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似乎一下子变得更加复杂起来了。
打破的鸡蛋一样,汤汤水水一塌糊涂。
扯不清理还乱,篮子顿时头大如斗,只好强行压制住着内心的烦躁和不安,只细细的翻看着自己的一双小手。
此刻唯有这双手是实实在在的摆在自己眼前的。
当初双手剧痛,但事后没有丝毫伤痕,篮子的心开始砰砰直跳,这普华炼体成功以后,一直没有细加检验,身体的柔韧度和刚烈度大增了?
篮子取过短刃,暗吐劲力,横掌切下,短刃当中腰断。这和当初蒙面汉子拍碎霍统领的砍山刀有几分近似。
但切和拍,区别自然是很大的。接触面积不一样,力量的凝实度也就不一样。
断与碎,效果更是相去甚远。
一个呈现的掌沿肌肉的强横度,另一个体现的是力量的刚猛无俦。
但整体上还是自我感觉良好的,这小身板子,显然是已经淬体大成。
那是她心之所欲,心之所愿,虽蕴有灰色黯淡的气息,有点邪乎,但身体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感觉,那是莫名其妙之事,却也无法细细去深入探究。
毕竟这世界上,种种未知总是层出不穷,费解困惑的地方自然更多,有些东西,达到知其然的地步便已足够,若想事事练达,知其然更知其所以然,那活着也太累了。
执着的事情,要一门子走到天黑的事情,有那么三两件,便已够你焦头烂额的了。
篮子不愿意。
自己还小,却已疲惫不堪。再加思索,徒增烦忧,便可能实实在在的成为心如死灰的“小小蓝长鸣”和“小老人儿”了。
***
时间渐逝,夜尽天明。晨曦初露,映亮窗纸。
是一个潋滟的晴天。
清新的空气里面有淡淡的露水和泥土的芬芳。
人们自梦眠之中醒来,开始了全新的一天。
典韵的窗口透进来明媚的光亮。
小师兄花错在窗外的院子里晨练,回首看到窗前篮子的小脸蛋,便朝她挥了挥手,向她致意道:“小师妹,早安。”
篮子也挥了挥手道:“小师兄,早安。”
出得庭院,满目光亮。秋日阳光,还那么妩媚,只是时而猛烈。
早上的光色真是好,处处闻啼鸟,时时有风吟。
小师兄的修为越来越精深了,他手持长枪,奔腾飞跃,枪影杳杳,倏忽东西,愣是没有弄半点声响。
庭院安静,有的只是那自由来去的风声。
那么静,静到篮子可以看见风。
有深绿林间风自四周密林不断吹来,风有形状,一团一团的,铺天盖地都是。
风域是一个多风地域。主城风之陌,更具有浓重的风系修士文明。
细想来,自己也曾是,风一样的女孩。
从前每晚都枕着风才能安睡,仿佛风中总有种厚重的历史气息伴自己入眠。
来来去去的风,每天都自由自在的穿行在山岗、密林以及主城里弄和屋檐之间。
篮子原以为,风是种恣意,是释放,是最自由形态——想必是。
风的恣肆和孩子的任性,两者多么接近,就仿佛是那感性与理性之间的自由地带,可能是人们钟爱的徜徉之地。
但此时她才惊觉,风的自由和她此刻认为的自己的肉身一样,并不是那么的无邪。
忽然觉得,风之陌的风似乎也印染上了她的不安和焦躁。
风之陌的风也有烦恼么?也在为某些隐约莫名的东西而焦躁和不安么?
风之陌的风,来回反复,风尘仆仆的,总似乎急着在寻找或者带走什么,却又始终寻找不到或者带不走什么。
要追寻的东西似乎毫无头绪,只一顾在世间任意碰撞。
这和她此刻的徘徊仿徨多么相似。
篮子就问花错道:“小师兄,你说这风会不会也有生命,有感知,甚至有类似人的感情——情绪——或者诸如此类的——?”
花错停下手中的长枪的舞动,歪斜着一双明眸,好奇的盯着篮子,那神情,好像她脸上有什么怪东西似的,大半天才开口道:“若这风真有生命,有喜怒哀乐,怕是一个大怒,就把我们刮飞了。不过听大人们说,风之陌似乎从来没有过风灾,这里的风都很温和,几乎不会形成超级气旋,为祸人间。”
他这一说,篮子也觉得有道理。
她思索着平时见闻,似乎确实如此:
这倒是真的。风域无强风。近年来,貌似大人们都这么说,这句话似乎成了人们的共识。
篮子有点感慨,又问道:“实在难以想象,这以风冠名的偌大地域,会没有强风。小师兄,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花错也点点头,以示附和:“谁知道呢,打自有记忆以来,印象中,或许风之陌会刮起大风,却始终不会过大以致引起风患。不过,这自然之力,能温和一点何尝不是好事?”
“这风真乖,真懂事,真温和。”篮子莞尔一笑,“这么乖的风,这么懂事的风,这么温和的风,还不算有生命?”
花错笑了:“小傻瓜,有事没事你学大人们那一套伤风悲秋?触景生情,情由心生,你这是在通感啊,是你觉得它乖,觉得它有感情。不过若真说风有生命,怕也只有传说中的风之精灵了。”
“嗯。”篮子点点头。
——这都是自己的感觉而已么?
——是自己的错觉么?大概真是情由心生吧。
——这是所谓的成人式的无事伤春悲秋么?
——或许人长大了以后思想总会繁复多变,敏感至极的吧。
——更悲哀的是,自己人还没长大,便赫然已是一个伤春悲秋的“小老人”了。
——或许,这只是自己心情的一个极端。
——但是,自己偏离以前快乐的轨道,已经那么远了么?
——或许,只要心里想得开,生活正在微笑着等着我们转过身来呢?
——但是,这种种诡异,让自己如何想的开呢,绕了那么远,真的还能拐回去么?
——又或许,因人而异的吧。
如她的小师兄花错,便似乎生活得永远那么兴致盎然,从来不知道生活愁滋味。
花错敲了敲篮子的小脑瓜,笑道:“还在犯浑啊?胡思乱想的,要不要去看热闹?”
“哦,热闹?”篮子一滞,“什么热闹?”
小师兄大笑:“审贼啊,安叔说贼是你抓的,你忘了?昨夜太晚了,所以今天上午方开始问询。”
“嗯,好啊。”篮子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
不过回想起那可恶的小贼,被自己吓唬得毛骨悚然,汗洽股栗的怂样,篮子还是忍俊不禁,嗤的一下笑了出来。
两人手牵着手,飞也似的直奔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