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梭极速。
蓝若水走在通往木森林乾宫的清气路之上的时候,心情已经平复。
乾宫富丽堂皇,乾者,天也,乾宫也是独具一格,在一处云雾缭绕的断崖中间,浮空而建,有一种出尘欲飞,远离尘嚣的味道。
大概是因为新世子喜静,一路风景虽然优雅宜人,但人声寥落,即便偶有几只说不出名字的异鸟,扑腾着绚烂的羽翼,快乐的鸣唱枝头,却更衬托出乾宫的寂然。
清气路,其实是一道虹桥。
珈蓝大道与乾宫之间,有一道裂谷,终日大雾弥漫,暧昧不清,被人称之为,雾崖。
清气上浮为之天,所以这条路也叫天路,据说当年大有来头,但随着时间过去,和它相关的那些故事,都湮没在了滔滔不绝的历史洪潮之中,再无人知晓。
但如今呈现在蓝若水面前的清气路,却是一条断路。
它的五分之四长度是浓郁木灵青虹所化,如一只只青鸟展翅,细细的背负行人匆匆的步子。
中间那一段,足足五分之一的距离,却是凭空从上方迷雾中诡异探出的一段枯老斑驳的树枝接续起来的。
这段树枝散发着古老沧桑的历史气息,枯而硬,同体灰暗不见光泽,却质地厚实,终年不化,仿佛压根不会受到岁月的腐蚀。
蓝若水走到清气路中间位置,踏行在枯枝上,忍不住抬首,向暧昧不清的迷雾深处望去,一片荒凉的朦胧,阻隔在眼前,雾障之中想看清楚但看不清楚枯枝的来处。
迷雾阴冷,格外瘆人,隐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拉扯魔力,就连探望的视线,都如入泥淖,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隐约中,像极了面对洛娴时,感受到的那种渊渟岳峙的恢宏浩渺,仿佛迷雾中隐藏着什么奇诡的洞天怪地,或不可思议的神秘之物!
这一看,视线被牵引得厉害,就连心潮,也忽然开始起伏澎湃起来,无法压抑!
然后,双眼忽然变得剧痛,蓝若水大吃一惊,竭力偏了几次头,居然还是没办法将视线从迷雾里挪开,收回来。
也来不及多想,她当机立断,当即伸手捂住自己的双眼,强行隔断了视线与迷雾的联系。
此地凶险,绝不宜久留。
蓝若水又惊又惧,揉着一双红肿发痛的眼眸,逃也似的窜过虹桥,落入对崖的乾宫之内。
乾宫里,空间之力流转,不亚于一处建立在云雾断崖之上的清明洞天福地,内里阡陌交错,繁花似锦,亭台轩榭,错落有致,山水木石,比比皆是,绿树掩映的深处,是一片古色古雅的院落。
这一片院落,当然就是世子居,六位高大威武,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正左右各三的守卫在庭院正门之外。
庭院深深深几许,此时世子居里面,却传来了阵阵的琴瑟和鸣,悦耳动听,声声入耳。
但奇怪的是,明明是一首龙凤和鸣的曲子,在婉转动人之余,竟又透着一股毁天灭地的穿金裂石的杀伐之意。
“你们世子还是没日没夜的沉迷在声乐之中?”蓝若水凑过去问道。
“蓝姑娘你回来了!呃,大概是挂念紫姑娘吧,如此沉溺,也不知何时是个头啊!”一位侍卫忧心忡忡的道。
“蓝姑娘,你与公子还算关系不错,能说得上话,你去劝劝他吧!”又一位侍卫建议道。
蓝若水看了看春深似海的庭院,摇了摇头,道:“我与紫姑娘关系特殊,还是不要去了吧?”
众侍卫笑道:“我们当然知道你们关系特殊了,以前你们姐妹相称,打闹成一片,紫姑娘受困牧野篮田,声息全无,这两年来蓝姑娘可没少安慰我家世子!今个儿怎么扭捏起来了?”
蓝若水想起洛娴,想起她所说的九转已四,还有可以立竿见影一类云云,心里有隐约的不安,不由叹息转身,幽幽的道:
“你们不懂,今非昔比了。”
“今非昔比?”众侍卫更加莫名其妙,“你担心紫姑娘会将你视为敌人?”
蓝若水神色寥落而倥偬,漫不经心的接口道:
“嗯,或许,不共戴天。”
众侍卫吓了一跳,喃喃道:“难道两年相处,蓝姑娘已经对我们世子用情至深?但世子他日必将位及人峰,姐妹共侍一夫也不失为一美谈?紫姑娘虽有点善妒,但终究与你感情极笃,未必就会非要鱼死网破吧?”
再抬首时,蓝若水已经去远,深一脚浅一脚的行走在繁花似锦的阡陌之间。
“不会是真的吧?”
众侍卫看着她寂寥而孤独的单薄背影,交头接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难道说,蓝姑娘与世子——”
就在此时,琴瑟之声戛然而止,门却砰的开了,一张清秀而刚毅的脸呈现在众侍卫眼中。
“你们叽里咕噜,在吵什么呢?真扫兴——咦,蓝姑娘竟然回来了?”
“世子!”
众侍卫垂手而立,当即站立得比标杆还直。
“一个二个都是没长脑子的家伙?蓝姑娘回来了这样的重要事情都不及时通报?居然还在吵闹,真是混账!要坏了本世子大事,小心你们脑袋!”
金零指着他们的脑袋,一番叱责。
众侍卫低垂着头,个个噤若寒蝉,额上冷汗直冒。
金零追上蓝若水:“蓝姑娘,你平安无事回来了!”
蓝若水转身,轻声慢语的道:“怎么,你很奇怪我能平安归来?”
金零笑道:“哪里话,令师兄将你托付与我,我当然要照顾好你,怎会不盼你平安无事呢?云端凶险,事先我都再三警告过你啦。”
蓝若水将万界飞梭丢给他,道:“你阻挠我,难道不是因为担心万界飞梭失落?”
金零怔住,喃喃道:“我与花兄的交情,他家小师妹,自然就是我家小师妹,他曾说你有时执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我才忧心忡忡——”
蓝若水想起云端的凶险,还是有点心有余悸,叹气道:“你真糊涂,既然知我脾性,又怎能轻易借我飞梭,又给我提供十三月的漂移轨道坐标函数与跟踪数值?”
金零搓着手,干笑着,道:“哎,是啊,都怪我一时糊涂,要真有什么意外,教我他日如何向花兄交代?幸好有惊无险!”
然后又疑惑的道:“你既然到了世子居之外,怎地没进去?”
蓝若水看着他,嫣然一笑道:“我见世子痴心,挂念紫姑娘,一个人都可以琴瑟和鸣,莫不静好,焉能打扰世子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