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桑诺尔布王爷可不是莽汉,在如今的情形之下,硬拼定然是要吃亏的,便拨转了马头,沿着运河东岸,朝着人烟稠密处便奔了下去。
现在即便是天下再乱,北京毕竟是天子脚下,只要是到了人烟稠密的地方,自然是能够保命的。
这批铁青马自然是在敌阵之中长大的,处乱不惊,两条后腿上的肌肉隆起,就像是弹簧一般,朝着前面便窜了出去。在两个此刻的头顶上高高跃起,一路绝尘的便跑了下去。
两个此刻再地上爬起来,其中矮个子的拉了同伴一下,道:“师兄,这鞑子王爷就要走脱了,咱们还不快追!”
而这位师兄却是比较沉着,冷笑一声,在腰间取出了一把短枪,右手平举。正对着贡王爷的后心。满脸阴鸷的笑道:“岂能让他逃掉!”
贡王爷这才深深的吁了一口气,心道:这回总算是摆脱了,这两个此刻是谁呢?为什么要截杀自己?是谁要截杀自己呢?
还没等贡王爷跑出去一箭之地,就听到身后砰地一声巨响,这声音就像近处听太和殿皇上上朝时候的敬鞭,像是一阵疾风一般的掠过运河的河面,休憩在树枝上的麻雀乌鸦瞬时间被惊起。然后就听到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在自己耳边划过。
是枪声!这此刻竟然有枪!
贡王爷此时的心情,又惊又恼,也来不及多想了,要想不被击中,就得看自己的骑术练习的如何了。
于是贡王爷展现了他让人瞠目结舌的骑术。只见他坐在马背上,却是左右的俯下身子,对侧的脚死死的扣着马镫,身子时而在马肚左侧,时而在右侧,手几乎碰到了河堤的石头。这样一来,抢手要是再想瞄准,就更加困难了。
这个抢手见如此,便一把将碍眼的斗笠摘下,喀喇一声子弹上膛,也不管是不是瞄准了,砰砰砰砰的连开了六枪。
六枚子弹前后奔向了王爷,其中大多数的都落空了,但是倒数第二枚子弹,正好打在了骏马的屁股上,骏马吃痛,便咴咴的叫着,抬起了前蹄,紧接着最后一枚子弹,正中王爷的后心。
贡王爷最后的感觉,便是后背像是被一柄大锤狠狠的敲击了一般,然后巨大的力道将自己远远的抛了出去,一阵钻心的剧痛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见王爷中枪,两个杀手顿时兴高采烈,原想着去验尸的,可是前方离蓝靛厂警察巡营所不远,这么大的枪声,定会惊动里面的当差的,见王爷的尸体在地上滚了滚,便滑落到了运河之中,鲜血在河面上摊开了老大一片,便也知道这鞑子王爷死透了,便隐入了密林,溜走了。
而王爷遇刺的消息,到了这一天晚膳的时候,王爷行辕的人都还不知道。
燕崇楼和裘仁达找了个路边的小馆子,吃了些火烧和羊杂,身体四肢都是十分舒坦,看了一下时辰,却是未时末了,想着王爷也该在园子里出来了,便驱马赶往颐和园的园门口。
到了颐和园的时候,才发现王爷的铁青马却是没在,问了花了一个银角的孝敬,问了守宫门的黄门军,才知道王爷在半个时辰之前就驱马走了。
裘仁达吐了吐舌头,道:‘这下坏了,王爷出来没有看见我们,定然是知道了我们偷闲了,等着回去唉王爷的责骂吧。’
燕崇楼毕竟是久经江湖的人了,不知道为何,便感觉一阵心烦意乱,骑在马上,握着缰绳的手都微微的颤抖了起来。裘仁达见状,问道:“燕大哥?您这是怎么了?”
燕崇楼怔了一下,道:“不知道,咱们还是赶紧回府,看看王爷是不是先回去了。”
说罢,为了赶时间,二人便策马向南,远远的绕着内城的城墙,贴着外城的城墙往南跑去。正正当当的绕过了昆玉河。
回到王府的时候,却见门紧紧的关闭着,将大门敲得山响,文初一才在里面探出了头,见是两个随着王爷外出的人,便下意识的往他们后面看去,却见只有两人两马,不见贡桑诺尔布王爷的影子。
“唉!怎么是你们!王爷呢?王爷没有回来吗?”文初一不解的问。
听到了这句话,燕崇楼便心里一沉,浑身像是被电击了一般,道:“我还要问你呢,刚刚王爷是不是回来过了?”
“怎么会?今日你二人护王爷出门之后,便没有回来,你们不是时时处处的跟王爷一起么?怎么还来问我?”见燕崇楼脸色苍白,文初一似乎也觉察到了这其中的不妙。
裘仁达安慰道:“王爷这人,最是洒脱的了,说不定是去什么地方以文会友了,或者是拜访哪位大人了,北京城是天子脚下,还能出事情么?我看我们也就不要担心了。”
燕崇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的吐掉,道:“如果是这般的话,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我这心里还是没有底,初一,你留在家里值守,我们二人去找一找!”
说罢,也不管身上的疲累,便调转了马头,朝着暮色已深的北京城走了进去。
北京城作为都城来说,历经元明清三朝,发展到今天,已经是硕大无比的一个城市,三街九市的已经不足以容纳下满城的百姓,即便是外城外面,原来寸草不生的地方,也逐渐有了民房和车店。于是北京城便成了东西横跨三十里,南北纵深四十里的方圆。
而贡王爷可能出现在这里面的任何一处。任凭这两个人跑断了腿,要想在北京城找一个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一直到了二更天,两个人几乎分头将王爷常去的地方转了个遍,包括鲜鱼口,大栅栏,达官营,火器营,天桥前门,燕崇楼甚至都走到了海子红门之外。也没有见到王爷和王爷的座马。
远处司晨台上面两声沉闷的炮声,告诉两个人,现在已经是二更十分了。
在贡王爷行辕出来的时候就说好了,不管有没有结果,二更之后便回来集合,二更过后,北京城就要全城戒严了。
燕崇楼望了望黑黢黢的街衢,恶狠狠的抽了马屁股一鞭子,朝着西华门外王爷行辕奔去。
回到了王爷行辕的时候,气氛异常的凝重。
门楼的灯没点,原本不宽的胡同更显得昏暗无比,而两进院子的府宅里面,确实一片黢黑,裘仁达的马已经回来了,迈步走了进去,只见正堂之中只点燃了一盏昏暗的油灯,文初一,梅林章京还有裘仁达正枯坐在椅子上们彼此之间没有说话。
裘仁达满脸戚戚然,眼眶之中也尽是泪水,看样子是自责懊恼。梅林眼神放着冷冰冰的光,盯着烛火。
众人见燕崇楼走了进来,便齐齐的站了起来,围了上来道:“燕大哥!有王爷的消息么?”
燕崇楼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几乎将南城和西城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消息。”
裘仁达带着哭腔道:“都怨我的,若不是我硬要去吃嘴,定能在颐和园外面接到王爷的,现在倒好,生生的不知道王爷的去向。”
看着几人期期艾艾的表情,燕崇楼便是没由来的一阵烦躁,道:“你们都住了!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在这里号丧一般,为今之计,还是商议一下怎么办吧!”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门外面一阵骏马悲凉的嘶鸣声,几个人便是一怔,文初一一把抄起了旁边的白纸灯笼,奔出门去看,只见王爷的铁青马正卧在了地上,地上全都是血。铁青马的口鼻之中都是鲜血,已经是垂死了。
燕崇楼见状,声音都变了,忙跑上前去,举着灯笼仔细的看了一圈,却发现这匹马的后座上血肉模糊,血液一路撒了过来。皮肉向外翻开,失血过多,肉已经快成了透明色。
梅林也是凑近了,仔细的翻看了一下骏马的伤口,却是深深的吸了一口凉气,脸色苍白,手里的灯笼差点脱手。
“这。这…这是枪伤!这匹马中枪了!”
梅林是喀喇沁旗出了名的炮手,也是出了名的猎人,一条长枪玩的出神入化,自然是认识枪伤的。文初一听了,脸色也垮了下来,道:“这匹马一直是跟着王爷的,难道王爷也?”
几个人面面相觑,几乎同时灵魂出窍。
燕崇楼强自镇静了下来,吞了一口唾沫,道:“看来是这样的,王爷定然是糟了什么不测了。老马识途,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回府,我们只要顺着血渍回去,说不定能找到王爷!”
“那还看什么?赶紧走吧!”裘仁达道。
燕崇楼这个时候,便是王爷行辕的主心骨了,叫几个下人将这匹马搭了进去,好生照料者,然后每个人挑起了一盏纸灯笼,怀里多揣了几只蜡烛,四个人便带着兵器,沿着铁青马的血渍朝着巷子口搜索而去。
这个时候,一个常驻行辕的家丁却道:“几位爷,现在都二更了,大街上早就戒严了,这样出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原是好心的提醒,却换来几个人的冷眼怒视。梅林道:“我们即便是豁出性命,也要找到王爷!你好生在家看护,不能出任何意外!”说罢,便消失在了巷子之中。
夜幕总像是一层厚厚的棉被,往下一遮,将所有见不得光的腌臜都盖了。
与此同时,佛门圣地法源寺地宫之中,却是上演着和佛门清净大相径庭的场景。
只见地宫之中,火光明亮,两个火盆之中,木柴撑着滋滋作响的成块额牛脂,正在熊熊燃烧着。一左一右的摆放在地藏王菩萨的佛像前面。整个地宫之中充斥着一股焦灼的味道。
地宫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八仙桌,一个光头沙弥打扮的人正大模大样的坐在条凳上。丝毫没有佛家的宝相庄严。斜着眼睛看着佛像前面柱子上捆着的宋子明,一脸的不屑和鄙视。
宋子明和通达和尚撕破了脸之后,便被关押在了这里,浑身都是被皮鞭子打出来的伤口,皮肉都是翻开的,血肉模糊。
这还罢了,为了彻底让这位江湖高手失去抵抗能力,一桶一桶的冷水浇在他的身上,伤口和衣服粘在了一起,想来都是十分的难受。
这沙弥喝了一口酒,哈着酒气道:“我说宋大侠,您还是没有想起来么?师父可是在上面巴巴的等着呢,他娘的,这一夜,提水都累死我了,你这牙口是真硬啊!”
宋子明气若游丝了,他很想冷笑一声,可是每呼吸一下,都牵动着伤口,顿时疼的几乎晕厥。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个时候,就听见霍当一声,地宫的门打开了,然后就看见一双芒鞋下了地宫,踩在了石头台阶上,然后便是镶嵌着金丝的袈裟。此人正是通达和尚。
见到师父进来了,这和尚却是站了起来,迎接师父。
通达和尚皱着眉,闻着酒气喷喷的地宫,面色不悦道:“戒痴,你在做什么?难道你吃酒了?”
戒痴似乎很害怕通达和尚,只是站在原地。
通达和尚训斥道:“你既拜我为师,就要遵守我佛的规矩,看看你,成什么样子?明日找我领罚!”
戒痴唯唯诺诺的点头。
“宋子明如何了?”
“还是不肯吐口,死活不肯说出传国玉玺的下落。”
“去!给他喝点水,为师有话要问。”
戒痴不敢违拗师父的意思,便端着一碗清水,送到了宋子明的身边,撬开了牙关灌了进去。就像是一泓清泉,滋润了干旱开裂的大地一般,宋子明恢复了意识,便下意识的吞咽着。足足两大碗水下肚,宋子明才感觉回复了一点清明。
“哼哼,假道学,佛门败类,满口大慈大悲,实际上五毒俱全。”宋子明用微弱的声音奚落道。
通达和尚倒是不动怒,只是淡淡的道:“施主倒是想左了,匡复大业,也是护法降魔,佛门有杀戒,却又不禁佛门弟子带兵刃,佛法也要因时制宜。”
“哼,妖言妖语!”宋子明现在肠子都悔青了,若是当初没有将这个老僧带上僧帽山,没有将此人引荐给王爷认识,在退一万步讲,没有将传国玉玺示人,也就没有了今日的际遇。
宋子明强忍着疼,深呼吸了一阵,缓了口气,道:“你还是杀了我吧,我是不会说的。”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我佛门之内最最包容,不管是江洋大盗还是杀人惯犯,只要是有意皈依佛门,佛家都是不计前嫌,所谓众生平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老夫打算皈依,剃度出家,拜在大师门下,是否能解了我的牢狱之灾?”宋子明不屑的问。他明知道这通达和尚不达目的,是绝不肯罢休的。
通达和尚却是双掌合十,垂下了眼皮,道:“罪过罪过,施主皈依我佛,我定然会度化与你,可是施主有心魔,这传国玉玺便是施主的心魔,若能放得下,便自然能功德无量,成就金身。”
“呸!”宋子明狠狠的啐了一口,道:“我之前不知道什么叫做厚颜无耻,原本想着那些江湖上的无赖就已经是此中之佼佼者了,没想到,一个护国寺的主持法师,竟然是厚颜无耻之祖!我宋子明一生光明磊落,却晚节不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通达和尚见宋子明是软硬不吃,便背过身子,合十缓行道:“阿弥陀佛,施主欲克制心魔,还是要在此处多加磨练,佛祖云世上有十八层修罗地狱,现在施主所处的正是第一层,若不想越陷越深,便好生的想想,老衲愿意随时帮助施主渡劫!”说罢,竟然摆出了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出了地宫。
可是这世上,终究没有后悔药的,宋子明望着通达和尚的背影,内心之中一声长叹。
夜已经深了,秋虫的叫声也接近嘶哑,白日里穿的衣服,现在已经感觉有一些凉意,可是四个人却是满头大汗,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顺着骏马留下来的血液,一直往前走,就能道事发的地点。
越往前走,便是越紧张,燕崇楼的眼睛好,便大步流星的在前面带路,这血迹一路沿着棋盘街向西,一直到了昆玉河的河边,然后沿着河岸,朝北去了。裘任达拍了拍脑门,道:“怪不得我们四处没有找到王爷影子,原来王爷是沿着河岸走了。”
就在这个时候,在河的对岸,远远的看见了一串火把的影子,显然是京城巡防营的士兵,燕崇楼眼疾手快,快速的灭掉了所有人的火把,便就地蹲了下去。
火把几乎是沿着运河的西岸向南而行,显然是不知道四人的所在,也没有停歇,走远了之后,燕崇楼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点上灯笼,咱们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欧泽咱们就只能是提着脑袋去见福晋了!”
于是四盏气死风灯便重新点燃了,借着微弱的灯光,沿着血迹,还在搜寻着,直到走到了蓝靛厂附近的时候,血液才不见了。几个人也紧张了起来,顺着四个不同的方向找去。
燕崇楼所在的方向,直接奔向了河边。顺着地上唯一分叉出去的血渍,到了水边才消失了。却丝毫不见王爷的影子,哪怕是尸体都没有!
看着眼前的场景,久经江湖的燕崇楼也是有了定论。
但是随即,他就被自己的定论吓得魂飞魄散。
几个人见燕崇楼不说话,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便都凑了过来,看了地上的血渍,都是一身的白毛汗,道:“难道?王爷中枪了?”
燕崇楼满眼噙满了眼泪,扑通一下跪在了满是卵石 的河岸上,朝着缓缓流动的河水磕头不止。而裘任达更加懊恼,跪下来之后,狠狠的抽了自己几个嘴巴,眼泪长流。
文初一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倒是梅林,在此刻,体现出了出奇的震惊,道:“曾经有旗里的喇嘛给王爷推算过造命,咱们王爷是九十四岁善终,不可能出事情,咱们便沿着河岸,去下游找!”
一句话提醒了所有的人,于是人们也顾不上伤心了,便沿这昆玉河朝着下游走去。
与此同时,在北京北边几百里以外,喀喇沁旗王府之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福晋已经怀孕足月,马上就要临盆了。
深夜之中的喀喇沁旗王府之中,却是一片灯火,丫鬟老婆子在正院和寝殿之中来回穿梭者,期间能听到琪琪格慌乱的声音,稳婆满口村街的咒骂之声。
“你们都瞎了眼睛了吗?热水,越多越好,还有,贵喜,这里面岂能是你能进去的?赶紧给我找些纱布,还有剪刀,快!快!”
而同样陷入慌乱的,还有鸟居龙藏的夫人松井雅子,难得可贵的是,松井雅子学过西医,此刻正跪坐在福晋的床上,皱着眉头,一脸的紧张。
福晋善坤,此刻正面临着难产。胎儿胎位不正,已经足足一个时辰了,善坤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但是依旧没有起色。
稳婆也是急的眼泪都掉下来的,一边在地上团团转,一边念着:“你说这个时候,王爷却不在家,到底是保大人还是保小孩,倒是给我个章程,要是这么耗下去,定然是一尸两命!”
眼看着羊水已经破了,再去推宫已然是不成了,见善坤嘴唇翕动,好像是要说什么,便俯下了身子,凑到了干裂的嘴唇旁,仔细的听着。
善坤现在已经是没有了力气,再加上产房之中声音吵杂,松井雅子也是听不清楚,一向温柔端庄的松井雅子却发怒了,道:“都小声些!”才又附身问道:“福晋,您说什么?”
善坤很是费力的喘着气,道:“王爷可回来了?”
“几日前就有人去北京送信了,我想着王爷此刻定是在路上了,”
一颗硕大的泪水在善坤的眼角汇聚,善坤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捉住松井雅子的胳膊,道:“求你,一定要保全王爷的孩子!”
此时稳婆听到了这样的话,便涕泪长流,道:“我定知会王爷,叫王爷给您立生祠供奉!”说罢,便转身走到了外间进行准备了。
府里乱乱糟糟的,没有一个主事的人,鸟居龙藏毕竟是外人,根本就拿不定什么主意,旺达忽然想起了承庆楼上面住着的那位老先生。
还记的王爷每次出门,都会说上一句:“内事不平,问杨先生,外事不平,问海德旺。”于是旺达便火急火燎的来到了楼上。
杨锐这几天根本就没有休息好,王爷此次进北京,按说是极其平常的事情,只是请了几个讲武堂毕业的教官,便也很快就回来了。
可是王爷此次进京,竟然一月未归,眼看着福晋生产,也没有赶回来,杨锐便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担忧。
见旺达前来寻自己,便知道是眼下这件事。道:“别慌,慢慢说。”
旺达躬身施礼道:“杨先生,您瞧着眼下的事情,该怎么办?福晋难产,王爷又不在家,要不要召集王府宗亲来盯着此事?”
听到了旺达这个提议,杨锐立刻就否定了,十分坚决的道:“不成!绝对不成!这件事,还是不要让那些牧主台吉知道,一定要严加保密,你现在就去,通知每一个家人,和今日到场的人,不准将福晋难产的事情对外说一个字!”
旺达不知道,眼下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为何要这般的封锁秘密,但是看着贡王爷对这位残疾的杨先生简直是言听计从,便知道事情照着杨先生的话去做,便绝对是没有错的。于是便去安排了。
杨锐住着拐杖,走到了承庆楼的南窗之下,霍当一声推开了门窗,塞北的秋日,已经是沁凉如水了,迎着凉风,杨锐呢喃道:“贡王爷,但愿我的担忧是多余的。”
大概过了一刻钟,稳婆便拿着一个鹿皮的套子走了进来,还端着一盏油灯,打开铺在床上,却是一套大大小小的刀具。
这一套刀具,看样子是上了年头的,不知道传了几代了,大的如鞋底,小的像是调羹,在油灯之下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这一套家伙,顿时就吓坏了松井雅子。
她哪里见过这些?便急吼吼的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稳婆的面色十分的凝重,道:“按照福晋的话,切腹取子!”说着,便抄起了一把勾刀,朝着福晋的肚皮比划了一下。
松井雅子却是惊呼了一声,道:“你疯了?这样福晋会死的!”
稳婆显然是见过些许市面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南海观世音菩萨闭眼,这也是福晋命中注定的事情。”
松井雅子问道:“麻醉剂呢?消毒的棉球呢?缝合的针线呢?准备了吗?”
稳婆已经是有一些不耐烦了,在她看来,这个日本女人实在是掣肘的很,便回应道:“我做稳婆已经三十多年了,遇到这样的情况,向来是这般的,你不要在此处干预,否则孩子死了,你我担不起责任!”
松井雅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大声叫道:“你别动!我来!”说罢,便取了一把最小的刀子,攥在手心之中,对琪琪格道;“棉球,最浓的烈酒,还有大量的白布,都给我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