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吉丁·史佩莱补充道,“林肯岛纬度不是很高,因此冬天可能不会太冷。赛勒斯,您不是对我们说过,这里纬度三十五度,相当于北半球同纬度的西班牙吗?”
“没错,”工程师答道,“可是,西班牙有些冬季也是非常寒冷的!冰天雪地并不罕见!林肯岛可能也会遭遇这样严酷的气候。不过,这里是岛屿,因此,我希望这里的气候会比较温暖一些。”
“为什么呢?赛勒斯先生。”赫伯特问道。
“孩子,因为大海就像一个巨大的储藏库,将夏天的热量储存起来了。冬季来临,它就把这些热量释放出来,这就使得沿海地区气温比较适中,冬天不会太冷,夏天也不会太热。”
“到时候我们就会知道这一点的,”彭克罗夫说道,“我才不去担心天冷还是不冷呢。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现在白天短了,夜晚长了,我们是否该考虑一下照明问题。”
“这太容易了。”赛勒斯·史密斯答道。
“容易考虑吗?”水手问道。
“容易解决。”
“那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去猎捕海豹。”
“是做蜡烛吗?”
“是的!”
这就是工程师的计划,并且这计划是可行的,因为他已拥有石灰和硫酸,而岛上的两栖动物又可以提供制作蜡烛必需的油脂。
这一天是6月4日,是星期天圣灵降临节,大伙一致同意遵守这个节日的惯例。他们停下所有的工作,对天做祈祷。不过现在的祈祷是感恩了。林肯岛上的这些移殖民现在已不再是当初被丢弃在海岛上的悲惨的遇险者了。他们现在不再祈求什么,只是想感激上苍。
第二天,6月5日,天气情况很不明朗,大家还是启程去岛上了。他们必须利用退潮的时机穿过海峡,于是便决定尽可能造一条小船,这样交通就会方便多了,而且等到来年天气转暖他们还可以乘船在慈悲河溯流而上,对岛屿的西南部进行勘察。
海豹数量很多,猎人们用铁头梭镖很快就杀死了半打。彭克罗夫和纳布把它们的皮剥下来,只把脂肪和皮带回“花岗石宫”,这海豹皮能够用来制作靴子。
这次捕猎的成果是:将近三百磅油脂,将全部用于制造蜡烛。
制造蜡烛的过程非常简单,即使成品不是非常完美,至少相当实用。赛勒斯·史密斯手头只有硫酸,他将硫酸和中性的脂肪加热,就能够分离出甘油,接着,用沸水从这种新的化合物中就能轻易分离出甘油、硬脂精和人造黄油来。可是,为了简化操作程序,他更愿意采用石灰来皂化油脂。这样,他就得到了一种碳酸钙质肥皂,这种肥皂易被硫酸分解,硫酸使石灰沉淀为硫酸盐状态,而脂酸则游离出来。
在油酸、十七烷酸和硬脂酸这三种酸中,第一种是液体,只要用足够强的压力,就可以排出来。至于后两种酸,它们正是制作蜡烛的原料。
操作工序持续了不到二十四小时。烛芯是经过多次试验用植物纤维浸在熔化的蜡油里做成的;蜡烛是用手工捏制而成,是地道的油脂蜡烛,只是外表不够白亮与光滑。这种蜡烛无疑不具备那种烛芯在硼酸里浸泡过的蜡烛的优点,那种烛芯能在燃烧的过程中熔化烧尽。可是赛勒斯·史密斯却制作了一把漂亮的烛剪。这些蜡烛在“花岗石宫”漫长的冬夜里颇受欢迎。
在整整这一个月期间,新居内不乏事情可做。细木工人有的是手艺细活。他们把粗糙的工具改造得更为精致一些,并且添制了一些新的工具。
剪刀就属于添制的新工具之一,移殖民终于能够剪发了,也能刮脸,至少能把胡子修剪一下。赫伯特没有胡子,纳布也几乎没有,可是他们的伙伴们却都满脸胡须,证明了制作剪刀的作用。
制作手拉锯可真是大费周折,可是他们最终做出来了,这种工具必须用力操作,可以锯开木头的木质纤维。有了锯子,他们就做了桌子、椅子、柜子,置放在主要房间里,还有床架,床具均由草垫构成。厨房里配上了食具架,上面摆着陶土餐具,此外还有一个砖炉,一块洗涤石,看上去像模像样、井井有条。纳布在里头认真地干着活,就好像他是在化学实验室里操作一样。
不过这些细木工人很快就要变成木匠了。事实上,爆破造成的新的溢流口处需要建起两座桥,一座建在眺望岗上,另一座就架在沙滩上。现在一道水流将高地和沙滩隔开,要想到达岛的北面,就必须穿越过这道水流。为了避免涉水,移殖民们就不得不绕一个大圈子,攀登向西,直至红河的源头,方能到达。因此最简易的办法就是在眺望岗和沙滩上各建一座二十到二十五英尺长的小桥。木匠们必须将一些大树砍去树枝,做好桥的架构,这需要几天的时间。桥建好之后,纳布和彭克罗夫便从桥上走过去,来到他们曾在沙丘附近发现的牡蛎场。他们拉着一种粗糙的四轮车,取代了原来那个很不方便的柳条筐。他们运回来几千只牡蛎,这些牡蛎很快就在慈悲河河口的岩石之间繁殖,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牡蛎池。这种软体动物质量上乘,移殖民们每天都要享用一些。
尽管移殖民们只是勘察了林肯岛的一小部分地区,但显然海岛几乎提供了他们所需的一切。如果深入慈悲河与爬虫角之间的整片森林去进行勘察,这座岛屿或许还会奉献出新的宝藏。
林肯岛的移殖民们还缺少一种东西。他们不缺肉食,也不缺植物类产品,用龙血树的根茎发酵后制成一种微酸味的饮料,味道比冷水强多了;没有甘蔗和甜菜,他们就用一种糖枫蒸馏出来的液体制成了糖,这种枫树在温带地区生长茂盛,这座岛上也有很多;他们把从养兔场采回来的一种草药泡成香醇的茶;最后,他们还拥有了大量的盐,这是食物中唯一的矿物质……但是,他们缺少面包。
也许到时候移殖民们会找到某种代用品取代面包,比如,西米或者南部森林里面包树的淀粉。但是,他们还未发现过这些珍贵的树种。然而,上天似乎总会在这种情况下对他们施与援手。这东西确实太微小,但是纵然赛勒斯·史密斯再聪明智慧,再富有创见,也绝不能制造出来。一天,赫伯特在缝补衣服时,无意中在衣服的夹层里发现了这东西。
这一天,下着倾盆大雨,移殖民们正聚集在“花岗石宫”的大厅里头,这时少年突然高声叫喊道:
“瞧,赛勒斯先生,一颗麦子!”
于是他把这颗麦粒,唯一的一粒麦子拿给伙伴们看,这颗麦粒是从他衣袋里的洞掉进衣服夹层里去的。
麦粒的由来是这样的:在里士满的时候,彭克罗夫曾送过几只野鸽给赫伯特当礼物,麦粒就是那个时候赫伯特用来喂鸽子的。
“一粒小麦?”工程师立即反问道。
“没错,赛勒斯先生,不过只有一粒!”
“哎呀,孩子!”彭克罗夫笑了,说道,“说实话,就这一粒小麦,我们能用它来做什么用呢?”
“用它来做面包。”赛勒斯·史密斯答道。
“做蛋糕,做面包,做馅饼!”水手撇撇嘴,“得了吧!这一粒小麦做成的面包该不会一下子把我们噎着吧!”
赫伯特对自己的发现并不以为然,正要把这颗大家谈论中的麦粒扔掉时,赛勒斯·史密斯把它接了过来,仔细地看了看,发现麦粒处于完好状态,他盯着水手的脸,平静地问道:
“你知道一粒麦子能结多少枝麦穗吗,彭克罗夫?”
“我想是一枝吧!”水手答道,他对这个问题感到很奇怪。
“十枝,彭克罗夫。那你知道一枝麦穗能结多少粒麦子吗?”
“说实话,不知道。”
“大约八十粒,”赛勒斯·史密斯说道,“因此,如果我们把这粒小麦种播种下去,第一次就可收获八百粒;再把它们播种下去,第二次就能收获六十四万粒;第三次是五亿一千二百万粒;第四次将是四千多亿粒了!这就是比例问题。”
赛勒斯·史密斯的同伴们都在默默地听着。这些数字使他们感到震惊,但它们是精确无误的。
“是的,朋友们,”工程师继续说道,“这就是大自然繁殖力的数学级数。一粒麦子能结出八百颗麦子,可是这种繁殖力比起罂粟和烟草来又算得了什么呢?罂粟能结出三万两千颗种子,烟草能结出三十六万颗种子呢!如果没有众多控制它繁殖的破坏性因素,几年之后这些植物就会覆盖整个地球。”
可是,工程师这时并没有结束他的讲话。
“那么现在,彭克罗夫,你知道四千亿粒麦子是多少斗吗?”
“不知道,”水手答道,“但我知道我就是个笨蛋!”
“呃,三百万斗以上,每斗十三万粒,彭克罗夫。”
“三百万斗!”彭克罗夫叫了起来。
“三百万斗。”
“四年之后?”
“四年以后,”赛勒斯·史密斯答道,“甚至两年以后,我希望在我们这个纬度地区,每年能有两次收成。”
听了这话,彭克罗夫以他习惯性的“好哇”的欢呼声作为回答。
“赫伯特,”工程师补充道,“所以,你的发现对我们具有重要意义。任何东西,朋友们,在我们目前所处的境遇里,一切都能为我们所用的。我请大家不要忘记这一点。”
“没错,赛勒斯先生,我们不会忘掉的。”彭克罗夫答道,“如果我找到一颗能结出三十六万粒籽的烟草种子,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把它扔掉!那么现在,我们该做什么呢?”
“我们应该把这粒麦子种下去。”赫伯特答道。
“是的,”吉丁·史佩莱补充道,“而且我们要悉心呵护,因为它寄托了我们未来的收获。”
“但愿它会发芽长大!”水手大声说道。
“它肯定会发芽的。”赛勒斯·史密斯答道。
这天是6月20日,是播种这颗唯一的珍贵的麦种最适宜的时刻。最初有人提议把它种到坛子里;可是经过考虑,大家决定遵循自然规律,把这颗种子播种在地里。当天就把种子播种下去,不用说,他们采取了一切谨慎措施以确保播种将会成功。
天气开始放晴了。移殖民们爬上花岗石宫上的高地。他们选择了一处背风而又能晒到正午阳光的地方。他们将地面清除干净,仔细清除了杂草,搜索并驱走了昆虫和虫蛆;然后在上面加了一层肥沃的土壤,又撒上些许石灰;他们在这块地的周围围上了篱笆;这颗麦种就被埋在了湿润的土壤里。
这些移殖民所做的这件事不就是在为一座大厦奠定第一块基石吗?这使得彭克罗夫想起了那天他点燃唯一的一根火柴的情景,当时他是多么焦虑啊!可是这一次,事情却更为重大。事实上,这些遇险者终归会通过各种途径弄到火种,可是,如果不幸这颗麦种未能成活,就没有人力能够挽回的!
第二十一章
从此之后,彭克罗夫每天都要到他严肃地称之为“麦田”的那块地里去参观一番。如果有昆虫胆敢冒险光顾这里,彭克罗夫绝对不会对它们心慈手软的。
接近6月底时,连日阴雨不断,之后天气明显变冷了。29日那天,气温无疑只有二十华氏度。第二天,即6月30日,北半球对应的日子是12月31日,这一天是星期五。纳布认为这一年的最后一天落在了一个不吉利的日子;可是彭克罗夫则说,自然明年的一开始就是个好日子,这样不更好吗?
无论如何,年初的天气非常寒冷。慈悲河河口已经堆积了一些冰块,不久整个格兰特湖都结冰了。
移殖民们不得不对燃料储备进行了多次补充。彭克罗夫很明智地没等河水冻结,就已用木排运回了大量的木头。水流是一股不倦的动力,他们利用它运载木头,直到水流结冰那一刻为止。除了在森林里收集大量的燃料之外,他们还从富兰克林峰支脉的山脚下挖回了好几车煤。7月4日那天,气温下降到了八华氏度,即零下十三摄氏度,在如此低温的气候里,这种能产生大量热能的燃煤真是大受欢迎。他们在饭厅里又装上了一个壁炉,大家常常一起在那里干着不同的活儿。
在这寒冷的季节里,赛勒斯·史密斯有理由庆幸把水从格兰特湖引到了花岗石宫。尽管湖面结了冰,然而那条细流却一直畅通无阻地经过通道流到挖在仓库后面的室内蓄水池里,池水满了,多余的水会通过地下井流向大海。
这段时间,天气非常干燥,移殖民们穿得足够暖和,决定用一天工夫到慈悲河与爪角之间的岛屿地区去勘探一番。那是一处宽阔的沼泽地,或许还能猎到鲜美的野味,因为水禽应该成群地栖息在那里。
他们估计到那里需走八到九英里路程,返程也一样,因此来回一趟可能就得耗费一整天时间。而且由于要去勘察的地区是个未知领域,大家都全体出动了。7月5日,清晨六时,天刚刚破晓,赛勒斯·史密斯、吉丁·史佩莱、纳布、赫伯特和彭克罗夫带上长矛、套索、弓箭,备足食物,启程从“花岗石宫”出发了,托普欢蹦乱跳地跑在他们的前面。
他们抄最近的路径,那就是从冰面上穿过慈悲河。
“不过,”记者适当提醒大家道,“这可不是一座真正的桥啊!”因此,建一座“真正的”桥梁就被列入了未来的工程规划。
这是移殖民们第一次踏上慈悲河右岸,深入这片白雪皑皑、广阔而美丽的针叶林里探险。
但是,他们走了还不到半英里,这时,从灌木丛中蹿出一窝四足兽,显然它们安家于此,受到了托普的惊扰。
“啊!好像是狐狸!”赫伯特看到这群飞速逃走的动物,大声说道。
它们的确是狐狸,不过体形很大,发出一种嗥叫声。托普似乎也被这叫声惊住了,它停下了追捕,那些狐狸乘机逃之夭夭了。
狗吃惊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它不懂博物学。但是这些狐狸的叫声、红灰色的毛发、黑尾巴梢上的一绺白毛已经暴露了它们的种类。于是,赫伯特便毫不犹豫地说出了它们的真名:“白狐。”这类白狐在智利、福兰克群岛以及美洲北纬三十度到四十度之间的地区经常能够见到。赫伯特非常遗憾托普竟未能逮住一只这类食肉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