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错虽然板起脸孔,强装威严和镇定,却终究被她打量得心里发毛,不由得再次警惕起来,这丫头,古灵精怪,心思诡变,心眼极多,可真不知道她下一刻又会有什么可怕的举动。
当她绕到花错侧边的时候,忽然附过头去,在他耳畔低低的道:“你这小贼,实在是太狡猾了,什么叫无名之辈?无名之辈能把你撵得满山跑?你该不会是看我长得俊俏,心生爱慕,所以尽来些弯弯绕的玩意,走曲线路径,想要我自己说出自己的名字吧?”
说完,她又身形一晃,站在花错身前,轻轻咬着檀唇,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似是在强行克制心中那份忍禁不禁的冲动。
花错一滞,不禁语窒,又是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黄衣少女实在是太大胆太刁钻了。
性子大胆刁钻,行动大胆刁钻,便连说话也同样的大胆刁钻。
比起自家小师妹也似乎略有过之而无不及。
太难缠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花错心里毛毛的,招惹不起你家花爷还躲不起了?
一念及此,他眼眸的余光已经在细细打量四周的地形,似是在盘算着如何方能最迅速最有效的逃逸远遁。
黄衣少女还是咬着嘴唇,静静的盯着花错,看着他紧张困窘的模样。
这太有趣了,她憋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俊不禁,便咯咯的轻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似乎刻意控制了音量,可动作幅度却非常大,只笑得花枝招展,笑得桃花乱颤,笑得倾国倾城,笑得光艳四射,使得整个天地似乎都蓦然间黯淡了几分。
她的这一笑里,有三月花似海,四月燕如剪,有五月六月的月光柔,无愁怨。
她的动听的笑声里面,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音域和频调,这淡淡的悦耳莺啼,一串串的音符一样散了开去,在间距这么近的两面峭壁之间,彼此碰撞回响,混杂又混杂,终于形成了一种奇异的轻快乐章,一种飘荡在草木山石之间的音符。
当这种乐章和音符激荡回来,撞击在花错身上,却又是另外一种韵味和另外一种触动,焕发出一种莫名的气机,强烈激荡着他体内的每一分灵力,两者呼应着,共鸣着。
沉浸其中,花错只觉得浑身上下,无不通透舒畅,豪情万千,他一个按捺不下,忍不住就昂起头来,便要引颈长啸。
黄衣少女忽然欺身近前,左手一下便捂住了花错的嘴巴。
她摇摇头,低低的道:“别吼。我们慢慢往里走,边走边说。”
此时少女偎依在花错的身后,几乎亲密无间,她捂在他唇上的玉掌柔软嫩滑,更是宛若无物。
呵,玲珑如水花闹春!
佳人在侧,何其诱惑!
花错心中不由得又是一荡,一时旖念环生,差点无法自持。
他暗暗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平复了这份异样的心绪。
这一声黄莺歌唱一般的声音,低沉,和缓,魔音一般袭上花错全身,在四肢百骸中四散开去,似乎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魔力,一下子便压住了他了体内原本蠢蠢欲动的灵力。
自己体内的异常,是因为这山谷地势气候?莫非这两面峭壁便是传说中的妙音之壁?
还是因为黄衣少女?这么说她对声音韵律的把控造诣,赫然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深境地?
花错看着黄衣少女,惊异的道:“为何?进去干嘛?”
他口中问着原因和目的,步子却不由自主的迈出,莫名其妙便跟着黄衣少女往谷中行进。
黄衣少女敛去顽劣刁钻的神情,正色道:“因为,这条幽径的尽头,有一个不应该被声音提前惊扰的处所。”
因为她的正色,花错就觉得内心一凛,便道:“所以,那里便是你此行的目的地?”
黄衣少女点点头,又道:“你见我一身黄色衣裳了吧?”
花错颔首,道:“嗯,所以呢?”
黄衣少女便笑道:“所以呢,可恨的小贼,你现在总算应该知道我的名字了。”
花错自小博闻强记,对大陆上的很多特殊门派倒是如数家珍,闻言也笑了,道:“所以你来自山百乐,是山百乐里面最出名的那一只年轻鸟儿,黄莺。你便是黄裳。”
黄衣少女芳心窃喜,嘉奖道:“你还算不笨。”
花错又道:“听说山百乐一系,隐于深山莽林,极善音韵曲乐,但门人素来踪迹飘忽无定,无人可知,你引我至此,莫非山百乐门户便在这附近?”
黄裳瞪了他一眼,冷冷的道:“花错小贼,人小好奇心倒是不小。”
这小贼来小贼去的,只听得花错心里不寒而栗,这称呼万一为旁人听见,自己岂不是要英名扫地?
他忍不住便开口道:“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你小小年纪,为何总对我做些一个老婆婆在自己心爱的老伯伯面前才会做的事情。”
黄裳小脸一红,不禁螓首微垂,蛾眉收敛,盼盼双目之中的嚣张气焰大减,语气也弱了好些,强道:“胡说,我没有!”
花错眨眨眼,道:“挠头发,砸泥巴,拧脸,叉起水桶腰骂斥,难道这些都是我凭空胡诌的?”
她的腰肢苗条而阿娜,实在绝不在他见过的任何女子人之下,实在完美至极,任何一个拥有如此完美腰肢的女子,怕是都断然受不了这强行加诸的“水桶腰”三个字。
黄裳好看的双眸里面,顿时火焰大盛,战意深沉,她怒道:“你才水桶腰呢,这些自然都是你凭空胡诌的。皮又痒了?找打是吧?”
原来一个女子便是再刁钻古怪,她对自己的那些小女子心思还是与寻常女子无异。
花错一双黑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长久不移,直到她被瞧得脸上发热发窘,甚至想逃,这才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他话还没说完,已在双手捧腹,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
黄裳被他这一笑,笑得心里有点莫名其妙,便又愠怒的瞪了他一眼道:“你明白什么了?有什么这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