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取过桌面上的茶壶,自顾自的斟了一杯。
他轻轻的啜了一小口,脸上却有了细细品位的意味。
他似笑非笑的赞叹着,道:“好茶,好滋味。”
不清皱了皱眉,狐疑道:“看样子,不过是早上余下的冷茶了,居然当得起公子这一声赞?”
暗影道:“自然当得。要知道,久历时间以后,任何事物的内涵与味道,都总是会深沉一点的。”
不清懂他。
他品味的或许是茶,或许却是那那段刚刚从自己嘴里缓缓流淌出来的,带着一抹灵异色彩的奇诡故事。
过了好一会,暗影忽然微微的叹息了一声,道:“就这些了么?怎么感觉我听得还是意犹未尽啊?”
不清就拿一对睥睨眼瞪他,冷冷的道:“难道因为你还想听,我就得继续殚精竭力,每一个细节都一五一十的细说纷呈,直到你完全满意为止?”
暗影突然哈哈大笑,他突然语含讥诮,一字字的道:“若是盟主在这里,你敢不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不清道:“他是盟主,我尊他敬他,言语上自然不会僭越。”
暗影冷冷的道:“若他不是盟主呢?”
不清道:“就凭他如今的地位与及修为成就,只怕就连他所有的对手,都绝不会不尊敬他。”
暗影一仰首,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一饮而尽,他的脸上又重现了笑意。
他带着笑容,看着不清,淡淡的道:“看来你与盟主之间,交情匪浅啊,可以跟我说一说你和盟主之间的故事么?”
不清一挑眉,毫不畏缩的直视回去,道:“我想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尊他敬他,因为他的人,地位,以及成就,可你这样咄咄逼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暗影摇了摇头,很笃定的道:“不,绝不仅于此。”
不清笑了,道:“绝不仅于此?”
暗影点了点头,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陈述你那上位者尊的信条,可你明明知道,将来有一日,坐在那一个位置上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我,而终有一日,我的成就以及地位,也绝不会在他之下,你如今虽然游离于玄门之外,再无玄门修为,但身上多多少少残留着那么一点玄门弟子的质素,最起码的前瞻性还是有的。为什么你却不愿前瞻一点,从那不久的将来里预支一点对上位者的尊敬,用到我的身上?”
不清看着他,笑了笑,道:“公子的资质确实绝佳,不过,若真要问鼎巅峰,你的路,还长着呢,该有的总会有的,你又何必过于着急?”
暗影突然冷笑,道:“昔日金帝暴起,子母互伐,大动干戈,你就在当场,为何没把这样的一番大道理阐述出来?据我所知,你与金十三娘,可是——”
说到这里,他的话突然强行收住。
不清的面色大变,变得十分难看,他掩在宽袍长袖里的双拳甚至已经紧紧握住。
但他的脸色很快就更知道恢复自如,用很淡的声音,缓缓道:“你是在威胁我么?你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暗影直视着他,忽然诡异一笑,道:“是不是非要我说出我对幽夜十分了解,更知道它与你之间的联系,知道它对你的重要作用,你会怎么想?”
不清死死的盯着他,忽然嘶声道:“你,你怎么会?难道说那天在夜雨声崖边上的那两位,居然是你布置的棋子?”
暗影摇了摇头,突然叹气,道:“不是我。”
不清原本是坐在交椅上的,闻言霍然长身而起,他的眸光已经锋锐如刀芒,罩住暗影,同时口中怒道:“不是你?那你岂会知道得这么多?”
暗影突然凑到他的耳畔,低低的道:“以你的才智,难道就真的猜不出来?究竟谁才会这么了解你,又有那样的手段,暗中布下棋子,令得你吃瘪,暗中取走了幽夜?”
不清虎躯不由得一震,就此在交椅上缓缓跌坐。
他的脸上早已煞白如纸,甚至已有了疑惑、焦虑,愤怒,哀伤,以及懊悔之意在不断变幻。
他的一双手死死的箍住交椅护手,口中喃喃的道:“难道,难道真的是他,难道他真的是嘴上一套,背后一套,只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他要阻挠我的得到幽夜?”
过了好一会,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冷冷的道:“就真的是他,就算他真的不可信,可我又怎能相信你?而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暗影静静的道:“因为,就算你怀疑我的秉性,不会真的相信我,也于事无碍,因为我们之间有需要。”
顿了顿,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不清道长一眼,才接着道:“合作的需要。”
不清道:“合作的需要?”
暗影点点头,笑着道:“是的,合作的需要。”
不清道:“就算我真的需要合作伙伴,我又怎么确定,这个人只有你才是最合适的?”
暗影道:“因为你刚才说的对,我是有点急,急着往上爬。”
不清不动声色的听着。
暗影又道:“刚才你虽然说了,我的路还长,该有的总会有的,可我毕竟还年轻,他也还壮年。”
不清道长道:“所以呢?”
暗影道:“前事之鉴,后事之师,昔日你支持他的时候,当然应该知道,他本来也很年轻,很也需要等待。”
不清目光闪烁着,道:“但是,年轻的他经不起等待,而别人却非要他等待。”
暗影颔首道:“正是如此,你既然能够理解昔日的他,自然也能理解今日的我。”
不清若有所思的道:“如果他待你尚好也就罢了,可你却仅仅是个私生子。”
暗影的脸上已有痛苦之色。
他一字一顿的道:“你都懂得,你都理解,而我确实也有那个能力,帮助你得到你所想要的。”
不清点点头,道:“自觉他觉,而后完满。由此看来,你确实是个上佳的合作伙伴。”
有穿堂风突然拂过,空气中倏尔就有了一丝淡淡的夷血花香。
有一片夷血花残片,随风飞了进来。
如蝶,轻轻的落在暗影的衣襟上。
暗影缓缓伸出手去,将这片夷血花残片捏造手中,细细端详。
既然他还没说话,不清就耐着性子,静静的等着。
只是,不清看他的眼神,微微闪烁着,似乎总有点不一样了。
好一会,暗影才抬眸,道:“既然咱们已是合作伙伴,也算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那你好歹可以告诉我那些细节了吧?”
不清道:“你问。”
暗影道:“地底世界的事情,别人都忘了,为什么你还记得?是不是那个光头大和尚也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