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子早有准备,当下气凝周身,两脚在洞壁轻轻一蹬,便如鱼入大海一般,灵活无比的潜进寒潭。
这一下。
力气拿捏得极为精巧,非但半点水花都没有溅起,竟连声息也全无。
有了匣子支助,自身的提纵术竟进展如斯,她心里窃喜,更添自信。
篮子收敛了一身的气息,影子一般,悄无声息的下潜。
四下漆黑幽静,于她却丝毫无妨无碍。
她那股幽微之力网一样伸张,悠悠远播,水下的一切景致动静历历在目。
初始数丈水域宛若水井,显然为六眼天鲎强行贯落双珠形成。
其后水下陡然变得曲折险要,狭隘的通道婉婉的向下延伸,身侧石壁险峻,处处横竖布着锋利的石刃和极易松动的石块泥土,稍微触碰便会轰然坍塌下落,阻塞通道。
水体酷寒。
一路走来,未见任何生命踪迹。
篮子缓缓潜行,警觉的四处探查,同时不忘时刻运气保暖,生怕一下不慎,便会激灵灵的打个冷战,使得泥石坠落,陷己于难。
这段通道蜿蜒,九曲回肠,艰险异常。
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直令篮子走得战战兢兢,冷汗直冒。
数百丈之后。
通道由窄转宽,陡然开阔明亮,竟成了好大一个水下走廊。
水温已在慢慢回暖,四下渐渐呈现各种生命踪迹。
林林种种不知名的各类奇异的水生动植物,不时映入眼帘:水藻,花草,甚至某些常识里的挺水浮水植物竟也怪异的存活此处,随意分布,比比皆是;游虫、鱼、虾、蟹和某些莫名的小水兽自在往来,快活悠哉的穿梭其间。
在这幽静的地下水底世界,人迹罕至,初遇乍见,这些自由自在的生灵,自然不知人为何物,竟也不怕生,待她近前亦不知散逃逸走。
一路长身而进的同时,她的手自然不会闲着。
右手不时探出,四下大肆搜刮这些平时难得一见的奇罕的水珍。
她一边谨慎挺进,一边运转幽微之力探测各种动植物和矿物的属性以及内蕴,收取某些珍贵药材矿物。
凝眼子砂、大耳水灵虫、千屈再力螺、金钱苦线草、小醒鱼贝、大样水车前、银执豹尾草、黑灵诡石。
甚至某些探知属性内蕴却不知名的异物,不时被她纳入囊中。
看着储物戒渐渐丰盈,她大为欢喜,却倏尔察觉前方左侧有数道寒芒,蓦然迎面激射而来。
她一凛,侧身规避。
嗖嗖几声,扣在左手中的那把铁蒺藜已应手挥出。
那几道寒芒瞬间被击落。
剩余几枚铁蒺藜犹自电射直去,啪啪几下,全部击向前方的一块伫立着的墨色礁石。
丝丝缕缕的淡色蓝血,自寒芒坠落处弥漫开来,散发出几许细微的馨香气息。
篮子忍不住一惊,欺身近前细看。
却见五尾银针般大小的线状长虫被铁蒺藜钉在水底石块之上。
体长约五寸,周身隐约闪着红光,凝神辨认却是一个个在不停蠕动的细小吸盘。
长虫兀自在水底挣扎着,伤口处不止的流转出蓝色血液。
幽幽的香气,当然正是源自那淡淡弥漫的蓝血。
幸好事先警觉,手中扣了一把铁蒺藜。
想到那蠕动的细小吸盘和快如寒芒的弹射速度,篮子犹自觉得心有余悸。
线蛭。
金水双属的血嗜生物,属系种类繁多。
衍生于矿质富蕴之地,亲近各种矿石,身体极为柔韧溜滑,肉质的绵展性极佳。
成虫犹喜钻进动物之体繁衍,吸血施虐,平素微不可见,血饮以后却大可盈握。
据闻它却是淘金堡的宝贝。
探矿者称之为石缘之虫,往往以血诱之捕之以作为寻矿之精准向导。
等阶品质愈高,愈加灵效,比起传统罗盘,有过之而无不及。
眼前怪异之线蛭,不知品阶几何,血饮之前便大如银针。
肉眼可见的蓝血生香的线蛭却又是闻所未闻,生平仅见。
但那身形体态看上去实在不雅观,不时蠢蠢蠕动,似乎十分腥腻,令人触目生厌。
篮子虽想起了从前的听闻,知其异灵特能,仍不觉间皱了眉,当即加速前进,走了数丈,忽又放缓了脚步。
此时她眼角余光掠过,忽见前方左侧的那块伫立着的墨色礁石,石前零落的散着几枚铁蒺藜,正是之前自己所发。
她心里忍不住已大吃一惊。
这铁蒺藜虽是情急之下信手掷出,但她自忖手底的力度却丝毫没有小了去。
柔韧的线蛭都被击落钉在石上,疾飞直行的这几枚怎地钉不上这墨色礁石?
莫非此地有神异矿物?
她根据之前寒芒弹射轨迹略加推敲,发现它们之前袭击自己,正是从前方的那块伫立着的墨色礁石上弹射而出的。
篮子凑身近前,捡起那几枚铁蒺藜,不由得神色一滞。
这精钢铸就的铁蒺藜上锋锐的尖刺,已然被撞击得弯转乱钝,可见墨色礁石质地坚硬无俦,十分可怖。
篮子围着墨色礁石绕了两遭,石头上布满了水苔之物,一时间倒也瞧不出端倪。
她双指凝劲戳出,指风凌厉,一下子把石头贯穿了两个指大的小洞,石粉簌簌下落,眼前澄澈水色瞬间变得颇为浑浊。
这石头却也不如料想中的坚硬。
篮子已微微有点诧异,便倒退几步,手腕一翻,双掌轻飘飘拍出,遥遥按向那墨色礁石。
两道水柱忽然凝聚激射而出,将墨色礁石被铁蒺藜打花的那一面的水苔泥垢,霎时间冲洗殆尽。
水过苔尽,墨石原貌毕露.
石身黝黑,其中下部位镶夹着一块赤石。
尺余见方,年深日久,表面斑驳,显得黯淡无光。
篮子已经恍然大悟。
原来铁蒺藜钝化并非墨色礁石所致,却是赤石之效。
她忽然拔出短刃,霍霍几下,已将赤石上方和边侧的墨石全然剁飞削去。
一块方状赤石映入眼帘。
赤石现形,盛在墨石之上,霎时间精光爆闪,辉映的整个水底长廊通红透彻。
精光之耀,甚于烈日。
篮子猝不及防之下,只觉得强光刺眼,光亮到不得了,几乎撑不开眼睛,更遑论直视端详。
篮子已在暗暗苦笑。
昔闻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稍有疏虞,这音色便要乱人耳目,古人诚不我欺矣。
待得她双眼适应过来,已是半晌之后。
她伸手去提拿,赤石却似乎生了根一般,纹风不动,她一惊,又复运劲侧推。
此时她力量大增,膂力自是惊人,更胜从前。
但一推之力,赤石却仍是一动不动,半点动静也无,倒反震得她双掌虎口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