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性!某妖孽身边的女子都是一个德性!”
钱财主爬了起来,手在揉着那被践踏得红肿不已的双脚,看了看身边木头似的花错,又盯着那早已乐得不可开交傻笑不已的小丫头,嘴里咬牙切齿的唾骂着。
“你在说谁呢?你在说谁德性呢?”
或许是因为人多嘈杂,花错居然在这个时候蓦然张开眼睛,清醒了过来,听到他嘴里的胡言,怒不自禁,吧唧一下就给他当头冲了一拳。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天上但凡落个雷,如果劈在人的身上,那么,劈中的,十有八——九就是他,某财主嘴巴闭得紧紧的,连忙闪一边去,憋屈得都快要哭了。
“这里什么时候这么热闹了?咦,小玥?你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他对之前大厅里发生的事情果真浑然无知?果真是着魔或者恶灵附身了?
一众人神色古怪的看着花错,似乎想透过他的身体直看到他的心底去,看清楚他一颗心的颜色,究竟是黑是红,是正是邪!
憋屈的钱财主已在腹诽,花妖孽,你继续装,哼,嗜血狂魔,偷偷摸起来,啃了那么多人的手腕!更何况,那叫小玥的女子,手腕上赫然也隐约有同样的疤痕啊,已经结疤了,难道说,久之前,还没进入灵兽窟,他就着魔了?
这一猜测,让钱财主直冒冷汗,不寒而栗,他简直不敢再往下挖掘了…
“诶哇,你们怎么都这样目光灼灼的看着我呢?我是长得太帅了还是脸上开花了?”花错不由得有点吃惊,心里暗暗发毛。
“啊哈,确实是长得帅,脸上开满了桃花,你看看,人家都找上们来了,小玥千里寻妖孽夫,将成为大陆酒肆里弄的又一谈资。”
钱财主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很猖狂的阴阳怪气了一回。
一众人不由哄笑起来。
花错抬首,瞪了他一眼,这位一句话勇士,又连忙缩到众侍卫之中去了。
花错一说话,小玥当即笑逐颜开,一瘸一瘸的跑了过来,又恭恭谨谨的垂手而立,小声道:“公子,小玥知道你进了灵兽窟,就赶紧进来找你了。”
花错看着她的腿,狐疑道:“小玥,你的腿,怎么啦?”
小玥的声音更低:“没什么,就是被妖兽追逐,不小心脚崴了。幸亏幸亏遇到那位大人,救了我。也是他,帮我找到了我家公子你。”
说着她一指不远处的银衣少年。
花错侧头,这才看到了这位高深莫测的少年,跻辈之中,他所遇到过的可最怕的对手!
这样的人物值得他最完全的尊重。
花错站了起来,拱手道:“在下风域翡翠阁花错,或者火域侯府影墨,敢问兄台名讳?”
银衣少年抱拳,淡淡的道:“无名。”
“火师无明?”
花错有点大惊失色,他上上下下把对方好一番仔细端详。
银衣少年叹气道:“倒不是火师无明。而是师出无名的无名。”
花错这次总算弄明白了,脸上的惊异之色更甚,追问道:“何意?”
银衣少年笑了:“姓名不过符号标签,或许不足为外人道,或许就连我自己,都已经忘记了。”
花错扭头看了看文恭。
文恭笑道:“自然不是火师无明,无明无炎精于冶炼,名扬天下,五弟我却恰好都认得。”
花错静默的看着眼前少年,标枪一样挺拔伫立,看似稚嫩,身上却已弥漫出一股莫名的沧桑之意,让人疑惑让人唏嘘。
他忽然想起了数月前进入过的某个风景如画的小天地,他当然是第三批进入那方天地的人之一,也接纳了一枚若玉佩。
那一位古朴的隐世居士,俨如勤勉节俭的农夫,连自己的名字都已经看淡,无所谓有与无,修为看不出深浅,或许已是师娘那一级别的神秘高手。
但花错总记得的,外界那块剑石,分明蕴藏着莫大的剑煞,似乎一旦出鞘,便可以山河破碎,毁天灭地!
事后花错总怀疑,那便是那位隐世居士的绝世灵兵。
可他的行为却看不出善恶,或许到了他们那样的境地,返璞归真,善恶如一,如得真如,一言一行与天地法理大道规则相契合,以至于善恶和名字一样,都成了浮云神马身外物,不值一提了。
当日赤虹曾提起过,修士的境界划分为:常元境,混元境,极元境,……
如今花错面对着眼前这位少年,忽然有强烈的感觉,仿佛这位少年的境界,已经无限接近一个可以和天地,环境完全融合的境地。
这样的境界融入天地与大道,近乎完美无瑕,无懈可击,难道他小小年纪,竟已抵达当时小紫与赤虹老人提及过的极元境界?他究竟是什么人?
银衣少年用风轻云淡的语气,对小玥轻描淡写的道:“现在好了,你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你就好好跟着他吧。”
小玥闻言,心里大喜,忙不迭的应允道:“好,以后我就跟着公子了,我会好好照顾公子的。谢谢这位大人的一直以来的照顾与帮助。”
说完,又踩着端庄有度的莲步,毕恭毕敬的站在花错身畔。
在这凶险异常的灵兽窟里面,究竟是谁要照顾谁呢?
花错抬首,有点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喃喃道:“这样不大好吧,……”
话还没说完,小玥眼里就晶莹起来了,她瞅了花错一眼,低低抽泣着,道:“公子,你又嫌弃小玥了,小玥才找到你,你便又想抛下小玥了。”
早知道她这么麻烦,当初就应该另想法子彻底给她个妥善的安排了。
他下了决心,一旦出了灵兽窟,当即给她找个安祥和睦的小村落给安置了。
那无论如何,那都是后话了,站在花错只好青着肠子,糟乱着脑子,耐着性子,柔声细语的安慰道:“不是,绝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能照顾好自己,这个地方凶险,着实不是你这样的女孩子家应该呆的地方!”
他不这样还好,他一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小玥的眼泪又哇啦哇啦的来了:“公子又在说客气而生分的话了,小玥活该,又要遭受可怕的惩罚了!”
和当初在小木屋一样,只一下子,她就已经梨花带雨,零落不堪了。
周围的人遥遥的看着,议论纷纷,不禁哇然一片。
风杀清水钱自来等人,已经围在一起,朝着这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只有他们三人可以听得见的声音,爆发如潮:
“啧啧,此事有猫腻,此事必定有猫腻哪!”
“没准是欺负人家善良温顺的小妹子了!你们看,那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
“嘘,小声点,俗话说吃一亏长一智,你脑子不灵光啊,小心回头自己吃亏!”
“就是就是,他身边的女孩子,每一个都是这么极端!”
“是啊,是啊,妖孽堪称奇葩女子的终极塑型师!”
“得了吧,你们小声点,小心天上炸个雷,轰击到你头顶上来!”
某财主脑袋一缩,道:“是是是,反正被他塑造出来的奇葩女子,都总会拿我们开刀,以后心儿提溜着点,招子放亮点,随时谨记,危险勿近!”
“……”
花错瞥了瞥小玥那羸弱的身子骨,又听着她那比身子骨还要弱,还要卑微的语言,不由得一阵阵的头疼:
“好好好,你就先跟着吧。”
小玥的脸上这才云消雨霁,雨过天晴,欢天喜地的跟在他身畔。
花错想说又难以跟对方说得清楚的话,归结起来,也不过是十个字:
我着实不需要一个婢女!
他救过她,她也曾在他昏迷沉睡期间不休不眠日夜照顾,他不知道这算是一种如何的情分,值得她这纤弱女子为他千里寻觅,甚至罔顾性命,义无反顾的闯入灵兽窟。
他对她因为长期身为血契官婢,而播种在骨子里的恭谨和卑微,以致称呼人不是公子小姐就是大人这样的行为,表示万分无可奈何。
他告诉过她自己的观念,人与人之间,平等而无阶级界限。
他可以接受一位平等友爱互助的朋友,甚至宁愿多几位势均力敌的对手或敌人,也绝不愿意拥有一位奴颜婢膝的下人。
然而她那么弱,楚楚可怜,垂首敛眉,眼巴巴的看着他,一双水灵水灵的大眼睛晶莹剔透,似乎随时都可能因为伤害而惊簌簌的垂泪成珠,当真是我见犹怜!
目前看来,拒绝她的照顾可以是伤害,待她温和些许也可以是伤害,花错甚至已在隐忧,是不是某一日要给她安排一个好的去处,也会是一种伤害?
一想到这里,花错登时头大如斗,心惊胆战,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小心,行差踏错,会酿出什么祸患来。
他无法想象这个看上去柔弱贤惠的女子,究竟有多弱,弱到竟已接近天道,天道势均,她的弱也如水之向下,可以淹没一切,覆盖一切,她这样的纤弱女子,泪雨一落,所有人对弱势群体的恻隐之心,便要倾泻而来,弱到比弱水还弱,弱到居然令人无从抵抗。
不光是他花错,怕是就连那高深莫测的银衣少年也着了她的“道”,才会在这诡异暗夜,背媳妇一样,屁颠屁颠的背着她,到处寻找庇护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