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
驿路客栈上的灯笼已经高高挂起。
一辆凤鸾轻驾,轻灵快捷的驰来,看似迅不可遏,但到了客栈面前,却倏然停顿。
这一辆轻驾,看似古朴而沧桑,充满了一种清逸出尘的味道。
当凤鸾止住,两对粉雕玉琢一般的少年男女走了下来。
在他们身后紧跟着一位素妆女子,似乎看不出年纪,但确实无疑长得水一样淡雅。
勤快的店小二,站立在门口,精明的眼里已经亮出光来。
凤鸾不俗。
车上之人更是飘逸俊秀,自然是非富即贵,看来这一次又可以把自己的业绩翻一翻了。
他已在殷切的招呼:“五位尊贵的客人,小店有上品美食,大好上方,请这边走。”
风杀风信拉着篮子,已经跟随着店小二进了客栈。
花错还是静静的站在门口,新奇的看着这家客栈,仿佛对任何事物,他都极其容易产生兴致。
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已经捏了一朵别致的天堂鸟之花。
娇嫩璀璨,仿佛是盛开得最艳最美的时候被采撷下来的。
这一朵花当然就是当初黄裳手里的那一朵。
但不知道何时已经到了他的手上,也不知道他为何竟有法子让它时时保鲜,永远都维持着这最美最好的模样。
他的目光在客栈以及客栈周围的景物上飘忽游移,似乎若有所思。
篮子忽然从远处回过头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脸上掠过一丝含义不明的神色。
这客栈十分静雅,环境宜人,空气流畅,显然处于一个占了天时地利的上佳位置,看来这驿站的老板倒是个对生活挺讲究,也挺会享受之人。
所以花错进门的时候,就忍不住多看了那在店里的侧院悠哉散步的老板与老板娘几眼。
篮子一行不过五人,但无论是点菜还是休憩的房间,花错居然都要了九份,九间。
薇姨笑吟吟的看着花错点菜又点房,却没有做声。
既然母亲没有开口询问,甚至连半点疑惑的意思也没有,风杀兄妹心里就是再狐疑,自然也表现得很淡定。
篮子自启程以后,就变得很安静沉默,当然也没有话。
但招呼二人的那位中年的账房先生,清清瘦瘦的模样,他看着花错点菜点房,已经忍不住替风杀兄妹问了出来:
“五位客人莫非仍有同伴?不知何时才会抵达?这其余四份酒水菜肴,不知道何时端出来才合适?”
花错忽然笑了,笑得很诡秘。
他一边笑着,一边开口道:“我们当然还有几位同伴,他们当然也已经到了,所有的酒菜,一并端上来就是。。”
这位十分憨厚老实的账房先生听了花错的话,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吃惊的问道:
“如果他们已经到了,他们在哪里?那为何我竟然看不到他们?莫非这位大爷的的那几位同伴都是透明人或者会隐身一类的术数不行?所以我这样的小小账房先生,凡夫俗子,当然就看不到他们了?”
花错忽又哈哈大笑。
他止住了笑声,凑到账台前面,忽然压低了声调,一本正经道:
“我的这几位同伴是不是透明人或者会隐身一类的术数我不知道,先生是不是凡夫俗子我也不知道,但我却知道,我这几位同伴里面,其中一个居然是无面之人,便是先生遇上了他,直面着他,怕也是很难看得到他的脸。”
他说得煞有介事的,那账房先生惶恐万分,似乎吓得脸色都忽然变了,恐慌的道:“这,这,大爷的同行,莫非竟全是妖魔鬼怪一类的存在?”
花错还是用很古怪的语气回答他道:“当然,他们就算不是妖魔鬼怪一类的存在,也必然是穷凶极恶之辈,你小小账房先生,居然敢直接提及妖魔鬼怪这样的名讳,难道不怕它们除吃了你?”
账房先生面如之色,但好歹是个熟读诗书之人,好一会才勉声道:“想来这位大爷是故意考验小的胆量的,要真是这样的恐怖存在,小的估计早已不复活在这世上了。”
花错的笑意更浓,道:“想不到这孤僻驿道上的一个小小客栈,居然有先生这样富有胆色的人,倒真是难得。”
清清瘦瘦的账房先生被他这一夸,似已微微有点飘飘然,忍不住一挺胸膛,原本斯斯文文的语气似乎也蓦然大了几许,他傲然道:“那是当然,小的好歹也是读过十余载圣贤之书的,所谓怪力乱神,不过是心的自乱自误。”
花错又很一本正经的道:“但我却确实没有欺骗你,你当然已经看得出来,像我这样人,当然绝不是会空口说白话的人。”
账房先生瞅了他好一会,才道:“你长得也算憨厚,确实不像在欺骗我。”
花错道:“但我当然也看得出来,你却绝不相信我的某位同行会是个无面之人。”
账房先生已有点喃喃:“这,这,大爷既然说得如此煞有介事的,难道果然有这样诡异的人?”
花错斩钉截铁的道:“当然有。”
账房先生有点愣住,半晌才问道:“那当真是小的孤陋寡闻了,这样的事情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不如客人将你这些朋友请出来相见一番,也好让小的增长一番见识?”
在一边安静沉默着的篮子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忽然吃吃的笑了起来。
账房先生微微恼怒瞪了她一眼:“这位姑娘,小的虽说孤陋寡闻,但世上无奇不有,未知事物数不胜数,小的不知道这样的存在自然也很正常呐。”
篮子笑着接茬道:“我笑只笑,这位先生居然如此有眼无珠,我们那位在你这样的凡夫俗子无面的同伴,早早就到了这里了,你当然遇到了他,哪里还需要我们请出来?”
账房先生更吃惊,小心翼翼的问道:“但真?他究竟在哪里?我为什么看不到他?”
花错用很奇特的语气说道:“他当然已经在这里了,你也当然看得到他,我只不过说你看不到他的脸罢了。”
“那我为什么看不到他,那我为什么就算看到他也看不到他的脸?”账房先生奇怪的问道。
篮子笑道:“我这位朋友的脸,在你这位凡夫俗子眼中,只有一个办法可以看到。”
“什么办法?”
篮子的行动更奇特,居然从怀中取出来一个物什,倏然递到那账房先生的面前。
“嗯,给。有了这面法宝,你当然就可以看到他的脸了。”