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被你说对了,它的确有些来历。”袁小子就把清早遇到观主的事详细说了,最后道,“我不说谎,这真就是观主给的。”
桑葚儿想了想道:“你跪下要求他,他不让你说话,他当然是知道你是想学法术的,只给你松叶,松叶正好五针,就是说,让你五更天去找他,对!肯定,一定,必定,决定是这样了……”
袁小子大喜,跟着又灰心地说:“可那些人不让我见,我到哪里找他去?”
“你傻啊!”桑葚儿将松叶又往他衣服上一贴,居然贴得牢牢的,丢了个白眼,嘀咕道,“不是告诉你地方了吗?”
袁小子要取下来却取不下来,真不知自己是哪里傻了:“他什么话都没说,哪里告诉我了?”
“那些白鼻子老道最会故弄玄虚,告诉你具体地方,就显示不出他高深莫测了。”桑葚儿见他一脸懵懂,干脆给他解套,“东山观东边是不是有片松林?”
“这松林我知道,就在观后的峡谷边。”袁小子忽地大悟,喜道,“你是说,观主让我今夜五更去松林找他?哎呀,你真是聪明不绝顶,我太笨了,担心学不会怎么办? ”
桑葚儿 身子一纵,好像很灵活的样子,喜形于色地说:“我去呀,我学会了教你吧!”
袁小子第一次用鄙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世上没有瘸腿功,练功需要有力气的,再说了,我们道馆也不收女道士。”
“我不能悄悄去吗?”见他有几分担心,干脆地说,“顺便试探一下那个老道,如果他看得出来我是女孩子把我赶走,本姑娘也心悦诚服,佩服他有几分本事。”
“他看见不好吧?”
“我不是说悄悄的吗?化妆成个男孩子,肯定不现身,嘻嘻,你说好玩不好玩?”
“好玩好玩,就像演戏一样,明天早上我背你去,我们看白鼻子老道鼻子灵不灵?”袁小子也笑起来了,跟着就把自己过去穿小了的衣服找出来,还帮她把头发梳起来,在头顶上挽成一个小发髻。
去见师傅的时候还早,两个人兴致勃勃装扮好,只是为了好玩。看看,还真像个小子,笑了一阵,袁小子叹了一口气:“我真后悔啊,小时候没有认真读书,所以头脑瓜才这么笨,你要能教我读书认字就好了。”
“要教你读书,得有书才行啊,这两天我到家家户户串了门,鬼影子也没有一个,书也没有一本。只是在隔你们三家的一间屋子里找到一个破砚台,两只破毛笔,半截黑墨,一些用过的本子。”
“哦,那是我们村的教书先生家,我小时候太愚笨,不想读书,被他打了好多板子,不再学了,现在认得几个字,也还给先生了。”
“不认字怎么行?还说有紧急情况的时候要找你,写张条子给你报信,你要认不得字,也不懂是啥意思啊?所以,你还非要认得字不可。”
小子说,“现在认不得字也不要紧,如果你叫银狐找我,一定有紧急事情,我赶紧赶回来就是。”
“万一你出不来呢?”
袁小子真没有想到,后来他还真有出不来的时候。
说完了做完了,这才想起来该吃中饭了。桑葚儿中午只烧了一个人的饭,让他先吃着,说自己再烧。小子让她先吃,说自己就是个小厨师,哪有厨师不烧饭的道理。烧的鸭子好吃,小子说还要多吃两碗饭,两人争着抢着还是一起把饭烧好了,两个人一起吃。
也可能这丫头烧菜真的不错,也可能是自己长久没有吃荤腥,觉得油水重的鸭子特别好吃,一口气干了三大碗饭,最后还把碗都舔了,把鸭子骨头都吃了。吃饱了就不想动了,只说帮桑葚儿洗碗。她说自己能干活,让他赶快走。
“你让我到哪去?”
“回你的观里啊,那老道士不是叫你五更去找他么!还不快去,免得迟了人家怪你!”
“可是还早啊!”袁小子听这话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想不出个为什么,只涨得一张小脸通红,样子显得更木枘,突然想起来了,“我,我不是说,晚上背你去学武艺吗?我们说好的五更,那是一天当中最黑的时候,我不背你,你怎么去啊?”
桑葚儿忽地站起,将袁小子推了出去,叫道:“你怎么就不动脑筋呢?你今天的事情办完了吗?明天师傅用这个找借口,不教你怎么办?”
“是啊,是啊,还有两捆柴没有打呢,我干活去了,等会来接你。”
她说来来去去太远,自己慢慢走去。小子说不行,天黑了,有老虎出来怎么办?
“你别管我,你就是个小子,还充大头鬼吗?赶紧忙你的去吧。”
语气中又是那股狠劲,袁小子有点怵,只得别了桑葚儿。此时天也没全黑,回到打柴火的地方。一阵忙碌,捆了两捆柴火。再用锅铲挑回观,由于袁小子把执事交代的事都完成了,他去了哪里也没人管,反正也不是个真正的道士。
回到观内已是晚上,四周走了一圈,与人打了招呼亮个相,就在自己床铺上静等黑夜到来,五更为凌晨寅时,尚有几个时辰,袁小子在床上躺了一会,由于白天实在累得慌,很想睡觉。可是有事还是匆匆赶回家去了。怕吵醒了小丫头,翻墙进了院子,提着锅铲一进屋子,发现屋子当中坐了一个男孩子,大吃一惊。
“你,你是哪来的小家伙,怎么大模大样坐在我家里呀?”
“噗呲——”对方乐了,他才听出来是小姑娘的声音,今天白天已经把她打扮成男孩子了,可能正等着他背着去松林哩。但没有这么早啊?
桑葚儿就说自己睡不着,担心走得慢错过了时间,这不正在穿鞋吗?穿好了,就自己打算先去的。小子来了,就不那么着急了,还能睡三个时辰,到四更天起来再走路也来得及。
小子又不放心了,说这个村里面的人都走了,没有打更的了,不晓得什么时候是五更天,万一睡过了时间怎么办?
姑娘就告诉他不用着急,自己做了一个计算时间的东西,听听就知道了。
小子听了半天,只听到水滴的声音。她说这就是计时的,在锅铲的亮光下,看见角落吊了一只小桶,还有一根竹筒引来了后面的水,一滴滴往小桶里面滴。她说小桶装满了,就会哗啦一声倒下来,那就是四更天了。
有这么好的方法?小子也不急了,叫她也不要着急,两个人自己回房间睡。到了四更天,忽然听到一桶水哗啦倒地的声音,桑葚儿已经起来了,袁小子也忽地惊醒,两人吃点锅巴喝点水,小子背起姑娘,锅铲照着路,两人往前赶。
天气不错啊,原来有下弦月,将四周照得白茫茫一片,锅铲也发出亮光,四周尽管没有路,但是能摸清方向,只是瞅准松林笔直走了过去……
山间不时有夜鸟咕咕,风吹松林,发出阵阵呼啸之声,他们都觉得那么动听。两人都不说话,担心师傅先到一步听见他们的声音,但都兴高采烈的,似乎,离救出亲人们似乎又近了一步。
进了松林,桑葚儿在他肩膀上拍拍,溜下来,推他往前走,自己悄悄地跟在后面。
直往林中央走得几十丈,前面露出一块空地来,空地正中有块偌大青石,在那青石之上,一人怀抱拂尘,青衫道服静静而坐。但见他双目微闭,面容丰润,袁小子大喜,这正是观主——何必子。
小子回头一看,早已不见那小丫头的身影,是她走得慢没赶上来?还是躲起来了呢?顾不得了,急赶了过去,在何必子面前双腿一跪,学着拜大厨为师时的样子,道:“弟子拜见师傅!”
还没说收他为徒弟,他到先自称弟子了。
“贫道今日只收一个弟子,为何来了两个?”何必子微微睁开眼,手中的拂尘扬了一下,明明背对着小子来的方向,难道脑袋后面长了双眼睛吗?
“我,我……”袁小子吞吞吐吐,不知说啥好,扭身看去,黑乎乎的一片松林,胆子壮了几分,“哪里还有人?我没有看见呀。”
“你肉骨凡胎当然看不见,我已经打发姑娘回去了。”
“啊?”小子张口结舌,难道他手中的玩意儿把桑葚儿赶跑了吗?下山的路有二三十里,她怎么走得回去?心中忐忑不安。
“一心不可二用,你到底学还是不学?”
听师傅这么一问,他干脆往地上一趴:“师傅,您说您说,徒儿听着呢。”
看了一眼袁小子,他微微闭上眼睛,口中喃喃道:“道!道非道,非常道;名可名,非恒名……清静无为、见素抱朴、坐忘而守一;古朴而守真……”
说了一大篇,袁小子听不懂,又怕师傅教了自己却学不会,急道:“师傅!你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