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琢磨不透,花错就只是无法抗拒,又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得默默承受着。
因为他终于明悟,陷入温柔陷阱的男子,就好比陷入泥淖的动物,愈是抗拒和应对挣扎,就愈是陷得更深更彻底。
所以不动,完全不采取任何剧烈措施才是最好的办法。
黄裳感觉到了他的退让,羞怯与静默,就也停下了攻势,嫣然一笑道:
“怎么变得这么安静了?你不想知道我怎么忽然冒出来的了?”
这一笑风情。很淡。
轻轻的话语,落入他的耳畔。淡烟流水似的优雅而大方。
她的话语居然变得温文起来。
当她感觉到他的不动与无为以后,居然立刻气质大变,仿佛登时从一身媚行中蜕变成了一个大家闺秀。
贤淑到不得了。就算是无尽的黑暗和潇潇风雨,也遮掩不了这份温文。
花错再次内心触动不已。
知道眼前的这位奇女子,极富才情,诡异多变,绝不单是之前自己以为的刁蛮性子。
她一旦变得温文起来,他便松了口气,顿时感觉有如困兽脱险,重获自由,但不知为何,心里却开始惘惘然的若有所失。
但其实他从来就没得到过什么,又谈何丢失?
他好不容易镇定了心神,奇道:“那你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
黄裳微微笑着,压低了音量,温声道:“附耳过来,我小声告诉你。”
她这句话绝对一本正经,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挑逗之意,但花错还是心头一震,敛了敛心神,才乖乖附耳过去。
黄裳就在他耳畔低低的道:“因为我会雨游之术,只要在雨中,我就绝对不会坠亡,更因为我体质特殊,不畏严寒。所以……”
花错心头一震,眼里似已要在这黑暗里亮出光来:“所以,这雨游之术也是山百乐秘技?”
黄裳脸上忽然浮现了一种很奇特的神色,道:“那倒不是,这是我个人的绝活。”
但在暗色里花错自然看不到她的神色。
她的话语有兰麝芬芳,暖暖的在他耳侧缭绕,让人心里感觉好温馨,可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始终说不上来。
顿了顿,她又有点欢快的嘉奖道:“不过,倒算你有点良心,刚才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知道关心我的安危。”
花错闻声,居然没有直接说话,而是扭过头去,附于她耳边,也压低音量,才沉声道:
“所以其实你在这样的环境里倒是如鱼得水,畅快得很?所以你刚才其实飘在我的正上方?所以,你是发现我们身后有什么了?空中那一股气息,是撞击我们的怪兽跟随下来了?”
此时风雨渐渐小了,花错六识敏锐,顿时发现了自己正上空,若有若无的飘着着几股诡异的怪物气息。
黄裳就耳语道:“是的,你猜的全中。你也发现我们上空有异了?它们之中的一个。似乎跟下来了。”
花错点点头,沉思片刻以后,又问道:“你这雨游之术倒是神奇,这雨现在小了,你还可以带着人在雨中行动自如甚至潜伏滞停不?”
黄裳秒懂他的心思,笑道:“你想要我带着你在空中暂且偏于一隅,然后暗中伏击上面那两只禽兽?”
花错此时总算可以谈笑自若了:“来而不往非礼也,更何况暗算我们的是两只禽兽,若不‘投桃报李’,岂不显得我们禽兽不如?”
黄裳差点笑翻,却又不想提前惊动上面的怪物,就强压住,同仇敌忾的道:“行啊,如今你倒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们想一块去了。”
花错不由得喜出望外,格外振奋:“当真可以?我觉得这只怪物似乎天赋异禀,逮过来好生驯化一番,当是上好的坐骑或者战宠。”
好家伙,连暗处怪物是什么都尚且不清楚,他已经见猎心喜,想要据为自有了。
黄裳自信满满的应道:“自然不在话下,早有这个打算了,这些敢暗算小姑奶奶的禽兽们,定教它们吃不了兜着走。不过这畜生怪异,难保就一定能逮住,更别提驯化了。”
花错当即傲然道:“这可难不倒你家花哥我。你知道什么叫恃胜失备不?”
黄裳直摇首。
花错笑道:“就是可一不可再的意思。它们虽然成功的袭击我们一次,可它们的天赋机密已经泄露。倚仗着胜利而失去自身机密,自然要为之付出代价了。我猜想它们肯定是一个极善潜行,另一个深谙猝击,我们猝不及防之下,才会着了它们的道。虽然不知道下来的是哪一个,但此时我们有备而攻,自然十拿九稳。”
黄裳揽着花错,展开雨游秘术,向上面的猝鸟下落的方向,硬生生的平移了半丈有余,又硬生生的稳住下坠之势,在墨一般浓稠的黑暗与渐渐变弱的风雨里潜伏。
此时二人的举动,与之前渐蛇与猝鸟的组合出击,几乎如出一撤。
花错压低了声线,得意洋洋的道:“上面那畜生,再聪明也想不到我们依葫芦画瓢,来个以彼人之道还治彼人之身吧?”
黄裳静静地听了一会,诧异道:“那畜生如此了得,怎么它们的主人…它们背上驮着的那两人,竟是如此的羸弱?”
花错冷笑:“正是因为他们弱小,我才如此有把握呀,反正他们算计我们在先,大不了夺兽之后,将他们全用缚灵茧约束着,不伤害他们性命就好了。”
黄裳妩媚一笑,道:“好吧,看你这么跃跃欲试,你去对付那怪物,我去救人。”
花错当即一拍胸膛,傲然道:“这家伙声息那么大,明显不善潜行,必然是深谙猝击的那只,放心吧,它跑不了啦。”
两人分工完毕,静静等候猝鸟下降,又过了半晌,当耳畔羽翼之声大作,黄裳马上发难,抽出长鞭子,如电如芒,倏地就将猝鸟背上的那两人卷了回来。
在黄裳发难的同时,花错已经一个鹞子翻身,忽的直扑到猝鸟的背上,他上下其手,十指迅如奔雷,巧若灵蛇,霎时间就将偌大的一张天缠网牢牢的布在了猝鸟背上。
猝鸟一生都在伏击敌手,此时骤然被自己最熟悉的伎俩算计,愤怒之下,简直呲牙欲裂,恨得痛不欲生,它嘶鸣着,焕发一身的蛮力,极力挣扎,企图摆脱花错的钳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