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亮的怪叫声遮盖了大雨的声音,持续不停。听了一会我才明白,这是牲口家畜的叫声。
牛马羊猪……还有鸡鸭鹅,这些动物们,不知道为什么,一起放声嘶吼,种种声音混合在一起,给人一种急促的压迫感。
我们大家的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些牲口家畜的,怎么会不约而同的大叫?难道……它们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咱们快走吧!”俺爹大步走过来,一把拉住我,另只手牵住我娘,嘴里吐出两个字:“进山!”
“可是家里……”
俺娘迟疑着刚说了两个字,就被俺爹粗暴的打断:“人在,家就在!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人没事就行!”
“我是说……那东西……”俺娘冲我爹一个劲的使眼色。
俺爹楞了一下,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你带着你娘进山,我马上就去追你们!”
“爹!”我一把拉住了俺爹,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刚才也说了,人在家就在!还有什么东西,能比你的性命重要!要走,咱们就一起走!”
“那东西不一样!”俺爹铁了心,用力从我的手里挣脱,撒腿就跑。
我起步刚追了两步,忽然想起了俺娘没人照顾怎么办,我转头看了一眼,黎露站在俺娘的身边,露出一个让我安心的表情。
“拜托了!”我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朝着家里跑去。
雨水打在我的身上,顺着雨衣的缝隙浸湿我的身体,却无法冲刷我心里的疑惑。
家里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让俺爹这样不顾性命的去取?总感觉爹娘今天怪怪的,他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心里嘀咕着,一脚踩上了一个滑腻的东西,险些摔倒在地上,我低头一看,是一只蛤蟆,已经被我踩扁了,周围蛙声一片,很多的蛤蟆在雨水里乱跳,看上去特别的恶心。
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蛤蟆聚集在村子里,它们的叫声和鸡鸭牛马的叫声混合在一起,给我一种极度惶恐的感觉。
家门半开,我带着雨水冲入屋子,一眼就看见,俺爹蹬着梯子,从大衣柜的顶上取下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正要往怀里揣,听到动静,他回头看见是我,脸色一下子变得挺难看的。
“你回来干啥?不要你娘了?”
俺爹冲我大吼,我愣住了。
俺爹这人性格沉稳,遇事不急不躁,打我记事起,他从来没这么声色俱厉的冲我吼过。
“我……担心你!”我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故意撞在没看见那东西,冲俺爹说道:“我朋友在照顾俺娘呢,咱们去追他们吧!”
俺爹把那东西使劲塞进怀里,闷声说道:“走吧!”
我冲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还有打火机,和俺爹一起冲进了雨水里面。
村子里已经乱了套,乡亲们扶老携幼的从各门各户里面冲出来,孩子的哭声,大人们的喊叫声,和动物的叫声混合在一起,淹没了大雨的声音。
进山之后吃什么喝什么,这些我们已经不去考虑了,突如其来的灾难,让每个人的思维都变得极其混乱。
我们裹挟在人群之中,向着后山跑去,刚刚出了村口,就听到一声闷雷般的响声,脚下的地面,似乎都颤了颤。
难道……江水终于决堤了?可是我怎么感觉,那声音似乎从山那边传来的?
“山洪……”先前出村的人,很快反馈回来这个信息,也让大家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那座山和我们距离还有一段,中间还有一条位于低洼中的道路,山洪暂时影响不到我们村子,可是我们的退路,却被切断了。
现在,只能困守在村子里了!
绝望如同此刻笼罩天空的乌云,让一些女人开始哭泣,大家呆呆的站在雨水中,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一个个都木然无语。
这老天,真的不给人活路了吗?
“大家不要害怕!”黎白洪亮的声音响起,这货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个扩音喇叭,大声的说道:“既然已经没有退路,那咱们就要自保!乱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咱们得做好抗洪的准备,我敢保证,只要大家听我的,就算江水决堤,咱们也损失不了什么!”
“对!”德叔接过黎白手里的喇叭,大声说道:“光害怕是没有用的,咱们得团结起来,度过这次难关!老少爷们们,咱们滩子村都是一家人,咱们联起手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风雨同舟,同舟共济!”
说完,德叔和黎白商量了几句,德叔继续说道:“咱们村一共有三栋二层楼,德生家的,王海家的,还有李旺家的,咱们大家伙,把家里的粮食,盐,都运到这三家的二楼,村里过了六十的老人,十岁以下的孩子,也都去这三家的二楼住!其他的人……”
“用桌子床板在屋顶上搭棚子,住屋顶,屋顶上准备点澡盆木桶,万一水没过了房顶,就跳进桶里盆里逃生。二十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男人,跟着我们去伐树,咱们多造点木头筏子……”
等黎白和德叔分配完,我走到了黎白的旁边。
“谢谢你!”我低低的说道。
黎白呲牙一笑:“矫情!”
“还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我低声说道。
黎白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你小子什么时候都没对我这么客气过,我怎么有点不适应呢!”
我明知道他故意嘲讽,但是有求于人,只能低声下气的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这个……不太好吧!其实只是举手之劳,但是有损我一世英名啊!”
黎白这为难的表情,演技也太差了,我无奈的说道:“你开条件吧!”
“上道!”他打了个响指:“记住你欠我一份人情就好,到时候我需要,你不能推辞!”
我点头不语,黎白转身走向了俺爹。
“大叔,我有件事想请教你……最近一段时间,村子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怪事,我指的是下雨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过这里?”
俺爹皱眉想了一会,摇了摇头:“这个真没注意过!”
“那你赶紧回家收拾东西吧,我和李彦去伐树,辛苦你了。”
黎白离开俺爹,回到了我的面前,冲我使了一个眼色。
我和他离开了我爹的视线,黎白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正是俺爹从大衣柜上面取下来的那个。
我心里暗暗佩服,我实在太想知道这油纸包里面是什么了,所以请黎白出手帮我偷过来,刚才我不错眼珠的看着他,竟然也没发现,他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俺爹身上把东西摸出来的。
可以说这人要是混不下去了,去公交车上做个扒手,还是蛮有前途的。
我俩走到房子的后檐下面,看看周围无人,我接过油纸包捏了一下,里面软软的瘪瘪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有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似乎这油纸包里面的东西,让我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能够让爹冒着生命危险回去拿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
到底好奇心战胜了直觉,我一咬牙,哆嗦着手,打开了油纸包。
油纸包里面,是一个用蓝色粗布封着的小口袋,当我解开绳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我的手一哆嗦,袋子从我手里滑下。
黎白一个敏捷的海底捞月,在蓝布袋尚未落地之前,一把抓住了。
他往布袋里面看了一眼,低低的咦了一声,把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那是一个用土布缝制的小小人偶,手工很粗糙,鼻子眼睛的都有,却歪歪扭扭的,头上顶着乱糟糟的毛发,已经有点枯黄了。
小人偶的正面写着一个李,背面写着一个彦,暗红色的字体很难看。
“这是……”黎白盯着小人偶,脸上写满了惊讶,这时候,我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双手紧紧抱着头,蹲了下去。
我受不了了,从见到这个小人偶开始,我的脑袋就开始疼,这疼痛越来越剧烈,像是脑袋里有个小人在拉锯,疼的我恶心无比,张开嘴开始干呕。
“厌胜之术?”黎白喃喃说道:“这是你亲爹妈吗?”
头痛越来越剧烈,我倒在地上,痛苦的滚来滚去,一些凌乱的画面和片段,像是风舞残阳,不停的在我脑袋里面转来转去,交织出了一个让我崩溃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