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原本眼里已经能够嚓嚓的烧出火来的花错,霎时间就变得呲牙欲裂,连呼吸都差点顿住。。
这十四位快运劲汉,已经到了那位卖酒老人摊前。
因为酒坛极大,非但占地,而且脆弱易碎。
老人既老,看上去行动举止就十分愚拙,做什么事情似乎都慢吞吞的。
他似乎比花错怀里的女子要清醒,沉着而且冷静很多。
他打一开始见到十四人那穷凶极恶的暴徒,就已经开始着手行动了。
他一个个酒坛子挪动着,极力往身后腾挪,以免它们遭受辣手摧残。
但毕竟力不从心,身体的活性远远滞后于主观意识。
就连耳目见闻,都会变得那么含糊隐约,眼前时常是迷迷蒙蒙的一片,如坠云里雾里,听什么都似是而非,暧昧不清。
人老的时候,难免会老眼昏花,六识反应迟钝。
人的活动范畴,本就很大程度上是由六识觉知范畴决定的。
人,或者其它生物,本就总是只会专注于六识范畴之内的事情事物的。
这位脚步蹒跚的老人,虽然在年岁里渐渐显得笨拙,终究还是知道重点,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当他专注于搬运的时候,他的眼中耳中,仿佛便只剩下了这些命根子似的坛坛罐罐,再无其它。
他甚至选择性忽略了不远处那位器具摊主姑娘的悲惨遭遇了。
近百个酒坛子,他才挪动了十多个,看上去就开始气喘吁吁,很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
他放下怀里合抱的酒坛子,尚且没来得及拭去额角不断冒出的豆大的汗珠,就急匆匆的折身而返,俯下身又去搬地上的酒坛子。
他才弯下腰。
啪,嘭!
一声细微的鞭击之音过后,他面前的酒坛子倏然迸裂,青瓷罐片四溅,褐色酒水如同盛极而绽的烟花一样,四散开来,撒了一地。
为首的劲汉,一双泛着惨碧色光芒的眼眸,阴恻恻的盯着老人与酒坛子,猖狂的狞笑着。
他吆喝一声,十四人的手中的鞭子,又如长藤一般探了出来,扬了开去。
飘飘渺渺的鞭影过处,所有的青瓷罐立刻全成了凌厉碎片,铺了一地。
酒水飘香,已在十字路口处迅速形成了一个微型酒湖。
明晃晃,在赤天之下,色彩柔和,暖而暧昧,潋滟妖冶,那么像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泊。
鞭网扫过,立刻带起一阵狂风,席卷四下。
卖酒老人闷哼一声,脚下一挂,一个趔趄,也立即如同一个断了线的纸鸢一样,被这阵狂风卷起,甩出,抛离,摔向那个初成的,底部铺满了明亮而锋锐的青瓷碎片的酒湖。
这一摔,本就孱弱的他,自是生死垂危,命悬一线,只在旦夕。
他很有点浑浊的双眸已经缓缓阖上。
到了此时此地,风烛残年的他,已在提前瞑目,仿佛已不愿去想着地时,会被锋锐瓷片捅成蜂窝,还是被这股强劲摔得血肉模糊。
或早或迟,总会有这么一天,不管是何时何地,又以什么方式如何的剧烈程度降临,总会有这么一天。
他似是只愿尽量努力做好赴死的姿态。优雅。平和。淡定。无悲。无喜。
花错就在不远处,静静的目睹着这一切。
他忽然知道,原来生命是这么的脆弱,原来疯狂与暴烈之下,可以有这么沉静的应对态度。
他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来了。
甚至没来得及安置好怀中的重伤女子,他的身形也旋即刷的一下飚起,箭一样扑向空中的卖酒老人。
泪眼婆娑里,他伸手一抄,便已将卖酒老人夹在左腋下。
他矫健而灵活的身形一转,就要凭空折身,落向某个安全着陆点。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左侧肋下忽然一痛,潋滟的鲜血,霎时间便如注般汹涌而出。
他俯首一看,他的肋下,第三与第四根肋骨之间,已多了一个妖冶的血洞。
与此同时,他腋下的卖酒老人已在暴动,他直拳冲出,带出炽热的拳罡,痛击花错的的下颌。
卖酒老人一旦行动起来,浑身的耄耋老态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的身躯,在蛇一般灵动,扭曲,拉伸,牢牢的箍紧花错连同他右腋下的重伤女子。
他的双腿,忽然也奇异性伸长,一探一勾,已经将花错的一双足踝勾住。
然后,他倏然大喝一声,一双腿又在奇异性的极速收缩。
这位老人仿佛就是一条人形的灵蛇,或者,一道活着的绳索,在电光火石之间,以柔韧性极佳的灵活身体,将花错死死的控制住,束缚成一个跪地犯人的姿势。
花错吃痛,一身的气力倏地一泄,就咕咚一声落入酒湖之中,膝盖以下,全部跪在锋锐的青瓷碎片上。
这些青瓷碎片居然是特殊材质所做,而这一泓褐色酒水,也渗透着某种特殊的药力。
花错这一不由自主的落地跪,碎片并着药力,顿时入骨入肉,痛感霎时间自膝下弥漫开来,拢上全身,散入四肢百骸。
随后就是麻意,铺天盖地,仿佛要遮盖,湮灭一切的身体敏锐性,活性,一切的能动,甚至,痛感。
有痛,毕竟还是好事,毕竟可以让你保持清醒,不至于昏沉。
拥挤的人群忽然轰的一声,迅速作了鸟兽散。
灵宠店门口,那位提着长长的雪茄的大胖子,此时,双边腮帮子一鼓,无数点红芒,就带着火花星星点点,袭向花错浑身上下各处要害。
而土族布坊的老板娘,那位穿着一身细软亚麻服饰的美婵娟,玉手一扬,满天的亚麻线雨就从天而降,丝丝缕缕,坚韧如针,向着花错罩下。
十四位劲汉,急剧回转马头,冲向酒湖中的花错。
他们背后的黑匣子已在自动打开,十四柄赤焰刀忽然落入他们的手中。
他们一手鞭子,一手刀,风一般掠了回来,全然朝着花错当头劈落。
鸿福客栈二楼雅座,白朴带着二十四位兄弟,也在同一时间破窗而出,飞鹰扑食般,袭向花错。
嘭的一下,火花点着了酒湖,十字路口处,登时成了一片烈烈燃烧的,火的海洋。
地上一片火红,整个天地之间,红彤橙亮,把头顶上那片赤天映照的更加妖艳诡异。
这里的动静嚣天,火势也已在沸反盈天,远处已传来种种惊疑之声,问责声,似有巡城安保正在迅速集结,并且火速奔赴失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