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长的劝说下,这天校长和村长一起来到夏家。夏妈忙着准备午饭,因为这里生火要用柴火,也没电饭锅,只能用锅焖米饭,所以做饭比较耗时。
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身材微胖,面色慈祥,姓何,大家都叫他何校长。何校长自己也只是个初中生,所以看到面前两个学历这么高的年轻人,自觉身份卑微,连说话都有些不好意思。
村长先开口说了情况,然后何校长才不好意思的开口说,“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条件有限,每个月最多能拿出两百块钱来给你们做工资!”
两百块?夏薇与叶繁星都愣住。叶繁星觉得有些搞笑,两百块够干什么呢,还不如不给。
夏薇一看叶繁星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赶紧拽住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手指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笑着对校长说,“校长,没关系的,只要你相信我们,我们可以不要工资的!”
“真的吗?真的吗?谢谢,我替全校六十二名学生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校长激动的站起身同他们握手。
叶繁星倒是被校长的激动吓住,不过他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挡在夏薇前面替她握了手。夏薇不高兴的瞪了叶繁星的背影一眼,这人怎么这么小气。
中午吃完饭,送走了客人,叶繁星不解的问夏薇,“干嘛不要工资啊,不要工资我们以后吃什么喝什么啊!”
夏薇瞪了他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夏爸站出来说,“阿星,吃的喝的你不用担心。我和你妈种点菜在园子里,明天再去买只猪养,在别的村民那里买些鸡,然后再种点地,日子慢慢会好起来的!”
夏薇忍不住委屈的说,“你没看到校长那个神色吗?到这里来你也看到条件了,那些老爷爷老奶奶身上的穿的衣服全是补丁,一年四季都那么一件,他们脚上的鞋子都不是一双,全是烂鞋子里捡只好的配的,可想而知这里的环境有多差。”
等叶繁星和夏薇到了学校才发现这里的环境根本不能用差来形容。而且这里的小孩儿都好奇怪,脸上红通通的,要莫就黑漆漆的,跟城市里那种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小孩儿都不一样。
他们的眼神都很木讷呆滞,没有城市孩子眼里的灵动与骄傲。可叶繁星忘不了,他站在讲台那一刻,那些孩子热情的鼓掌,他们的眼神那么明亮而热情。那一刻,他喜欢上了他站的位置。
一节课下来,他教的认真,他们也学的认真,热情的跟在他后面喊,“叶老师,明天你还会来吗?”
“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好多老师来这里教了一天就走了!”一个女生不舍失望的说。那种眼神那么纯真,什么都不用说,你就知道她很伤心很难过,而那种伤心与难过让你除了心疼没有任何办法去抵抗。
叶繁星忍不住蹲下身摸摸她的脸笑着温柔的说,“放心,我不会走的,我会一直在这里教你们!”
晚上,叶繁星和夏薇躺在床上没办法睡,他们互相交流信息探讨着。这所学校一共有六十二名学生,最小的五岁,最大的十一岁。
他们没有班级分,一上课六十二名学生在一个教室。以前分过班级,可后来只有两位老师,而且这两位老师也是趁着做农活的间隙来教学生的,所以只能两个老师轮流教学生,一次教一个班级。
躺在那里,叶繁星想着刚走进学校的啧舌,以及见到那些脏兮兮呆愣愣孩子们后的排斥,还有当他们笑时,那种不可抗拒的美好力量,他就震憾不已。
除了震憾还是震憾。
“要不明天我们跟校长说一下,让他分个班级吧,你带小班我带大班!”叶繁星思考了一下说。
夏薇冷静的分析说,“提出这个意见后,你就必须有长期留在这里的打算,不能今天这样,明天那样,不然孩子们和校长都很难适应,你真的做好这个打算了吗?”最后一句她沉重的问。来到这里这么多天,相信他已经看到这里的情况了。这里没有街没有超市,有的只有一间破落的小卖店,走去还有走个两三公里的路。要是想去镇上得骑个一小时的摩托车。这里没有酒吧,没有高档餐厅,你找不到一个花店,也看不到一个电影院,没有任何的娱乐设施。吃饭时没有肉,只有青菜,而且每天都是那一种一青菜,一日三餐。这里洗澡很不方便,要烧水,还要在盆子里浇着洗。这里上厕所没有马桶,只有一个土坑,很臭很恶心。她记得叶繁星第一次去厕所时还吐了,还是她教着说,不要去看就好了。
一直待在这里,他真的能习惯吗?夏薇非常的不确定。
叶繁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这天夜里他睁着眼没有闭,这天夜里在他的脑海里也没有什么爱情,甚至夏薇躺在他身边,他都没有伸手去抱。他一直在挣扎犹豫,愿意留下来吗?愿意留下来吗?
好像不愿意。他才不愿意每天才这里吃土,过着原始人的生活。这种生活体验体验就行,一直留下来,没有手机没有信号,不能和外面联络,他会疯掉的好不好?那群孩子的确很可怜啊,可关他什么事,他又不是他们的亲人,又不是他们的父母,他才不管。所以,就狠狠心不要管吧,这世上那么多可怜的人,帮的过来吗?可怜的过来吗?
不要管,不要管。他对自己说。可是一闭上眼,就是那一张张热情的脸,和明亮的眼神。
以前人家经常说什么祖国的花朵,未来的希望,他从来不放在心上,也从没认真想过。可是当看到他们纯真明亮的眼神时,他发自内心的觉得那群孩子就是未来的希望。
他们或许很脏很笨眼神很木,笑起起仰着头的模样也很傻,可是他们的眼睛有着大山的孩子独有的干净,那样干净那样纯粹,让人不忍心伤害,不由自主的想要呵护,想要给他们温暖与幸福。
如果这世上还有什么美好的东西,一定是那样的眼睛吧。
如果他走了,那双眼睛会怎么样?
还有今天那个问他的女生,“叶老师,明天你还会来吗?”
他是怎么回答的?噢,他笑着特别坚定的回答,他会来,会一直来。
狗屁,他当时怎么做了那样的回答,现在想想多后悔。他闭上眼是孩子的眼睛,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孩子,想想城市上的生活吧,好看的衣服,好喝的饮料,放肆而无拘无束的生活……
他命令自己去想城市,不去想孩子们,天亮的时候迷迷糊糊睡着了。早上醒来很混乱,夏薇没再问,虽然他没给出答案。
两人走在路上,一起踩着泥巴路往学校走,要走至少一个小时的路才能去学校。昨天第一天,叶繁星觉得新奇,今天却觉得远,而以后每天都要这样走。
“不如我们买辆摩托车吧,我每天载你去学校!”叶繁星提议说。
“好啊,我晚上回家让爸打听一下,买个二手摩托车好像便宜些!”夏薇笑容温暖的说。
看着她的笑,叶繁星忽然心里一疼。
“对不起,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
夏薇笑着搂住他的胳膊说,“那有什么我又没嫌弃你!”
“我觉得还是找校长要那二百块钱吧,那样我还有点儿钱!”
“不要了,校长能坚持开这个学校都很难了,如果你真的要钱,我有很多办法的。我们可以去砍竹棍,还可以去河里抓鱼拿到镇上卖,还可以去山上采一些草药卖啊!”
叶繁星拉着脸勉强妥协吧。
两人终于走到学校,叶繁星关心的问,“你累不累?”
夏薇摆摆头笑着说,“不累,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就当锻炼身体呗!”两人说着抬脚往里走,刚走到操场,就见一个小孩子七八岁的样子哭着在前面跑,一个女人拿着棍子在后面凶恶的追,嘴里还喊着狠话,“你给我过来,再不过来我打死你!”其它的同学躲在教室门口怯怯的看着不敢过来。
女人抓住了孩子,把孩子按在地上用棍子狠狠的抽,边抽边气呼呼的骂,“叫你跑,我叫你跑,还跑不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女人手里拿着的是细棍子,用这里的话说就是细条子。其实经常挨打的人都知道这细条子抽在身上不比那粗棍子轻。
叶繁星大跨步走过去,一把推开女人,把地上哭着泪人的孩子拉起来,怒对女人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干嘛打他!”
那女人见叶繁星穿的不一般,脸上也白,不似这村里人,也不敢撒泼,只冲着他吼,“你是谁啊,凭什么管我们家的事!”
那个被打的男孩儿,却紧紧的揪住叶繁星的裤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老师,我想上学,我想上学!”
男孩儿哭的那么伤心,眼泪滚在地上凝聚了飞扬的尘土。叶繁星移了移腿,想让他别抓那么紧,可他就是抓的紧不放,像耍赖一样。太阳升了起来,有些晃眼睛。
叶繁星无奈便不再动,眯了眯眼望着对面的女人问,“他是要上学,又不是干坏事,你干嘛打他?”真奇怪,他小时候不想上学被打被骂,这里的情况倒好,孩子哭着喊上学,大人拿棍子不让孩子上学。
“上什么上,有条件的才上上学,他有条件吗?他爸瘫在床上不能动,我一个人地里忙活累死了,我让他在家给我做做饭喂喂猪怎么了?上学咋重要了?上学有吃饭重要,有活着重要?行,他要是不吃饭,我就答应让他来上学!”女人气狠狠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