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次外出狩猎,范围都没有超出制砖场很远,猎人们辨别出一种大型动物新近出没留下来的足迹。这种动物足趾锋利有力,但是他们却辨认不出其种类。赛勒斯·史密斯嘱咐大家要特别当心,因为森林里很可能藏身着很多猛兽。
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吉丁·史佩莱和赫伯特有一天就看见一头像是美洲豹的猛兽。幸亏这头野兽没有袭击他们,否则他们即便逃脱也一定会身受重伤。于是吉丁·史佩莱决心一旦有了一件像样的武器,就是彭克罗夫所渴望的那种枪,他就要向这些猛兽开战,把岛上的猛兽消灭干净。
这些日子,他们都没有对“烟囱”进行整修,因为工程师打算另找一处更为舒适的住所,必要的话,就另建一处。他们只是在“烟囱”通道的沙地上铺了一层苔藓和枯叶,这些疲乏的劳动者就沉沉地睡在这种原始的睡铺上。
他们还把在林肯岛度过的日子做了完整的记录以计算时间。4 月5日这一天是星期三,自从这些遇险者被风暴扔在这个海岸以来,已经过去了十二天了。
4月6日拂晓时分,工程师和伙伴们就聚集在林间空地上,准备在那里焙烧砖块了。当然,这工作得在露天进行,而不是在窑里;更确切地说,是把砖坯堆砌在一起,垒成一个巨大的窑炉,让其自行焙烧。他们将准备好的柴捆放在地上作为燃料,周围用几排干砖坯团团围住,很快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立方体,他们在立方体外侧开了几个出气孔。这项工作耗费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他们才把柴捆点燃。这天晚上大伙都没睡,都在小心照看着,保持火势旺盛。
砖窑焙烧进行了四十八小时后,结果十分成功。这时还得等待冒着烟的砖块冷却下来。在这期间,赛勒斯·史密斯就领着纳布和彭克罗夫来到湖的北边,这里有着大量的石灰石,他们用树枝编成箩筐,挑了好几担。这些石块加热后会分解成一种黏稠的生石灰,这种生石灰加水后体积就会大大地膨胀,石灰质地很纯,至少可以与白垩或碳酸钙烧成的石灰相媲美了。用石灰和沙子搅拌而成的混合物就是一种上等的灰浆。
经过这些劳作之后,到了4月9日,工程师便拥有了一定数量的熟石灰和几千块砖了。
于是,他们马不停蹄地开始建造一座砖窑,准备焙烧他们日常生活必需的陶器。他们没费多大周折就完成了这一切。五天之后,窑炉里就有了煤,这是工程师在红河河口附近的露天地带发现的。于是,第一缕烟从二十英尺高的烟囱里冒了出来。那块林间空地变成了工场,而彭克罗夫甚至相信这个窑炉能够生产出所有的现代工业产品,这种想法或许并不是很离谱呢。
在这期间,这些移殖民首先制造的就是用于烹调的普通陶器。其主要原料是黏土,史密斯又添加了一些石英和石灰石,这种泥浆便成了常规的“烟斗泥”了。他们用这种土来制作碗,以大小适当的石头做模子造出了各种杯子以及盛水用的大缸与大坛,等等。这些物件的形状笨拙,并且都有缺陷,但是经过高温焙烧以后,“烟囱”的厨房里便增添了一些器皿,对于这些移殖民而言,这些器皿就像最精美的瓷器一样珍贵。值得一提的是,彭克罗夫很想知道如此配制的这种“烟土泥”是否名副其实,就做了几个大烟斗,他觉得这烟斗非常漂亮,但遗憾的是没有烟草。唉!对彭克罗夫来说,这可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不过,烟草会有的,就像别的所有东西一样!”他满怀信心地念叨着。
这项工作一直持续到4月15日,时间得到了合理地利用。这些移殖民都成了制陶工,除了制造陶器外没干其他任何事情。什么时候赛勒斯·史密斯认为他们该变成铁匠了,他们就将会成为铁匠。可是,第二天是星期天,而且还是复活节,大家都同意休息一天。这些美国人都是教徒,是《圣经》箴言的虔诚奉行者,而且目前的处境更增进了他们对创世主的信赖情感。
4月15日傍晚,他们返回了“烟囱”。他们带回了陶器,而陶窑里的火已被熄灭,以后如有新的用途时再行点燃。他们返回的时候碰到了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那就是工程师发现了一种能够代替火绒的东西。据了解,可从一种多孔菌属的蘑菇上获得其海绵状柔软组织。这种菌类植物经过适当加工,尤其是将它事先吸足火药成分或者用氯化盐或硝酸盐把它煮沸后,就会变得极易燃烧。可是到这时为止,他们还从没有发现这种多孔菌或者能够代替多孔菌的其他菌种。这天,工程师看见一些蒿属植物,其主要品种有苦艾、香橼、龙蒿等,他采集了几束,递给水手,说道:
“拿着,彭克罗夫,这东西会让你高兴的。”
彭克罗夫仔细地看了看,这种植物上面有许多丝般的长须,叶子上面布满了茸毛。
“这是什么东西,赛勒斯先生?”彭克罗夫问道,“难道是烟草吗?”
“不是,”赛勒斯·史密斯回答说,“这是蒿属植物,学名叫中国苦艾。可是对我们来说,它就是火绒。”
他们将苦艾适当晾干,尤其是当工程师将它浸透在硝酸钾里面之后,它就变成了一种十分易燃的物质。海岛上分布着大量硝酸钾矿,实际上那是硝石的矿层。
这天晚上,所有移殖民吃了一顿像样的晚餐。纳布焖了一锅刺豚鼠肉,还有一只熏水豚腿。水豚腿上加了些煮熟的“杯芋块茎”,这是天南星科属的一种草本植物,生长如乔木状。这种块茎味道极佳,并且营养丰富,有点像在英国销售的一种叫作“波特兰西谷米”的东西,它们也能够作为面包的代用品,而林肯岛上的这些移殖民至今仍然缺少面包。
良久,赛勒斯·史密斯凝视着那个光辉灿烂的星座,此时它正处于光芒的巅峰时段,底端上有两颗一等星,左边有一颗二等星,右边有一颗三等星。
沉思片刻之后,他问少年:
“赫伯特,今天是4月15日吗?”
“是的,赛勒斯先生。”赫伯特答道。
“那么,一年之中有四天实际时间和平均时间完全相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明天就是其中的一天,也就是说,孩子,明天正午时分,太阳会在几秒之内经过子午线。如果天空晴朗,我想就能够大致推算出这个海岛的经度,有几度误差。”
“不用仪器,不用六分仪吗?”吉丁·史佩莱问道。
“不用。”工程师答道,“而且,既然夜色很明朗,就今天晚上我来测算南十字座的高度,也就是说,根据地平线上南极的高度,推算出我们所处位置的纬度。朋友们,你们明白,在着手认真地进行安置居所的工作之前,仅仅认定这块陆地就是一座岛屿是不够的。我们必须尽可能了解它与美洲大陆、澳洲大陆以及太平洋各主要群岛之间的距离。”
“的确,”记者说道,“如果我们碰巧离某个有人居住的海岸只有一百多英里的距离,那么,造一艘船就比造一座房子更重要了。”
“所以,”赛勒斯·史密斯又说道,“今天晚上我就要设法计算出林肯岛的纬度,明天中午,我再来计算出它的经度。”
假如工程师有六分仪,一种能够精确测出物体的角距离的仪器,那么操作起来就没有什么困难了。只要今天晚上测出天极的高度,明天再测出太阳经过子午线时的位置,他就能够得到海岛的坐标。可是,他们没有六分仪,只得找个代用品了。
于是赛勒斯·史密斯便回到了“烟囱”。借着炉火的光亮,他削了两把小平板尺,将它们的一端连接起来,做成了一副两只脚可分可合的两圆规。他又在柴堆中找到一枚结实的刺槐刺来固定平板尺的连接点。器具做好了,工程师又返回海滩;可是,要测出天极的高度,必须在清晰的地平线上方,即海平面上方进行测量,可当时爪角正挡住了南方的海平面,因此他不得不另找一处更合适的位置。显然最佳地点是正对着南面的那处海岸,但是必须渡过慈悲河。河水较深,这是一个难题。于是,工程师决定到眺望岗上进行观测,并将高地的海拔高度也考虑进去。他打算第二天用几何学的基本原理将高地的高度计算出来。
于是,这些移殖民便沿着慈悲河左岸爬上了高地。他们站在面向西北与东南的高地边缘,但见河岸侧边的岩石形状奇特、怪石嶙峋。
这部分高地雄踞慈悲河左岸,并且一直顺着爪角和小岛南边往下倾斜。没有任何障碍挡住视线,他们放眼望去,从爪角到爬虫角,半圆形的海面尽收眼底。而地平线南面的海面,在初升的月光映照下十分清晰,与天空泾渭分明。
此时,南十字座以倒挂的姿势呈现在观察者面前,α星在星座的底部,离南极较近。
这个星座离南极并不如北极星离北极那样近。α星大约位于距离南极二十七度的方位,而赛勒斯·史密斯对此很清楚,并在计算时考虑到了这个差距。当α星经过南极下方的子午线的时刻,他同样留意观察,以便使得操作起来更为简易。
赛勒斯·史密斯把他的木质圆规的一只脚对着海平面,另一只对着α星,这样,圆规之间的开度就是α星与地平线之间的角距。为了将这个测得的角度固定下来,他用刺槐的刺把圆规的两只脚钉在另一块横放在地上的木板上,这样,两脚之间的角距就能保持不变了。
这件事情完成后,下一步就是算出这个角度来,这就必须回头观察海平面,并要考虑到地平线的俯角,测量出高地的高度。这个俯角的角度能够求出α星的高度,因此就能够求出地平线上方天极的高度,即是海岛的纬度;因为地球上任何地点的纬度都总是与该地地平线上方的天极的高度相等。
这些计算工作便留待第二天再做,晚上十点,大家都熟睡了。
第十四章
第二天,即4月16日,是复活节的星期日。拂晓时分,这些移民就走出“烟囱”去洗衣服。工程师打算一找到必要的材料,如苏打或钾碱、脂肪或油料就马上制造肥皂。更新衣物这个重要问题也必须在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加以解决。所幸他们的衣服都很结实,能够经得起体力劳动的磨损,无论如何至少都还能够穿六个月。可是一切都要取决于这座岛屿与有人居住的陆地之间的形势。如果天气允许的话,今天这个问题就能得到答案了。
太阳从清晰的地平线上升起,预示着一个晴朗的日子,就像刚刚作别炎热季节的一个美好秋日。
现在有必要测量出眺望岗的海拔高度,把昨天待续的观测工作完成。
“您不需要一个像您昨天用的一样的那种仪器?”赫伯特问工程师。
“不需要,我的孩子,”工程师答道,“我们将采用另外一种办法,但是同样精准。”
赫伯特什么都想学,便跟着工程师一起来到海滩。彭克罗夫、纳布和记者则留在原地忙别的事情。
赛勒斯·史密斯准备了一根笔直的木杆。长度为十二英尺,这是他对比自己的身高尽量精准地量出来的,而他对自己的身高了如指掌。赫伯特拿着赛勒斯·史密斯交给他的一根垂线,它是在柔韧的纤维后端系上一块普通的石头做成的。他们到达了离沙滩边缘约二十英尺、距陡立的峭壁约五百英尺的地方,赛勒斯·史密斯将木杆插入沙地两英尺深,小心地固定好木杆,并利用垂线使木杆与地面保持垂直状态。
做完这一切后,他后退到一定的距离,便趴在沙地上,在这里他的眼睛能够同时扫到木杆的顶端和峭壁的峰顶。他仔细地把一根小木桩插在这个观测点上做了一个标记。
然后,他对赫伯特说道:“你懂得几何学的基本原理吗?”
“懂一点,赛勒斯先生。”赫伯特答道,他不愿张扬自己。
“你记得两个相似三角形有什么特点吗?”
“记得,”赫伯特答道,“它们的对应边是成比例的。”
“好的,孩子。我刚做了两个相似三角形,第一个很小,它的三条边分别是那根垂直的木杆、从这根小木桩到我的距离,我的视线就是它的斜边;第二个三角形的三条边分别是垂直峭壁,即我们要测量的高度、这根木桩到峭壁底部的距离,而我的视线同样是这个三角形的斜边,它实际上是第一个三角形斜边的延长线。”
“啊!赛勒斯先生,我明白了!”赫伯特叫道,“小木桩和木杆之间的距离与木桩到峭壁底部之间的距离之比就等于木杆的高度与峭壁的高度之比。”
“是这样的,赫伯特,”工程师说,“当我们测出了前两个距离之后,又知道木杆的高度,只要按比例计算,就能够得到峭壁的高度,那就可以免去直接测量的麻烦了。”
他们用木杆测出了两段水平的距离,而木杆在沙地上的高度为十英尺。
第一段距离,即从木桩到木杆插入的地方,距离是十五英尺。
第二段距离,即从木桩到峭壁底部的距离是五百英尺。
测量结束后,赛勒斯·史密斯和少年便回到了“烟囱”。
工程师于是拿起一块平板石,这是他前几次勘察时带回来的。这是一块板岩,在上面很容易用尖贝壳画出数字。他由此得出以下比例式:
15∶500=10∶X
500×10=5000
5000÷15=333.33
由此得出花岗岩峭壁高度约为三百三十三英尺。
赛勒斯·史密斯这时拿出了前一天晚上制作的仪器,圆规之间的夹角就是α星与地平线之间的角距。他把一个圆周分成三百六十等份,然后非常精确地测出这个角的开度为十度。这个角加上α星距南极的二十七度,然后再减去观测时所处的峭壁离海面的高度值,便得到五十三度。再用极地到赤道的九十度减去这五十三度,剩下三十七度。赛勒斯·史密斯因而得出的结论是:林肯岛位于南纬三十七度。考虑到操作的不够完善可能导致的五度的误差,那么海岛的位置应该就在南纬三十五度至四十度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