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走进堂屋,怎么当中坐个老头?桌上摊着竹简,还有文房四宝,正在一边看竹简,一边在纸上写什么?像是把竹简上面的东西往纸上抄。听到脚步声站起来,急匆匆地问:“花夫人怎么啦?”
花木才知道自己跑错了,连忙回答:“我是花媚媚父亲,见她在河边洗衣服,把她带回来……”
“哦,你们家在隔壁。”杨青藤走过来指路。
张玉兰知道丈夫闹了笑话,就要挣扎下来自己走,嘀咕着:“抱着好看是不是?”
“谢谢啦,我们回家有事,她看不见,这样走快一点……”花木一边道谢,一边出了人家院子,再往隔壁那个院子进去。屋里屋外已经收拾得妥妥帖帖,他看见这才放心下来,放下妻子,问女儿到哪去了?
张玉兰没好气地说:“这个丫头,总以为我在秋玄谷受了罪,都是东山观干的事儿,成天就想着怎么报仇,还想着,怎么把那个少年救出来。”
这个丫头,真不是省油的灯。花木一边埋怨着,一边问妻子的腿脚怎么样了?张玉兰当场走了几步,没有任何问题,夸丈夫有办法,就这样把自己腿脚治好了,什么时候眼睛要能看见就好了。
花木有几分警惕,问隔壁住的什么人。张玉兰说老头是小子的干爹,是桑葚儿的先生,先到这里一天,把收拾好的房子让给自家住。那个小丫头,还弄来了百年瓦上霜,像眼药水一样,点在眼睛上真舒服,但这东西只有冬宫才有,可惜快要用完了,问丈夫能不能搞一些来。
“这东西,冬宫里多的是,可是自己进不去呀,吃了火龙丹才能进去的。”
“真是的,卖油娘子水梳头,我给你们种植了那么多火龙花,你给他们炼了那么多火龙丹,为什么你弄不到几颗呢?”张玉兰叹了一口气,“隔壁那个小丫头弄到了火龙丹,带我们女儿到冬宫去了,不知道能不能再弄一点回来……”
“火龙丹啊火龙丹……”花木念叨着,本来想告诉妻子,就因为这个,可能是命已经不长久了。这怪谁呢,怪不了别人小丫头,只怪自己上了贼船,要跑是跑不掉的,在家里呆的时间都不能长久,不能连累她们母女两个。命该如此,只有逆来顺受了,见不到女儿,他心里欠欠的,想交代几句,也只有对妻子说。
话还不知道怎么说,张玉兰问丈夫了,说既然火龙丹已经炼好了,这次回来,可以在家里住下了吧?”
“没那么简单的事。”
花木说得有几分沉重,妻子听出了语气,问有什么变化吗?
“高功什么时候说话算话的?”想了想,他还是把师妹的那事说了,“上回师妹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山谷主事答应放她走的,不还是把她化成一滩水了吗?”
这件事儿,张玉兰也觉得内疚,想想自己的遭遇,简直毛骨悚然,但还寄托着一丝希望:“这不是放你回来了吗?”
“不是放我回来的,我只是找了个借口,说是给他制造另外的汤药,要到东山观承接雨露,这才回来的。”
“既然回来,还不能回家?”
“我也只是偷偷的回来看一看你们,还是要赶着去,因为他们是翻云覆雨的人,只为他们的私利着想,根本不顾别人死活。”
“那你还要去干嘛?那家伙心狠手辣,不除掉他,我们过不了安稳日子。还为他当牛做马,还让他益寿延年?”张玉兰愤愤地说,“毒不死他——”
女儿的脾性像母亲,花木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恐惧,说只有静观其变,看看以后有什么情况?其实已经听见桑葚儿与袁小子的话了,知道回去没有好果子吃,可是也不能给母女找麻烦,只要她们安好,死了也值得吧,连何必子都逃不掉厄运,自己有什么办法呢?
两个正相对无语,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鸟叫,声振林木,响遏行云,难道高功使出什么妖法来抓我了吗?花木大吃一惊,站起来跑出门,一只大鹏鸟降落在门口,惊空遏云的长唳,原来是它发出来的声音。
大鸟降落在河滩上,每一只翅膀都比床板还要大,但好像没什么恶意,因为跟着发出温和咕咕的声音,好像老母鸡下蛋的一样。花木正在发愣,从深厚的羽毛中钻出了两个人:首先下来的是个清秀的小伙子,然后又伸手去拉下来一个姑娘,不正是自己的女儿吗?那个小伙子,就是她看中的人了?
似乎看见他们亲密觉得不好意思,花木悄悄退回去,先到屋子里对妻子说:“你宝贝女儿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小伙子来。”
张玉兰点点头:“是的,我知道,应该就是女儿喜欢的人,人怎么样?”
“长得很斯文,看样子,对女儿也不错。”
“这就行了,毕竟,他把我从火龙洞里替换出来,而且,我答应了他,只要他能自己出来,我就把女儿给他。”
在秋玄谷的时候,花木就知道怎么回事,本来不以为然,后来一想,自己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家里有个男人,也好好照顾母女两个。何况,这小子看起来本事不小啊,能够接二连三地制造火龙花,居然还弄来一只大鹏鸟把女儿带回来,他跟谁学的本事啊?原来不就是东山观一个烧火的小子吗?
夫妻两个在里面说话的时候,大鹏已经飞走了,两人下了大鸟的身子,花媚媚拉住生瓜蛋就要往屋里跑,说带他去见母亲。生瓜蛋就说,又不是没见过花夫人,在那么高的地方飞翔,天上风大,风把头发都吹乱了,一定要梳洗干净才能进屋。反而拉着她往河边跑。
花媚媚说他门道多,胡乱讲究,母亲又看不见,蓬头散发没什么关系。
生瓜蛋说,到人家家里去,不管有没有主人,不管别人是不是看见,干净整洁,都是对别人家的一种尊重,一种礼貌。
花媚媚无话可说,见他下了河坎,也跟随着去了。两人对着河水洗干净手脸,撩起水打湿了头发,互相梳理着,浑身上下整齐干净了,这才手牵着手往屋里走。
堂屋的光线很暗,进了院子门,才发现屋子里不止一个人。
生瓜蛋第一次到别人家里去,很难为情,平时做人也比较腼腆,被花媚媚拉着,当然在后面一步。
屋子里光线很暗,他们从阳光灿烂的地方进去眼睛还不太适应,花媚媚兴致勃勃地先跨进大门,见方桌子两边各坐着一个人,右边是母亲,左边是——我的妈呀,左边坐的是父亲!
自己却抓住一个男子的手,大摇大摆要往家里走,世上还有没有羞耻二字呀?生瓜蛋手马上就变成了烧红的铁耙子,她忙不迭地甩开,亲亲热热喊了一声:“爹,你回来了!”
这个地方尽管地广人稀,但隔壁还有男人,不用说别人看见不好,就是没人看见,女孩子也应该收敛,岂不闻男女授受不亲?怎么能这样寡廉鲜耻?
花木气都不打一出来:“我要不回来,你还不回家呢!”
“哎呀!我的爹耶,女儿就是为您着急,去打听您的消息呀。”花媚媚走过去撒娇,但是真诚关心地问,“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女儿嗲嗲的声音已经把父亲软化,只是装作生气的样子问,“你母亲快有事了呢!”
生瓜蛋又跑到母亲跟前,摇晃着母亲的肩膀:“母亲大人呀,您不是好好的吗?有什么事啊?”
张玉兰只是笑,父亲依然生气地说:“你母亲一个人到河边洗衣服,如果掉到河里去,都没人看见,出了事怎么办?”
“哎呀,我的妈呀,你怎么一个人去洗衣服呢?家里洗衣烧饭全部家务活不是女儿一个人干吗?”花媚媚说,“再说了,母亲就是掉到河里,会发出扑通一声响声,隔壁邻居是小子的干爹,是袁小子的先生,人好得不得了。他们先搬过来,把房屋收拾得好好的,然后让给我们住,然后他们自己再去打扫另外一套房子。你们说,这么好的邻居到哪找?听到母亲掉河里,还能够见死不救吗?……”
花媚媚啰里啰嗦说了半天,就是因为,刚才拉着生瓜蛋的手进家门,以为只有母亲在家,母亲看不见可以肆无忌惮,哪知道父亲在家里。哎呀,这脸就丢大了,为了掩盖刚才进门的尴尬,所以千方百计地说别的事情,想把这丑事掩盖过去。
明明看见女儿牵着个男孩子进来的,女儿先跨进门,见了自己赶紧甩开,后面的那个小子就不知道转哪去了。
关于这个男孩子,在秋玄谷里已经知道了,当时没有明显反对,就因为女儿太寂寞。和懵懂无知的童儿无法交流,与清心寡欲的道士也不便往来,女孩子大了,应该有个男朋友。在哪里去找合适的呢?不知道怎么闯进来的这个男孩子,尽管身世不堪,但是品行还不错,模样也周正,女儿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