了,朝廷也在极力的捕拿,只是一直在漏网,谁也没有想到,竟然和“仇敌”张之洞有这么深的渊源。

如此说来,窝藏这样的朝廷要犯,的确是一件冒险的事情,赛金花可谓是两肋插刀了!

裘仁达和燕崇楼蓦然升起了一丝敬意。

“我也是后来才听说,这赛金花,并不是青楼里养出来的,而是穷苦人家卖给画舫上为妓的苦命孩子,谁成想,后面的故事更苦。”

赛金花十五岁的时候,已经是倾城之姿了,在江宁的画舫上,只是卖艺不卖身,却遇到了当时的金科状元鸿钧丁忧(守孝)回乡,见到了赛金花之后,几乎是一见倾心,家里面裹着小脚,说话尖声尖气的原配夫人,和这个灵动如水,出水芙蓉一般的姑娘相比,简直就成了街头巷尾的三姑六婆了。

于是,在画舫上盘桓了数日,再借着状元郎的名号,便给赛金花赎身,带进了自己的家。看样子是救赛金花于水火之中,哪知却阴差阳错的成了使节夫人。

裘仁达听得入迷,忍不住问道:“这却是奇了,一个青楼女子,怎么能受国之大任,出使异邦呢?”

裘天虎转过了身,笑了笑,道:“状元公的原配,自然也封为诰命,圣旨下,鸿钧丁忧期满,便出使英吉利国,法兰西国,德意志国和俄罗斯国,可这原配诰命却是死活不肯奉召,宁死也不肯,只是一味的哭闹,说洋人的地界,都是吃人肉的,说什么也不肯。”

“于是没有办法,便将诰命服饰给了年仅十六岁的赛金花,随着鸿钧去出访。于是,连个侍妾都不是的赛金花,便登上了轮船,去了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

听到了这里,裘仁达才明白了,这座房子之中这般陈设,是因为这个缘故,无声的透了口气,道:“一朝高高在上,是状元夫人,一朝落入地下,在这腌臜不堪的地方栖身,却也是难为她了。”

裘天虎点了点头,道:“但是风尘出侠女,这个是亘古不变的,初唐有红拂女,今有赛金花,庚子之变的时候,洋人便大肆袭扰北京城,你可知这里也有赛金花的一份不世之功呢,只是他日史书工笔,对于这个不入流的风尘女子,会着多少笔墨,便不得而知了。”

这倒是从来没有听说的事情,当日之听王爷说过,有一个叫做川岛浪速的日本人,劝谏不要打破紫荆城,八国联军的指挥才算罢手,只是在金銮殿的八宝须弥座上蹭了蹭屁股,导致大将红玉羞愤自刎在了乾清宫门前。

裘天虎叹了口气,道:“赛金花出使诸国,却是学习了流利的洋文,再加上深知洋人的生活品行,便自然而然的和洋人有了交往,你们还不知道吗?洋人最爱的便是古董和女人,于是这八大胡同最最要响的红人便是赛金花了。”

德国带兵的统帅,叫瓦德西的,每日必找赛金花,赛金花便一力的说服,不可大肆杀伐,不可伤及平民,要给朝廷稍存体面,以备日后谈判余地。

这才免了北京城生灵涂炭,一片瓦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